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杭州城外时已近半夜,若未央腾身越过城楼,守城官兵毫无察觉。
到了客栈,叶灵和朱朝阳转了一天,但心里始终惦记着若未央,直到深夜还没休息!
发着呆,突然窗子被一下推开,但只瞬间就又关好。
叶灵完全没反应过来,若未央已经坐到了她对面笑问:“这么晚还不睡,明天哪还会有精神啊?”
见到他,叶灵总算放了心,微微一笑道:“我没事的!对了大哥,你吃饭了没?我去让小二给你准备点……”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瞥眼见到房间边上的大包小包,若未央微微一笑又问:“也许现在,你已经明白我为什么会让你先一个人进城了……?”
叶灵点点头道:“嗯!大哥早就料到朝阳公主一定在杭州,所以你刻意避开她!”
点点头,若未央耸耸肩道:“其实也谈不上是刻意避开,我只是不希望增添无谓的麻烦!她毕竟是朝廷的人,和咱们总不是一路,走的太近以后免不了会有麻烦的!”
看着他,想了想叶灵试探问:“大哥!你……去了哪……?”
轻轻一笑,若未央看着她到:“也没去哪,明天你就知道了!不过灵儿,你记住一点,最安全的时候,就是别人都对你一无所知的时候。可也就因为这样,对方也更会想看清楚你!所以今后无论什么时候,你一定要小心谨慎。尤其是开口说话之前,一定要想清楚,知道吗?”
叶灵听了苦着脸,趴在桌上无奈道:“真是的!人活着干嘛要这么辛苦呢?轻松点,大家和睦相处不好吗……?”
轻轻伸手抚了抚她鬓边秀发,若未央也不由叹道:“其实,说到底人世间无论贪婪奸狡,还是善良正直,所有的事端都是一个原因,就是人们都不甘平淡!善恶只一念,但没有恶人也就无从谈善了,两者之间也是相生相克!但如果世上永远没有过所谓的侠义,久而久之邪恶也会不攻自破,因为每个人如果都满心想要争取更多,那就谁也别想活得安心了,这就是物极必反!就好像如果你有一座金山,无论别人有没有,但如果没有人羡慕你,没有人和你争,日子久了你自己也就会觉得无趣了!所以大多数人无论做什么,归根结底都只是希望自己的人生能更精彩罢了!”
沉思着,叶灵似有所悟的点点头道:“就好像有人抢钱,抢东西,一个是想用钱买东西,一个是想用东西换钱。但如果有人把钱和东西都毫不在乎的送给他们,他们也许反而会无聊!”
“就是这个意思!人从出生开始,就不断的被动接受很多。所谓主动的行为,也只是被动接受太久的结果!但人有一种天性,叫做自欺欺人。所以他们会把一切消极的事实,找到某些容易接受的借口安慰自己。但如果不能坦然面对现实,就永远也救赎不了自己。所以经常会有人说,如果能达成什么心愿就可以死而无憾了,但这样的话在他们的人生中恐怕不知会说多少次……”
叶灵听得愁眉苦脸道:“大哥!听你说话真难受,让人觉得活着真没意思!”
若未央微微一笑道:“就是因为人活着无趣,才会出现那么多这样,那样的事!所以无论我们自己怎么想,都不必强加给别人。但自己的人生,始终是要自己负责的。什么才是自己真正会觉得有趣的?又有多少人真的明白……?”
想了想,叶灵轻声问:“那大哥,你人生里自己觉得有趣的,又是什么……?”
呆了下,若未央缓缓垂头沉思道:“对我来说,也许远离人世间那些烦扰和无奈,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吧……!”
次日一早,若未央天没亮就从窗子飞出屋顶。而叶灵则等天亮了才走出客栈,一路上在到处闲逛。
自从当年莫流香被推举为武林盟主之后,月影门这二十年来也从没如此热闹过了。而此时将是武林盟主换代之日,这里才迎来了久违的繁盛。不过可以预见的是,今日以后这里将会渐渐被人们淡忘!
莫流香此时高居主位,其下是弟子和家人,以及一些江湖名宿!
此番聚集的江湖中人,除了各大门派外,还有天山、点苍、崆峒等门派,以及一些江湖闲散,至少也有两三千人之多!
不过在所见的人力,莫流香却遗憾并没能发现心里希望见到的那个人,甚至没能见到一个可能与他有关的人!
另外眼下情形也令莫流香不无感伤,因为此番来人虽多,可比如少林、武当、峨眉、终南等名门正派,只是由门下最有声望的二代弟子来赴会,竟然没有一个掌门出席。
这样只说明一点,面对此事武林大事他们并没有一个人希望当武林盟主,但却又不愿意让别人看不起自己。因为他们都明白今天谁当了武林盟主,就必定是日后和东瀛武士交手的先锋。所以他们宁愿不当这武林盟主,也不愿意大义牺牲自己!
一次又一次的沉痛现实,让莫流香极端失望,而最重要的这一切都直接指向他心底最大的隐痛!
二十年来,他只有坚持才能让自己暂时不去感受。但日子一天天过去,自己毫无意义的坚持也终于渐渐把他逼上了绝望。所以这些日子里他也一直在仔细思考着小徒弟的话,感觉也许真的是到了自己该卸下所有包袱的时候了……!
公推之下,大会主持由现在的月影门掌门白守仁担当。繁琐乏味的开场白之后,被人们提及的武林盟主候选人中,那些名门大派的人都是推诿婉拒,其他的则都不足服众。结果,当然还是要摆擂比武决定!
事实上,江湖经过了这二十年的风平浪静,整体实力的确有显著的提升。而各门派中,小一辈的人才也是争奇斗艳。但面对即将到来的恶战,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能担负起所有人的信心期望。
小鱼小虾之流的表演之后,终于轮到那些名门正派该登场的时候了。可他们都非常犹豫,因为在他们都看不起别人的同时,又真害怕自己万一打败了所有人,就不得不去接过那烫手的山芋了。
眼见擂台上已经空无一人,莫流香看向身边人,都是满脸的无奈苦涩!
此时,就在几千人鸦雀无声中,擂台上突然一人从天而降!众人诧异看去,此人大约五十岁左右年纪,普通身材,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显眼的地方。
此人四下轻蔑的扫视一阵,冷冷道:“听闻今日此处召开武林大会,本以为会是盛况空前!但却想不到来的都是些胆小如鼠的无用之辈,中原武林自二十年前莫仙颖之后,居然再无一个人物了……”
他话一说完,原本风动可闻的会场,顿时响起一片震天喝骂!但莫流香看在眼里,却心里满是苦涩!因为就算叫骂声越来越慷慨激昂,仿佛要把天上的玉皇大帝给震下来了,但却失踪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反驳人家!
良久,人声渐止,无可奈何,莫流香缓缓站起道:“请问阁下高姓大名,似乎面生的很?”
来人看向他微笑道:“久仰莫老大名,承蒙下问,在下姓秦,名天来!只不过是江湖上一个无名小卒,此番由关外前来,听闻了武林大会盛况,便想来见识一下中原武林的英雄豪杰!只不过真见到了,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哈哈……”
听着他嚣张的笑声,可秦天来这个名字,江湖上却真从来没人听过。但只凭他出场的那手轻功,已经足见绝非简单人物了!但他一出现就对武林极尽嘲讽奚落,自然引起所有人的不满!
莫流香暗暗思索着,记忆中似乎真是没有这个名字,当即微微颔首问:“秦大侠武功了得,令人佩服!但不知师出何门?此来只是独自一人么……?”
秦天来点头道:“在下不过就是个江湖浪子,谈不上什么师门。这身武功,也不过是家乡人人都会的庄家把式,平日干活轻快些,没啥大用!”
他这话显然不尽不实,但其目的仍不过是奚落别人罢了!
莫流香听了倒也不以为意,当下淡淡一笑问:“秦大侠既然前来赴会,又已经站在了擂台之上。如果无人挑战,那便是新任武林盟主了……”
说完,莫流香缓缓坐下,冷眼扫视。果然听了他的话,会场中喝吗和反对之声不绝于耳。但无论如何,还是没见有人上去表达什么!
半晌,秦天来睥睨会场,突然一跺脚,只听“轰隆隆”一阵巨响,擂台四周的几十根旗杆纷纷折断。一下子所有人都不禁惊呆了,这份内功修为,可着实非比寻常!以当场武林人士来看,能比的恐怕实在不多!
眼见半点没人再说话,秦天来满脸傲慢道:“本来我也没兴趣贪图什么武林盟主的虚名,不过据说当了武林盟主,就算是江湖第一高手了,那当几天玩玩倒也没什么!”
眼见此人态度嚣张到了极点,台下很多人都已经忍不住跃跃欲试。
终于,一人缓步走上擂台,拔出佩剑拱手道:“在下华山派杨风,请教阁下高招!”
杨风号称“寒霜剑”,乃是华山掌门陆子奇的大弟子,虽然年纪只有三十岁左右,可成名已有十多年,在江湖上也算颇有名望!一见他上台,四下顿时一片掌声喝彩,但他们的兴奋并没能维持很久!
看对手显然是丝毫都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杨风心里终究忍不住有气,当即挺剑攻上。但转眼十招开外,杨风的剑法已经极尽凌厉,可对手只是侧身对着他,以单手应招,但仍旧丝毫没移动过一步。
越打越是心经!而观战的人们此时也都大为惊讶,毕竟杨风可绝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不仅师出名门,在当今武林年轻一辈高手中,也算是前十位的人物。但几十招凌厉的剑法,却被对手单手轻而易举的化解,实在太让人不敢相信了!
此时莫流香低声问身边四徒弟:“老四,感觉怎样?”
白守智微微皱眉,沉吟道:“此人武功虽然了得,但最重要的还是他身法极其精妙!表面看他双脚的确是一动没动过,可他单手对敌整个上半身其实在不断的变化。只不过双方出手都很快,所以不容易看出来……”
莫流香点点头道:“没错!此人武功的确不低,但却也并没有想象中高明!不过,这个人的武功路数倒是并不熟悉……”
说话间,擂台上杨风已经打得面红耳赤,头顶冒汗,一时急切下突然高高跃起,一剑向对手当头刺下。但没想到,对手仍旧毫无反应,举手迎来。
心惊之下,杨风内息稍乱,对手动作突然加快,不知怎么自己一剑刺空,而人正头下脚上被人抓住了后颈,跟着就不由自主的被抛了出去。
众人惊呼中,华山派门下急忙抢上扶起了已经昏迷的杨风,探视下发现并无性命之虞!但如此一来,一时间也便没人敢再上台了!
见几千人此时都把目光投向主台,白守智正准备出手,莫流香突然道:“老夫今日卸任武林盟主之位,未免徇私之嫌,门下弟子实在不便出手。因此若无人再上台挑战,那秦大侠便理所当然成为新任武林盟主了!”
微一皱眉,心里虽满是疑问,可听师父这么说了,白守智只好沉住气坐下。
半晌,众人面面相觑,大多是自认不敌,但却真是没有一个人希望这秦天来就这么当上武林盟主!
终于,少林息心缓缓走上了擂台。众人一见,又是一片彩声如雷!
息心乃是少林寺二代弟子中的第一人,也是武林公认年青一代的头号人物。虽说他为人比较恬淡,平时也很少涉足江湖,但传言中他的武功已经深得师门精髓,甚至将近可能达到了白守智的境界。
走上台,息心对面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息心,少林门下,恭请阁下赐教!”
上下打量一阵,秦天来也看出此人和先前对手年纪虽然差不多,可气度决不可同日而语。当下收起了轻视之心,正面颔首道:“少林乃是武林泰山北斗,得高僧赐教,幸何如之!”
“不敢!”
客气完,息心知道对手自恃身份不会主动出手,当即一步上前一招普通的罗汉拳打出。不过罗汉拳虽然只是少林寺的入门功夫,没人会认为能胜对手,但也可见息心并非简单人物,首先存了试探之心!
秦天来此时并没像刚才一样托大,而是展开身法与对手游斗起来。而此时一见其身法,主位的莫流香师徒都不禁心头惊讶!
别人或许看不懂,但他们确实再清楚不过。因为秦天来虽然明显有意隐藏本身武功路数,但身法的变化却正是本门龙逸散仙传下正宗的游龙战步。可这身法除了自己本门传人之外,应该绝不可能还有人会的!如果说世上还有其他的七绝后人,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此时台上两人交手一块一慢,显然都渐渐显露出了真功夫。
息心年纪只有三十出头,但功力极为精纯,出手中规中矩,却每一招无不暗藏精妙的变化,足见其临敌经验也非泛泛。而秦天来年长得多,武功路数也更加繁杂,息心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互相试探中竟足足过了百招,息心出身少林,定力自非寻常!而秦天来心里不愿恋战,否则恐怕会泄露机密。当下心念暗转中,突然变招,左手虎爪,右手则竖起了掌刀,双手招式变化不断。息心原本已经习惯了开始的节奏,可此时对手突然变招,一时间倒也大感措手不及!
但莫流香等人此时见了秦天来的招式,心里更加确定了所想。因为他现在所用的正是纯正的阴魂索命掌法中的绝招,除了本门之外江湖上绝没其他人还会。
惊疑不定中,擂台上又起了变化。息心感到对手招式变化又快又奇,一时无法应付,只好先守住自己阵脚,力求不败。但对手显然是技高一筹,认定他为人沉着,不会轻易冒进。当下双手突分,跟身进步迎面直击!
息心看到心里一愣,果然不敢冒险硬拼,反而后退静待机会。而莫流香等人见了心里不禁暗叹,心知此战胜负已分。
秦天来见心想果然没错,当下出招更是连续不绝,迅猛如电,而破绽也显露了很多。可息梦心里仍旧惊疑不定,始终不敢冒进,为了守稳自己阵脚不惜连连后退闪避。
几十招又过,息心突然发觉自己已经踩到了擂台边缘。心境之下,正想奋力反击挽回情势,但可惜为时已晚!
秦天来见对手已入绝境,当即冷笑声,双手招式变为指法、掌法互变交错,同时脚下也不断逼近。息心毕竟功力稍弱,又因身陷危机心态慌乱,在对手的连番猛攻之下已经只有招架之力了。
又几招,秦天来突然一掌当面劈来,息心微微侧头躲开,可对手一脚已经踢到肋下。慌乱中息心勉励闪身转过,对手随后又是一掌当头劈下。心惊中,息梦上半身顺势后仰,同时右脚倒踢往上。
秦天来此时心里也不由暗暗赞叹对手,已经被逼到绝境,还能有如此的反应实在不易!他稍稍后退了半步,躲过一脚,而息心刚才站稳,又见对手横掌划向自己咽喉,同时另一手正向自己腰际抓来。
半转身形,息心正准备趁对手变招不及时攻其侧边破绽,但才一出招,却突感后腰一疼,被一股大力震得向前连连趔趄。还来不及站稳,又感到后颈已经被人抓住,同时双腿膝弯一紧,整个人顿时被倒翻过来扔出了擂台!
这一瞬间息心也已经醒悟过来,原来对手一直以猛烈的攻势逼退自己,可自己明明看到了其破绽却不敢出手。但当自己已经陷入绝境中,想要趁势反击的时候,却真正中了对手的诱敌之计。虽然说就算真打自己也未必能赢,可此番输的也实在是不免冤枉!
秦天来打胜了这一场也不禁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咯咯一笑,环视四周朗声道:“若还有哪位愿意赐教,尽请上台来……”
众人惊奇中,突然远处树林中枝叶茂密的大树顶端传来人声:“百足巨龙果然名不虚传!此番入关,想必一定会大有作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