随风诸事不由人,万般情由难敌忍。自古多言行巧事,不过自夸孔孟仁。
诸位看官请了,如今这蒙托尔蓄势待发,朝中又是如何情景,咱们今日且回朝中一观。
之前曾说赵壑关在牢中候审,可本该提审,皇上却迟迟未发诰命,他自然心中焦急,却又几日不见张祊来。心道便是出了岔子,由是更挂怀身在边境的瑞儒。
这日正斜斜靠着茅草堆心里思量对策,却听外头儿宫中鼓吹乐起,正奇怪宫中莫非办甚麽喜事儿。算着日子也不是节庆,这就暗自稀奇。却听牢门吱呀一声,便有人进来了。耳边只听狱卒纷纷下跪口称皇上万岁,这就一挑眉毛,心道,微生,你倒总算是来见我了。这就振奋精神想要起身,却腿软无力,挣扎一下竟是起不来的。
皇上齐微生行入牢中,见得满眼昏暗,又闻得潮湿腐浊之气,这便忍不住掩住口鼻。心中惭愧,心道为着暂护赵壑,便也是委屈他了。又想他身子不好,这番折腾怕是受不住的。故而急步入内,正见得赵壑挣扎欲起行礼,却又摔了下来。不由心痛,连声喝令打开牢门,自个儿亲自进去扶了他。
赵壑托着皇上的手,眼中淡淡一笑轻道:“皇上万岁,恕臣身上不便,不能磕头跪迎了。”
皇上看着他面色青白,握着自个儿的手干枯柴瘦,这就眼眶一红:“三郎,便是苦了你…”
赵壑闻言一怔,忍不住鼻中一酸,转头道:“皇上有此一言,赵壑死而无憾。”
皇上拉着他道:“怎麽大意若此,反叫旁人钻了空子?”
赵壑苦笑:“这臣如何晓得?可皇上既然心知微臣不是这样人,微臣便已快慰。”
皇上叹口气耳语道:“瑞儒出事儿了。”
赵壑一惊,瞪起眼睛道:“甚麽?”
“蒙托尔未死,如今扣下瑞儒,想胁迫朕!”皇上皱着眉头,“他将哈乞萨与王弗居送回京来。”
“妙计。”赵壑亦是皱紧眉头,“他想交换质子麽…分明晓得瑞儒于我朝之中身居要位,一个小小的哈乞萨算甚麽?”
“所以朕今日行册封太子大典。”皇上细细看着他面色,淡淡开口。
赵壑一愣:“甚麽?!”这就拉紧皇上的手,“你要立瑞暮?!”
“不然如何?”皇上苦笑,“这便也是无可奈何之举。若是出兵,不待行到戎族之地,瑞儒便要身首异处;若是叫朕当真与他们媾和,这便是万万不能。”
赵壑叹息:“还是我计划不周,害了瑞儒。”
“也不能怪你,只是不想都小看了蒙托尔。”皇上转目望着他道,“只是,朕要立瑞暮,你心中必然不喜。”
赵壑叹口气:“这天上是皇上的…微臣何德何能妄言朝政?”
“叫太师一伙做大,你会甘心?”
“这也不是现下第一位的事儿。”赵壑轻抚唇角,“听得我朝立下储君,瑞儒的命只能说留下一半儿来。便是杀了或弃了,蒙托尔都无损失…”却又抬眼看着皇上道,“都一样是儿子,你为何能偏心至此?”
皇上看着他面色青白交加,偏生唇角一抹嫣红,不由伸手搂住他,伸手磨蹭他唇角:“都一样是侄儿,你又为何偏心至此?”
“瑞暮自然是我侄儿,但他受太师操控,只怕日后…”赵壑粲然一笑,拉紧皇上衣袖,“再说皇上就不怕我不死心,日后再生事端?”
“所以朕今日亲自告诉你。”皇上盯着他眼睛轻道,“太子朕是立了,你若有怨言,这就对朕说吧。”
赵壑看着他道:“怨言?”却又忍不住笑了,“皇上别忘了,微臣现在可是罪大恶极意图行刺您呢!”
皇上捏着他的下巴,看着他眼睛道:“你便是想朕死,也不会用这麽笨的法子。”
赵壑只觉得皇上像是看进他心里去了,因而叹息:“皇上便打算这般关着微臣一辈子?”
皇上亲亲一吻他嘴唇:“三郎,朕爱你,你又不是不晓得。可你xing子太野了,一点儿不服管教。”
赵壑眯眼道:“这话倒是新鲜…皇上进来口舌功夫见长啊…”
话音未落,却叫皇上一捏下颚,被迫张开口来。皇上俯身紧紧吻住他,舌头便窜进来勾住他的,缠做一堆密不可分。用力舔吮辗转,沿着舌尖牙齿滑过,双手牢牢拥住他,仿佛一放手他便不见了一般。
赵壑靠在他怀里,不觉伸手环住他颈子,心里却是又酸又涩。
好一阵方歇了,赵壑垂目道:“皇上真想关微臣一辈子?”
“朕知道,你是留不住的…”皇上声音有些低哑,“你心里装了太多的事儿,又不肯和朕说。一开口却又叫朕百般为难,你说你究竟是为甚麽呢?”
赵壑看着地上稻草道:“皇上便是皇上,有的话可说,有的不可说。”
“那你今日说说那些不可说的。”
“都说是不可说的,还能如何呢?”赵壑苦笑,“譬如说,先帝在时,皇上敢说自个儿没有私心?再譬如说,皇上分明晓得此番行刺事件与微臣无关,却还是——”
“如果朕不办你,如何交代?”皇上握着他的手,“那个卞成招供,并非是与你直面,不过是你一个身边人。”
“谁?”
“你如此聪明,怎会不知?”
赵壑凝神一想,突然瞪大眼睛:“怎麽可能?他是你的人!”
皇上苦笑:“是呢,朕便也以为是朕的人…”
“太师势大,皇上,这并非好事。”
“小春儿是打小就跟着你的,便是你也只看出他是我派到你身边儿的…可我又怎麽晓得,太师竟能买通他?”皇上微微皱眉,“如此一想,当真可怕。”
赵壑叹口气,伸手拍拍他肩膀:“微生,万事并非尽如人意。”
皇上却一愣,目光又惊又喜:“三郎,你肯叫我名字?”
“你不说自个儿是朕,自然是我的微生。”赵壑惨笑一声,“只是微生,小春儿不是叫你关了,怎能…”
“这还得问你,你之前见过王弗居,可是和他说了甚麽?”皇上这便轻声将那木头的事儿说了。
赵壑一想顿时叹气:“那日王弗居与我一同去接哈乞萨,当时给他看过。我原是提点他万事要留余地…谁知道这孩子心狠若此!”
“想必是他拿了那物,再交由太师…太师如何能想到这计策…”皇上凝眉叹息。
赵壑心里一转道:“料想当时我的折子他晓得了,便知我一心要整顿北境…只是那木头他竟用的这般巧妙,真是…不可小觑。”
“姜是老的辣。”皇上摇头叹息,“今早刑部传来消息,卞成昨夜在牢中服毒自尽了。”
“服毒?”赵壑一挑眉头,“他如何弄到毒药?”
“刑部上报此事,只言一心有人杀人灭口。”皇上苦笑,“把你留在天牢,可是小春儿今日却去刑部自首。”
“他说甚麽?”赵壑大惊。
“他只说卞成是他买通狱卒与厨娘。”皇上叹气,“刑部不敢妄议,这就报到我这儿来了。”
赵壑叹口气:“这可真是妙计啊…只是小春儿这麽做便是万死,他…”
“他家中并无甚麽人,便是忠仆拼死护主。”皇上叹气,“人人都会这般想,若然不是你指使的,他又如何能舍生忘死?”
赵壑抚掌而笑:“我怎有这心思,便他是我家仆,亦不能笼络人心至此。”
皇上看着他道:“今日来看你,便是告诉你。明日刑部要提审你。”
“也该来了。”赵壑一笑。
皇上看他良久,突然压到他身上:“三郎,要朕做甚麽?”
赵壑看着他,抬手抚着他的脸柔声道:“皇上只要信微臣便可。”
皇上一愣:“你想…”
赵壑叹口气:“若我没想错,晓得皇上立了太子,瑞儒那孩子…只怕要生变故。”
“那说他会…”皇上一愣。
“他是你儿子,你还不明白他的心思?”
皇上却一叹:“他想做皇帝,这却是你撺掇的。”
赵壑冷笑:“我不撺掇他,他便是死在太师和瑞暮手上。”
“他本可做个清闲王爷。”
“可能麽?”赵壑冷笑,“若真可能,裕王他们又何必死?”
皇上面上一抽:“三郎,你在怪我。”
“我不怪任何人…太师是投机的,便也是与我敌对的…他想甚麽我清除,我想甚麽他也清除。”赵壑看着皇上道,“此番弄出这事儿来,便是要皇上做个了断了。”
“那你想朕怎麽了断?”
皇上伸手解kai他衣襟,赵壑按住他手:“若我要害你,自可亲手杀了你,何必假手他人。”
皇上另一只手探入他怀中:“这倒是你说的话…”却又贴着他耳根道,“想明白要和太师合流了?”
“不过是服个软。”赵壑扭着身子推他,“能救瑞儒是最要紧。”
“就怕这傻孩子误会了。”
“他误会的还少麽…”赵壑失笑,便又瞪着皇上道,“你也不忌讳些,都叫他晓得,可不是更恨你?”
“所谓皇上不可忤逆,父亲不可失礼。但皇家子孙,若没点儿血xing,便是管不好这江山的。”皇上说着便道,“打算怎麽做?骆柯和张祊都不太安分的样子,你当心张猛恨你,转到太师那边儿去。”
“大臣太老实了,皇上有何乐趣呢?”赵壑叹口气,“先帝便是深明各种之道,这才…”
“不要提他。”皇上一皱眉,伸手一掐他胸前,“你想惹朕生气?”
赵壑叹口气:“皇上,这可是天牢,您真有这兴致?”
皇上这就解了他衣裳,看着他露出身体来,那苍白的皮肤压在发黄的稻草上,说不出是个甚麽感受,只觉着心里一阵阵涌动。这就俯身压住他:“从你走,朕就想你。到你回来,朕更想你。可朕又不能来看你…”说着便轻抚他肌肤,“朕很多时候儿身不由己,你不体谅朕却还落井下石。”
赵壑苦笑:“臣在这天牢关了许久不曾梳洗,皇上要做这事儿却说微臣不体己麽?”
皇上摸着他胸前:“你身子那麽弱,便是三伏天都是手脚冰凉的,又能脏到哪儿去?”便又往下亲他身子,“更何况,要说脏,朕比你好得到哪儿去?”
赵壑只觉着身上一阵阵热起来,便忍不住呻吟一声。皇上握着他下头儿,口中轻道:“和太师打交道,千万小心…”
赵壑不再言语,只是伸手攀着皇上颈子,随着他动作上下起伏,脑中斑斓五色,眼前阵阵氤氲,心内便是五味杂陈,只道便是当真欠了这皇家的。从父亲开始便是如此,如今到他了。还了先帝一些便又欠下一些;还了微生便又欠了瑞儒,只怕是生生世世都还不清的了。只是皇上今日这一番言语,便又是真心麽?况且自个儿所言,又是真心麽?便又苦笑,不由紧紧扣着皇上颈子,嘲弄自个儿便是如此时刻,仍念念不忘算计之事。
正是:
情好难言长久,他年罗衫已旧。金樽寂寥空月,独饮梅花薄酒。青黛独立风中,落花难辞其咎。
诸位看官,预知这后事如何,且看下回“惊闻奇事假失色因势利导山再起”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