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到了?”萧衍察觉这车马慢下来,心知已然入了虎穴,片刻冷笑道,“好,你先送我进去之后,然后自行滚蛋即可。
“是,是,尊刺客大人的命令。”土原连忙哈腰点头,他掀起帘子对大营门卫说了几句,片刻马车缓缓行了进去。
萧衍偷偷侧着帘子,看了几眼营地周围,“好家伙,怎的如此多营房?”他又随着马车行了两柱香的时间“啧,这营地还有些奇门八卦的意思,石川麻吕还懂这个?”他心中一奇,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刺客大人,咱们到了,此处无人,您赶紧走吧!”土原一脸紧张的样子,低声道。
“好,多谢土原头领。”萧衍打趣一句,拉开帘子望了望,随后悄悄下车离去。过了会身后的马车又缓缓行了开来。
“无论我得不得手,刺客都是他放进来的,这胖子罪责难逃。”萧衍心知这土原是个狐狸般的角色,不免轻笑摇头,“他怕是会第一个到石川麻吕那去告密,好换些功劳弥补他镇守南寨不力的过失。”
思罢,萧衍略一观望四周营寨,心头一定。
“这大营是按照奇门八卦的方位所排,颇有章法,我若在此种寻找那石川麻吕的大帐,只怕撞破头也寻不见。左右这土原胖子要去告密,不如跟着他也好捡个现成。” 萧衍想罢,轻功运起,蹑足悄声,静静地跟在马车之后。
又行了半柱香的时间,那马车果然停在了一处大帐前,只见土原下车鬼鬼祟祟张望一番,足下抹油,跑了进去,“哼,土原胖子果然送信去了,待会得了空,看小爷怎么收拾你!”萧衍冷声一笑,再看这天色渐渐起,繁星已去。
“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此刻夜黑风高,纵然有些火光,要混进去也是不难。”萧衍心中算定,身影几晃到了大帐门口,他身着倭人服装,借着夜色尚浓悄悄跟在众人身后,“事不宜迟,趁着那石川麻吕还未反应过来,我须出其不意。”
片刻,土原到了大帐门口,卫兵立马喝问了他一番,土原低头答了几句,丧气不堪。
“敢情石川麻吕知道了土原营地被袭,否则不会如此这般呵斥。”萧衍想到这里又念起楚羽生“这白脸不是随着通信兵来了大营么?既然消息都到了,为何不见楚羽生?”
停了片刻,帐内传出一声男子喊话,土原闻言立马跪下,二人对答几句后,他才擦着汗小心翼翼般起身走了进去,萧衍跟在四位亲兵身后,默不作声。
等走了十余丈,到了帐内席间,萧衍才悄悄抬头打量起周围,只见主位之上端坐一铠甲男子,此人卧蚕眉,铜铃眼,嘴上一抹浓须上翘,双目不怒而威,气派不凡。与那土原一比,主仆高下立判。
“好家伙,敢情还不是个草包,样子倒是有些威严。”萧衍不免心中赞道。
只见土原到了席前,扑通又跪倒在地,大声哭泣,模样滑稽不堪,似在哀求什么。铠甲男子一声不答,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土原,等这胖子终于不再作声,铠甲男子这才开了口,沉声说了一番。
萧衍又向左右看了看,这大帐冷冷清清,竟无一人护卫,“帐中只有这石川麻吕一人,好,算你今儿该被阎王收了。”他冷冷一哼,身形压低,人影一晃到了铠甲男子身后,“石川麻吕!”萧衍大喝一声,一掌提起七分内力,向着铠甲男胸前拍了过去。
“啊!”土原看到这里也不禁吓得大喊。
石川麻吕此刻会意过来,赶忙双手一横,格在胸前。
“哼,笨倭人,小爷能傻到去打你铠甲么?”萧衍右手化掌为刃,顺着铠甲颈部缝隙横劈下去。
“嗯?!”石川麻吕见状一愣,赶忙想后一退,忽然觉得身子一沉,动弹不得。他抬头看去,却发现萧衍左手早已扣在肩上。
“想跑?”萧衍冷冷道“带着手下打家劫舍,屠戮无辜百姓时,你可曾想过今天?!”
萧衍说罢,右手又增了几分力道,大喝一声,横劈下去。石川麻吕见状不免大惊,可如今身体受制,虽然穿着厚重铠甲,可这一劈向着要害而来,如果避不开,这条命怕是要交代于此。石川麻吕当下一思量,右臂急忙挡了过来,可还是晚了几分。
萧衍见状冷笑,心道此番必然得手。可一劈离石川麻吕不足半尺时,忽的劲风袭来,右手一软,虎口疼得发热,内息竟断了半分。他赶忙向门口看去,却见一蓝袍道士,白须凤眼,面色阴暗,一双寒眼冷冷看着自己。
“是他?!”萧衍心头一惊,见着那凤眼透着死气一般打量着自己,片刻想起此人,“这厮不就是在西州杀了朱主簿,又为《玉虚真经》追赶我的灰袍道人么?如今虽然换了身蓝道袍,可模样甚是好认,特别是那一双寒眼,透着死人般的凉意。可这厮怎么来了寇岛?莫非从西州一路追赶而来?”
“小子,这玉虚散手是马晋风教你的?”凤眼道士冷笑半分,寒声道。
萧衍左右一思,默不答话,此刻人质还在手中,他不容多想左手忽的一收,发力成拳向石川麻吕额头击去。
“哼。”
萧衍只闻一声冷哼,忽而眼前一晃,一个身影到了跟前,也不容萧衍多想,对方双掌上下翻腾,暗合天数,顷刻间既然拍出七八掌。
“四象之数!?”萧衍虽然可以一拳毙了石川麻吕,可如若这几掌躲不过去,必然命陨于此,他当下足尖一点,退了五步,堪堪避过掌风,可脸上丝丝作疼。
“果然是我不得道门的传人!”那凤眼道士邪邪一笑“那日在西州老夫就看出端倪,不料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萧衍此刻背脊有些发凉,“先不说此人是谁,论身法掌风来看,他就算比不过那广凉师,武艺也高我太多。”
“小子,老夫问你。”凤眼道士冷声道,“你师父可是马晋风?”
萧衍收敛内息,稍稳丹田真气,可也不答话,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对方。
“小子,老夫问你话呢。人说一回生二回熟,你我自从西州一别,也是第二次见面,怎的话也不会说,莫非是个哑巴?”凤眼道士也不急出手,人影一晃挡在石川麻吕面前,冷笑道。
萧衍想外看去,这大帐之外还有些许守卫没被惊动,可此刻想要逃走也是不易,更何况这刺杀倭寇的差事办砸了,离凡也换不得自由之身。萧衍想了片刻,决议走一步险招,当下开口回到,“你到底是何人?一路从西州追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孤岛。”
“不说话便是老夫猜对了,你是马晋风的徒儿。”凤眼道士嗓音阴寒,哑声笑了几声,接口道,“甚好,也算他乡遇了故知。”
“老道士,你到底是何人?”萧衍心头七上八下,不禁想起那余炕与土原说过,这不得道门的余孽公治长也在这寇岛之上,碰巧那在西州追杀自己的灰袍道人也是道士,还就在面前,莫非….
“小子,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凤眼道士寒声道,“半年前在西州,那素尘子之所以暗通州府大人坑害你,不就是冲着他大师伯马晋风的《玉虚真经》去的么?我是素尘子的师叔,你说我是谁?”
“你就是公治长?!”萧衍心头虽然猜得几分,可也不敢断定,此番这凤眼怪道士自报家门,萧衍终于明白此人身份来历。
这小子心头一凉,知晓公治长的武功高超,心狠手辣,就算自己内力恢复也不是他的对手。那朱主簿是他师侄尚且也被断双手,如今又机缘巧合撞到他手上,只怕九死一生。
“无量寿佛,贫道便是公治长了,可按规矩来说,你不是得叫一声三师叔么?”公治长冷笑道。
萧衍心道不好,此刻左右为难,那石川麻吕随时会叫来卫兵,而这叛徒公治长也是个烫手的山芋。他双目一转,计上心头,冷笑道,“你为了《玉虚真经》多造杀孽,还敢来训我,便不怕我师父来找你麻烦么?”
“哦?大师兄知道我还没死?”公治长眉色一扬,笑道。
萧衍见他神态自若,好不傲气,也冷冷回道“他要是知道,恐怕早就来找你麻烦了。”
“放在二十年前,我尚且还怕他三分,可如今…”凤眼道士双手负在身后“琅琊子我都不看在眼里,叫他一声大师兄都是赏他点薄面。”
“哼,那是,害死自己师父,牵连一门被灭,你这狗东西,当然谁都不放在眼里。”萧衍双目寒光陡现,淡淡骂道。
“哦?马晋风说的?”公治长闻言稍微愣了愣。
“是又如何?”萧衍寒声回道。
公治长摇摇头“不,不是马晋风,他没那么聪明…你小子肯定是从余炕那听闻的,你是余炕的好友吧,他之前来信报我,提起过你…不过…小子。”公治长忽然面露阴冷,一字一字说道,“…马晋风他还活着么?”
“你什么意思?”萧衍心头一惊,冷笑道。
“小子你不说也罢,你忘了余炕现在拜我为师,那马晋风死于南柯堂我哪会不知道。”公治长到底是**湖,冷笑片刻已然看破萧衍的心思,“你想用大师兄来吓唬我,别说他死了,就算活着也护不住你。”
“既如此,你还问我作甚?”萧衍心头汗颜,这公治长到底不笨,如今骑虎难下又不能空手而归。
“既然缘分所至,遇上了难免多问一句。”公治长阴沉般笑了笑,接道“你师叔我再问一句,你师父马晋风有本琅琊子的《玉虚真经》,可在你手上?”
萧衍眉色一皱“朝廷为这经书灭了一门,这叛徒公治长也花了十余年追寻经书下落,莫非真有人凭借《玉虚真经》羽化登仙?”他想了片刻,试问道“那经书到底什么来头?”
公治长寒声笑了笑“炼丹至宝。”
“炼丹…”萧衍点了点头,明白几分,心道“余炕曾说吃了丹药才练会那玉虚两仪功,朝廷听闻这经书能够炼丹长生,才设计害了不得道门,幸亏我把经书撕了个稀巴烂,还半本在那九天洞中,料想也无人能得。”
公治长见萧衍神色疑虑,不免心中一凉,“莫非马晋风没有告诉他《玉虚真经》的事?”他心思斗转,片刻明白“大师兄本也对这炼丹之事嗤之以鼻,这小子不知道经书的妙用也是应该。”
“小子,那《玉虚真经》可在你身上?”公治长寒声再问。
“那破经书不在小爷这,你要想看不如去问祖师爷。”萧衍冷笑道,可这话说的也不假,除了九天洞中那半本残卷,剩下的半本已在西州遗落。
公治长抚须冷笑,阴阳怪气般打量了萧衍片刻,可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当下寒声道“哼,臭小子功夫不行,倒是牙尖嘴利,你不知道门中死在老夫手上的性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么?”
萧衍闻言一愣,不免双目发寒,他想起自己不得道门的血仇缘起,竟是面前这欺师灭祖的叛徒所为。当下咬牙切齿,恨恨道“你这师门败类,余炕怎会拜你为师?”
“哈哈。”公治长听了忽然扶须笑道“我看你这一身武艺比他高了不少,他为什么拜我为师,和你有莫大关系。”
“什么?”萧衍皱眉不解。
“你不知道么?余炕在马晋风死后,就一直被南柯堂冷落。因为广凉师瞧他资质平平,担不起什么大任,更别说和他论什么狗屁道法了”公治长笑道。
“广凉师为何如此执着道法?又和我有何关系?”萧衍不解道。
公治长眉色一拧,摇了摇头“这广凉师也是个怪人,明明身为吐谷浑皇亲贵族,不贪荣华富贵也罢,还有三个怪癖。”
“哦?”萧衍冷笑片刻“这你都知道?”
“我给朝廷办事,这机密的文案自然略知一二,要说这广凉师少年时期便为人沉闷少有笑脸。十六岁那年,他兄长慕容凉德带他去观了先天石碑,从此他便迷上道家典籍,先是把中原的经文尽数看了遍,又三年,他居然窥破先天石碑上的经文内涵,再者过了不知多久,还学会了一身绝世武艺。”公治长沉沉说道。
“那三个怪癖又怎么说?”萧衍沉声问道。
“第一嘛,是武学,武功练到他这个地步,颇有些傲视群雄但求一败的意思。”公治长冷哼一声,接着道“第二嘛,便是这经文道法,他固执的很,凡事都要求个究竟,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一言不合,灭去天下如此多道观。”
“第三呢?”萧衍不禁好奇起来。
“这广凉师年轻时曾钟情于一位女子,并且痴心犹在。”公治长扶须大笑,颇有嘲弄的意思。
“女子?”萧衍闻言一愣,不知如何接口,想了想又问道“不论广凉师如何,这余炕拜你为师,和我有什么关系?”
“余炕本来可以弄个不得道的掌门当当,兴许还能在吐谷南柯混个名堂,可怎知几月前广凉师从长安回来,突然叫余炕那小子卷铺盖滚蛋。”公治长冷笑道。
“为何?”萧衍不解。
“因为这广凉师收留余炕,也是为了给不得道门留点香火,毕竟我师父琅琊子对慕容一氏有些恩情。”公治长阴沉答道,“后来广凉师说在长安遇见了不得道门的真正传人,而且武艺风姿都颇有当世奇才的风范。我当时还在纳闷,莫非大师兄收了不止一个徒弟,直到今天我才明白,那日广凉师遇见的肯定是你,的确有些资质。”他说到这点了点头,转口道“反之对于这个不上进的余炕嘛…哼,叫他滚蛋也是自然。而人之本性,嫉妒使然,拜我为师也是为了出人头地。”
“什么…”萧衍闻言一愣“原来如此,要不是我显露了武艺,这余炕也不会误入歧途…”他想了想,双目一瞪怒视对方,沉声道“公治长,你明知道余炕资质不佳,为何还收他为徒?你这难道不是利用他么?”
“我利用不利用,也是他心甘情愿,轮不到你这个小辈指手画脚。”公治长恢复冷漠表情“小子,你问了我这么多,现在该我问你了,既然这《玉虚真经》你毫不知情,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衍听了冷冷一笑“我问你,你愿意说是你的事,你问我,我不想答,你又奈我何?”他说着,见那石川麻吕正想溜走,赶忙提起内劲,脚下踏起七星步,抢上前去,逼近石川麻吕。
“是七星步?却又不像七星步?”公治长一愣神,竟被萧衍抢了一步“好小子,接招!”说着,他也足下一转,双掌化出阴阳,劲力一凝,左掌内敛缓缓斜移,另一掌外突取右而下。
“这厮掌法果然有些奇妙,颇具四象形法,反生两仪之态。比那西州的狗屁朱主簿强出太多。”萧衍看了不免暗赞,“不过这公治长的七星步却很奇怪,为何足踏玉衡、开阳、摇光三星位时不取天权,而是天玑?”还未多想,他刚刚靠近石川麻吕,却又被逼了回来。
“好凛冽的掌法!”萧衍心头一凉“玉虚一脉,手,掌,腿,拳,剑,你这掌法什么来头?”
“小子,我还想问你呢,这步法师父只传给了我,大师兄不可能会,你又从哪学来的?”公治长阴声道。
“呵!这步法么?覃昭子老祖师亲自教我的!”萧衍朗声一笑,虽然打趣讨巧,可这话说的也没错,“怪不得我瞧你这步法缺了些东西,敢情还是祖师爷的东西好!”他又嘲道
“呸!”公治长之前也是心中不解,为何萧衍步法不按琅琊子的星位图而动,可瞧了片刻也琢磨不出什么,要知萧衍的武学由来可谓机缘巧合至极,便是要公治长抓破了头,也是猜不出这来历竟是覃昭子亲传。
二人问答两句,萧衍心中知道,这厮武艺高出自己太多,光是那一路掌法就让自己不敢硬接“如若还有将军府那日的内力,也许能有些机会。”他心中叹道。
“小子,你步法是练到了大成,可你内力不济,再巧又有什么用?”公治长此刻笑了一笑,指尖夹出两枚棋子,一黑一白,再接我两子试试!”话罢,右手一沉,取腰而出,手腕一翻,黑白棋子随劲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