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顶商人胡雪岩4:时局中的商机_第六章 结识左宗棠,开启巨商之路_设置内应

设置内应

左宗棠从安徽进入浙江,也是稳扎稳打,先求不败。所以第一步肃清衢州,作为他浙江巡抚在本省境内发号施令之地,这是同治元年六月初的事。

在衢州定了脚跟,左宗棠进一步规取龙游、兰溪、寿昌、淳安等地,将新安江以南、信安江以西地区的长毛,都撵走了。然后在十一月下旬,攻克了新安、信安两江交汇的严州。由此越过山高水长的严子陵钓台,沿七里泷溯江北上,第二年二月间进围杭州南面的富阳,距省城不足百里了。

钱塘江南面,洋将德克碑的常捷军、丢乐德克的常安军,在不久以前,攻克绍兴。接着,太平军又退出萧山。整个浙江的东西南三面,都已肃清。然而膏腴之地的浙西,也就是杭州以北,太湖以南,包括海宁、嘉兴、湖州在内的这一片沃土,仍旧在太平军手里。

这时,左宗棠升任闽浙总督,浙江巡抚由曾国荃补授,他人在金陵城外,无法接事,仍由左宗棠兼署。为了报答朝廷,左宗棠全力反攻,谁都看得出来,杭州克复是迟早间事。

那时攻富阳、窥杭州的主将是浙江藩司蒋益澧。左宗棠本人仍旧驻节衢州,设厂督造战船。富阳之战,颇得舟师之力。但太平军在富阳的守将,是有名骁勇的汪海洋,因而相持五月,蒋益澧仍无进展。左宗棠迫不得已,只好借重洋将,札调常捷军二千五百人,由德克碑率领,自萧绍渡江,会攻富阳,八月初八终于克复。其时也正是李鸿章、刘铭传、郭松林合力攻克江阴,李秀成与李世贤自天京经溧阳到苏州,想方设法解围的时候。

浙江方面,蒋益澧与德克碑由富阳北上,进窥杭州,同时分兵攻杭州西面的余杭。太平军由“朝将”汪海洋、“归王”邓光明、“听王”陈炳文,连番抵御,却是杀一阵败一阵。到十一月初,左宗棠亲临余杭督师,但杭州却仍在太平军苦守之中。

其时李鸿章已下苏州、无锡。按照他预定的步骤,不愿往东去占唾手可得的常州,免得“挤”了曾国荃,却往浙北去“挤”左宗棠。一面派翰林院侍讲面奏调到营的刘秉璋,由金山卫沿海而下,收复了浙北的平湖、乍浦、海盐,一面派程学启由吴江经平望,南攻嘉兴。收复了浙西各地,当然可以接收太平军的辎重,征粮收税,而且仿照当年湖北巡抚胡林翼收复安徽边境的先例,以为左宗棠远在杭州以南,道路隔阻,鞭长莫及,应该权宜代行职权,派员署理浙西收复各县的州县官。

这一下气得左宗棠暴跳如雷。李鸿章不但占地盘,而且江苏巡抚这个官做到浙江来了,未免欺人太甚!但一时无奈其何,只好先全力收复了杭州再说。

于是,胡雪岩开始计划重回杭州,由刘不才打先锋。此去是要收服一个张秀才,化敌为友,做个内应。

这个张秀才本是“破靴党”,自以为衣冠中人,可以走动官府,平日包揽讼事,说合是非,欺软怕硬,十分无赖。王有龄当杭州知府时,深恶其人,久已想行文学官,革他的功名,只是一时不得其便,隐忍在心。

这张秀才与各衙门的差役都有勾结——杭州各衙门的差役,有一项陋规收入,凡是有人开设商铺,照例要向该管地方衙门的差役缴纳规费,看店铺大小,定数目高下,缴清规费,方得开张,其名叫做“吃盐水”。王有龄锐于任事,贴出告示,永远禁止,钱塘、仁和两县的差役,心存顾忌,一时敛迹。巡抚、藩司两衙门,自觉靠山很硬,不买知府的账,照收不误,不过自己不便出面,指使张秀才去“吃盐水”,讲明三七分账。

谁知运气不好,正在盐桥大街向一家刚要开张的估衣店讲斤头,讲不下来的时候,遇到王有龄坐轿路过,发现其事,停轿询问,估衣店的老板照实陈述。王有龄大怒,决定拿张秀才“开刀”,立个榜样。

当时传到轿前,先申斥了一顿,疾言厉色警告,一定要革他的功名。这一下张秀才慌了手脚,一革秀才,便成白丁,不但见了地方官要磕头,而且可以拖翻在地打屁股,锁在衙门照墙边“枷号示众”。

想来想去只有去托王有龄言听计从的胡雪岩。带了老婆儿女到阜康钱庄,见了胡雪岩便跪倒在地,苦苦哀求。胡雪岩一时大意,只当小事一件,王有龄必肯依从,因而满口答应,包他无事。

哪知王有龄执意不从,说这件事与他的威信有关,他新兼署了督粮道,又奉命办理团练,筹兵筹饷,号令极其重要,倘或这件为民除害的陋习不革,号令不行,何以服众?

说之再三,王有龄算是让了一步。本来预备革掉张秀才的功名,打他两百小板子,枷号三月,现在看胡雪岩的份上,免掉他的皮肉受苦,出乖露丑,秀才却非革不可。

说实在的,胡雪岩已经帮了他的大忙,而他只当胡雪岩不肯尽力,搪塞敷衍,从此怀恨在心,处处为难。到现在还不肯放过胡雪岩。

幸好一物降一物,“恶人自有恶人磨”,张秀才什么人不怕,除了官就只怕他儿子。小张是个纨绔,嫖赌吃着,一应俱全。张秀才弄来的几个造孽钱,都供养了宝贝儿子。刘不才也是纨绔出身,论资格比小张深得多,所以胡雪岩想了一套办法,用刘不才从小张身上下手。收服了小张,不怕张秀才不就范。

到杭州的第二天,刘不才就进城去访小张——杭州的市面还萧条得很,十室九空,只有上城清和坊、中城荐桥、下城盐桥大街,比较像个样子。但是店家未到黄昏,就都上了排门,入夜一片沉寂,除掉巡逻的长毛,几乎看不见一个百姓。

但是,有几条巷子里,却是别有天地。其中有一条在荐桥,因为中城的善后局设在这里,一班地痞流氓,在张秀才指使之下,假维持地方供应长毛为名,派捐征税,俨然官府。日常聚会之处,少不得有烟有赌有土娼。刘不才心里在想,小张既是那样一个角色,当然倚仗他老子的势力,在这种场合中当“大少爷”,一定可以找到机会跟他接近。

去的时候是天刚断黑,只见门口两盏大灯笼,一群挺胸凸肚的闲汉在大声说笑。刘不才踱了过去朝里一望,大门洞开,直到二厅,院子里是各种卖零食的担子,厅上灯火闪耀照出黑压压的一群人,一望而知是个赌局。

是公开的赌局,就谁都可以进去,刘不才提脚跨上门槛,有个人喝一声:“喂!”

刘不才站住脚,赔个不亢不卑的笑,“老兄叫我?”他问。

“你来做啥?”

“我来看小张。”

“小张!哪个小张?”

“张秀才的大少爷。”刘不才不慌不忙地答道,“我跟他是老朋友。”

这下还真冒充得对了,因为张秀才得势的缘故,他儿子大为神气,除非老朋友,没有人敢叫他小张。那个人听他言语合拢,挥挥手放他进门。

进门到二厅,两桌赌摆在那里,一桌牌九一桌宝。牌九大概是霉庄,所以场面比那桌宝热闹得多。刘不才知道赌场中最犯忌在人丛中乱钻,只悄悄站在人背后,踮起脚看。

推庄的是个中年汉子,满脸横肉,油光闪亮,身上穿一件缎面大毛袍子,袖口又宽又大,显然的这件贵重衣服不是他本人所有。人多大概又输得急了,但见他解开大襟衣纽,一大块毛茸茸的白狐皮翻了开来,斜挂在胸前,还不住喊热,扭回头去向身后的人瞪眼,是怪他们不该围得这么密不通风,害他热得透不过气来的神情。

“吴大炮!”上门一个少年说,“我看你可以歇歇了。宁与爷争,莫与牌争!”

输了钱的人,最听不得这种话,然而那吴大炮似乎敢怒而不敢言,紧闭着嘴,将两个腮帮子鼓得老高,那副生闷气的神情,叫人好笑。

“好话不听,没有法子。”那少年问庄家,“你说推长庄,总也有个歇手的时候,莫非一个人推到天亮?”

“是不是你要推庄?”吴大炮有些沉不住气了,从身上摸出一叠银票,“这里二百两只多不少,输光了拉倒。”

“银票!”少年顾左右而言,“这个时候用银票?哪家钱庄开门,好去兑银子?”

“一大半是阜康的票子。”吴大炮说,“阜康上海有分号,为啥不好兑?”

“你倒蛮相信阜康的!不过要问问大家相信不相信?”少年扬脸回顾,“怎么说?”

“银票不用,原是说明了的。”有人这样说,“不管阜康啥康,统通一样。要赌就是现银子。”

“听见没有?”少年对吴大炮说,“你现银子只有二三十两了,我在上门打一记,赢了你再推下去,输了让位。好不好?”

吴大炮想了一下,咬一咬牙说:“好!”

开门掷骰,是个“五在首”,吴大炮抓起牌来就往桌上一翻,是个天杠,顿时面有得色。那少年却慢条斯理地先翻一张,是张三六,另外一张牌还在摸,吴大炮却沉不住气了,哗啦一声,将所有的牌都翻了开来,一面检视,一面说:“小牌九没有‘天九王’,你拿了天牌也没用。”

刘不才在牌上的眼光最锐利,一目了然,失声说道:“上门赢了,是张红九。”

那少年看了他一眼,拿手一摸,喜孜孜地说:“真叫得着!”

翻开来看,果然是张红九,凑成一对。吴大炮气得连银子带牌往前一推,起身就走。

“吴大炮。”那少年喊道,“我推庄,你怎么走了?”

“没有钱赌什么?”

“你的银票不是钱?别家的我不要,阜康的票子,我不怕胡雪岩少!拿来,我换给你。”

吴大炮听得这一说,却不过意似的,在原位上坐了下来。等那少年洗牌时,便有人问道:“小张大爷,你推大的还是推小的?”

这小张大爷的称呼很特别,刘不才却是一喜,原来他就是张秀才的“宝贝儿子”——市井中畏惧张秀才,都称他张大爷,如今小张必是子以父贵,所以被称为小张大爷。这样想着,便整顿全神专注在小张身上。

小张倒不愧纨绔,做庄家从容得很,砌好牌才回答那个人的问话:“大牌九‘和气’的时候多,经玩些。”

于是文文静静地赌大牌九。刘不才要找机会搭讪,便也下注。志不在赌,输赢不大,所以只是就近押在上门。

这个庄推得很久,赌下风的去了来,来了去,长江后浪推前浪似的,将刘不才从后面推到前面,由站着变为坐下。这一来,他越发只守着本门下注了。

慢慢地,小张的庄变成霉庄,吴大炮扬眉吐气,大翻其本——下门一直是“活门”,到后来打成“一条边”,唯一的例外,是刘不才的那一注,十两银子孤零零摆在上门,格外显眼。

这有点独唱反调的意味,下风都颇讨厌,而庄家却有亲切之感,小张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感动的神色。

刘不才心里在说:有点意思了!但却更为沉着,静观不语。

“上门那一注归下门看!”吴大炮吼着。

“对不起!”小张答道,“讲明在先的,大家不动注码。”

吴大炮无奈,只好跟刘不才打交道:“喂!喂!上门这位老兄的注码,自己摆过来好不好?赔了我再贴你一半,十两赢十五两。”

刘不才冷冷问道:“输了呢?”

“呸!”吴大炮狠狠向地下吐了口唾沫,“活见鬼。”

刘不才不做声,小张却为他不平,“吴大炮!”他沉下脸来说,“赌有赌品,你赌不起不要来,人家高兴赌人家的上门,关你鸟事!你这样子算啥一出?”

“好了,好了!”有人打岔解劝,“都离手!庄家要下骰子了。”

骰子一下,吴大炮一把抓住,放在他那毛茸茸的手中,眯着眼掀了几掀,很快地分成两副,一前一后摆得整整齐齐。有人想看一下,手刚伸到牌上,“吧嗒”一声,挨了吴大炮一下。不问可知是副好牌,翻开来一比,天门最大,其次下门,再次庄家,上门最小。照牌路来说,下门真是“活门”。

赔完了下门,庄家才吃刘不才的十两银子,有些不胜歉疚地说:“我倒情愿赔你。”

“是啊!”刘不才平静地答道,“我也还望着‘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上门会转运。现在——”他踌躇了一会,摸出金表来,解下表坠子问道:“拿这个当押头,借五十两银子,可以不可以?”

这表坠子是一块碧绿的翡翠,琢成古钱的式样,市价起码值二百两银子,但小张却不是因为它值钱才肯借。

“有啥不可以?我借五十两银子给你,要啥押头?”

“不!庄家手气有关系。”刘不才固执地,“如果不要押头,我就不必借了。”

其实他身上有小张所信任的阜康的银票,有意如此做作,是要铺个进身之阶。等小张歇手,他五十两银子也输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来请教住处,说第二天拿银子来赎。

“你贵姓?”小张问。

“敝姓刘。”

“那我就叫你老刘。”小张说,“我倒喜欢你这个朋友,东西你拿回去,好在总有见面的时候,你随便哪一天带钱来还我就是。”说着又将那块翡翠递了过来。

“你这样子说,我更不好收了。府上在哪里?我明天取了银子来赎。”

“说什么赎不赎?”小张有些踌躇。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三百天不在家,姓刘的“上门不见土地”,有何用处?如果为了等他,特意回家,却又怕自己把握不住自己的行踪。

刘不才很机警,虽不知他心里怎么在想,反正他不愿客人上门的意思,却很明显。自己有意将表坠子留在他那里,原是要安排个单独相处的机会,这不必一定到他家,还有更好的地方。

“小张大爷,”他想定了就说,“你如果不嫌弃,我们明天约个地方见面,好不好?”

“好啊!你说。”

“花牌楼的阿狗嫂,你总知道?”

小张怎么不知道?阿狗嫂是有名的一个老鸨,主持一家极大的“私门头”,凡是富春江上“江山船”中投怀送抱的船娘,一上了岸都以阿狗嫂为居停。小张跟她,亦很相熟,只是杭州被围,花事阑珊,乱后却还不曾见过。

因而小张又惊又喜地问:“阿狗嫂倒不曾饿杀!”

“她那里又热闹了。不过我住在她后面,很清静。”

“好!明天下午我一定来。”

刘不才的住处是阿狗嫂特地替他预备的,就在后面,单成院落,有一道腰门,闩上了便与前面隔绝,另有出入的门户。

“张兄,”刘不才改了称呼,“阜康的票子你要不要?”

“喔,我倒忘记了。”小张从身上掏出一个棉纸小包,递了过去,“东西在这里,你看一看!”

“不必看。”刘不才交了五十两一张庄票,银货两讫以后,拉开橱门说道,“张兄,我有几样小意思送你。我们交个朋友。”

那些“小意思”长短大小不一,长的是一枝“司的克”,小的是一只金表,大的是一盒吕宋烟,还有短不及五寸,方楞折角的一包东西,就看不出来了——样子像书,小张却不相信他会送自己一部书。而且给好赌的人送书,也嫌“触霉头”。

“你看这支‘司的克’,防身的好东西。”刘不才举起来喝一声,“当心!”接着便当头砸了下来。

小张当然拿手一格,捏住了尾端。也不知刘不才怎么一下,那根“司的克”分成两截,握在刘不才手里的,是一支雪亮的短剑。

“怎么搞的?”小张大感兴趣,“我看看,我看看。”

看那短剑,形制与中国的剑完全不同,三角形,尖端如针,剑身三面血槽,确是可以致人于死的利器。

“你看,这中间有机关。”

原来司的克中间有榫头,做得严丝合缝,极其精细,遇到有人袭击,拿司的克砸过去,对方不抓不过挨一下打,若是想夺它就上当了,正好借势一扭,抽出短剑刺过去,突出不意,必定得手。

了解了妙用,小张越发喜爱,防身固然得力,无事拿来献献宝,夸耀于人,更是一乐。所以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这里是几本洋书。”

果然是书!这就送得不对路了,小张拱拱手:“老刘!好朋友说实话,中国书我都不大看得懂,洋书更加‘赵大人看榜’,莫名其妙。”

“你看得懂的。”刘不才将书交到他手里,“带回去一个人慢慢看。”

这句话中,奥妙无穷,小张就非当时拆开来看不可了。打开来一翻,顿觉血脉贲张——是一部“洋春宫”。

这一下就目不旁视了。刘不才悄悄端了张椅子扶他坐下,自己远远坐在一边,冷眼旁观,看他眼珠凸出,不断咽口水的穷形极相,心里越发泰然。

好不容易,小张才看完,“过瘾!”他略带些窘地笑道,“老刘,你哪里觅来的?”

“自然是上海夷场上。”

“去过上海的也很多,从没有看着他们带过这些东西回来。”小张不胜钦服地说,“老刘,你真有办法!”

“我也没办法。这些东西,我也不知道哪里去觅,是一个亲戚那里顺手牵来的。这话回头再说,你先看看这两样东西。”

这就是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小张倒都仔细看了。一面看,一面想,凭空受人家这份礼,实在不好意思,不受呢,那支司的克和那部“洋书”真有些舍不得放手。

想了半天,委决不下,只有说老实话:“老刘,我们初交,你这样够朋友,我也不晓得怎么说才好。不过,我真的不大好意思。”

“这你就见外了。老弟台,朋友不是交一天,要这样分彼此,以后我就不敢高攀了。”

“我不分,我不分。”小张极力辩白,不过,“你总也要让我尽点心意才好。”

看样子是收服了,那就不必多费工夫,打铁趁热,“我也说老实话,这些东西,不是我的,是我一个亲戚托我带来的。”他接着又说,“你家老太爷,对我这个亲戚有点误会,不但误会,简直有点冤枉。”

“喔,”小张问道,“令亲是哪一个?”

“阜康钱庄的胡雪岩。”

小张失声说道:“是他啊!”

“是他。怎么说你家老太爷对他的误会是冤枉的呢?话不说不明,我倒晓得一点。”

小张很注意地在等他说下去,而刘不才却迟疑着不大愿意开口的样子,这就令人奇怪了,“老刘!”小张问道,“你不是说晓得其中的内情吗?”

“是的,我完全晓得。王抚台由湖州府调杭州府的时候,我是从湖州跟了他来的,在他衙门里办庶务,所以十分清楚。不过,这件事谈起来若论是非,你家老太爷也是我长辈,我不便说他。”

“那有什么关系?自己人讲讲不要紧。我们家‘老的’,名气大得很,不晓得多少人说过他,我也听得多了,又何在乎你批评他?”

“我倒不是批评他老人家,是怪他太大意,太心急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该当避他一

避,偏偏‘吃盐水’让他撞见。告示就贴在那里,糨糊都还没有干,就有人拿他的话不当话,好比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人家到底是杭州一府之首,管着好几县上百万的老百姓,这一来他那个印把子怎么捏得牢?老弟,‘前半夜想想人家,后半夜想想自己’。换了你是王抚台,要不要光火?”

小张默默。倒不仅因为刘不才的话说得透彻,主要的还是因为有交情在那里,就什么话都容易听得进去了。

“不错,雪岩当时没有能保得住你家老太爷的秀才。不过,外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抚台动公事给学里老师,革掉了秀才还要办人出气。这个上头,雪岩一定不答应,先软后硬,王抚台才算勉强卖了个面子。”

“喔,”小张乱眨着眼说,“这我倒不晓。怎么叫‘先软后硬’?”

“软是下跪,硬是吵架。雪岩为了你家老太爷,要跟王抚台绝交,以后倒反说他不够朋友不帮忙,你说冤枉不冤枉?”

“照你这么说,倒真的是冤枉了他?”小张紧接着说,“那么,他又为啥要送我这些东西?好人好到这样子,也就出奇了。”

“一点不奇。他自然有事要拜托你。”

“可以!”小张慨然答道,“胡老板我不熟,不过你够朋友。只要我做得到,你说了我一定帮忙。”

“说起来,不是我捧自己亲戚,胡雪岩实在是够朋友的,你家老太爷对他虽有误会,他倒替你家老太爷伸好后脚,留好余地在那里了。”

这两句话没头没脑,小张不明所以,但话是好话,却总听得出来,“这倒要谢谢他了。”他问,“不知道伸好一只什么后脚?”

“我先给你看样东西。”

刘不才从床底下拖出皮箱来,开了锁,取出一本“护书”,抽出一通公文,送到小张手里。

小张肚子里的墨水有限,不过江苏巡抚部堂的紫泥大印,是看得懂的,他父亲的名字也是认识的,此外由于公文套子转来转去,一时就弄不明白是说些什么了。

“这件公事,千万不能说出去。一说出去,让长毛知道了不得了。”刘不才故作郑重地嘱咐,然后换了副轻快的神情说,“你带回去,请老太爷秘密收藏,有一天官军克复杭州,拿出公文来看,不但没有助逆反叛之罪,还有维持地方之功。你说,胡雪岩帮你家老太爷这个忙,帮得大不大?”

这一说,小张方始有点明白,不解的是:“那么眼前呢?眼前做点啥?”

“眼前,当然该做啥就做啥。不是维持地方吗,照常维持好了。”

“喔,喔!”小张终于恍然大悟,“这就是脚踏两头船。”

“对!脚踏两头船。不过,现在所踏的这只船,迟早要翻身的,还是那只船要紧。”

“我懂。我懂。”

“你们老太爷呢?”

“我去跟他说,他一定很高兴。”小张答说,“明天就有回话。时候不早,我也要去了。”

第二天一早,小张上门,邀刘不才到家。张秀才早就煮酒在等了。

为了套交情,刘不才不但口称“老伯”,而且行了大礼,将张秀才喜得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

“不敢当,不敢当!刘三哥,”他指着小张说,“我这个畜生从来不交正经朋友,想不到交上了你刘三哥。真正我家门之幸。”

“老伯说得我不曾吃酒,脸就要红了。”

“对了,吃酒,吃酒!朋友交情,吃酒越吃越厚,赌钱越赌越薄。”他又骂儿子,“这个畜生,就是喜欢赌,我到赌场里去,十次倒有九次遇见他。”

“你也不要说人家。”小张反唇相稽,“你去十次,九次遇见我,总还比你少一次!”

“你看看,你看看!”张秀才气得两撇黄胡子乱动,“这个畜生说的话,强词夺理。”

刘不才看他们父不父,子不子,实在好笑,“老伯膝下,大概就是我这位老弟一个。”他说,“从小宠惯了!”

“都是他娘宠的。家门不幸,叫你刘三哥见笑。”

“说哪里话!我倒看我这位老弟,着实能干、漂亮。绝好的外场人物。”

一句话说到张秀才得意的地方,敛容答道:“刘三哥,玉不琢,不成器,我这个畜生,鬼聪明是有的,不过要好好跟人去磨练。回头我们细谈,先吃酒。”

于是宾主三人,围炉小饮,少不得先有些不着边际的闲话。

谈到差不多,张秀才向他儿子努一努嘴,小张便起身出堂屋,四面看了一下,大声吩咐他家的男仆:“贵生,你去告诉门上,老爷今天身子不舒服,不见客。问到我,说不在家。如果有公事,下午到局子里去说。”

这便是摒绝闲杂,倾心谈秘密的先声,刘不才心里就有了预备,只待张秀才发话。

“刘三哥,你跟雪岩至亲?”

话是泛泛之词,称呼却颇具意味,不叫“胡道台”而直呼其号,这就是表示:一则很熟,二则是平起平坐的朋友。刘不才再往深处细想一想,是张秀才仿佛在暗示:他不念前嫌,有紧要话,尽说不妨。

如果自己猜得不错,那就是好征兆,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又想起胡雪岩的叮嘱:“逢人只说三分话”,所以很谨慎地答道:“是的,我们是亲戚。”

“怎么称呼?”

“雪岩算是比我晚一辈。”

“啊呀呀,你是雪岩的长亲,我该称你老世叔才是。”张秀才说,“你又跟小儿叙朋友,这样算起来,辈分排不清楚了。刘三哥,我们大家平叙最好!”

“不敢!不敢!我叫张大爷吧。”刘不才不愿在礼节上头,多费工夫,急转直下地说,“雪岩也跟我提过,说有张大爷这么一位患难之交,嘱咐我这趟回杭州,一定要来看看张大爷,替他说声好。”

“说患难之交,倒是一点不错。当初雪岩不曾得发的时候,我们在茶店里是每天见面的。后来他有跟王抚台这番遇合,平步青云,眼孔就高了。一班穷朋友不大在他眼里,我们也高攀不上。患难之交,变成了‘点头朋友’。”

这是一番牢骚,刘不才静静听他发完,自然要作解释:“雪岩后来忙了,礼节疏漏的地方难免,不过说到待朋友,我不是回护亲戚,雪岩无论如何‘不伤道’这三个字,总还做到了的。”

“是啊!他外场是漂亮的。”张秀才说,“承蒙他不弃,时世又是这个样子,过去有啥难过,也该一笔勾销,大家重新做个朋友。”

“是!”刘不才答说,“雪岩也是这个意思。说来说去,大家都是本乡本土的人,叶落归根,将来总要在一起。雪岩现在就是处处在留相见的余地。”

这番话说得很动听,是劝张秀才留个相见的余地,却一点不着痕迹,使得内心原为帮长毛做事而惶惑不安的张秀才,越发觉得该跟胡雪岩“重新做个朋友”了。

“我也是这么想,年纪也都差不多了,时世又是如此。说真的,现在大家都是再世做人,想想过去,看看将来,不能再糊涂了。我有几句话!”张秀才毅然说了出来,“要跟刘三哥请教。”

听这一说,刘不才将自己的椅子拉一拉,凑近了张秀才,两眼紧紧望着,是极其郑重、也极其诚恳的倾听之态。

“明人不说暗话,雪岩的靠山是王抚台,如今已不在人世。另外一座靠山是何制军,听说‘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既然这样子,我倒要请教刘三哥,雪岩还凭啥来混?”

这话问在要害上,刘不才不敢随便,心里第一个念头是:宁慢勿错。所以一面点头,一面细想,如果随意编上一段关系,说胡雪岩跟京里某大老如何如何,跟某省督抚又如何如何,谎话也可以编得很圆,无奈张秀才决不会相信,所以这是个很笨的法子。

刘不才认为话说得超脱些,反而动听,因而这样答道:“靠山都是假的,本事跟朋友才是真的。有本事、有朋友,自然寻得着靠山。”他又补上一句,“张大爷,我这两句话说得很狂。你老不要见气。”

“好!”张秀才倒是颇为倾心,“刘三哥,听你这两句话,也是好角色!”

“不敢,我乱说。”

“刘三哥,我再请教你,”张秀才将声音放得极低,“你看大局怎么样?”

这话就不好轻易回答了,刘不才拿眼看一看小张——小张会意,重重点头,表示但说不妨。

“我从前也跟张大爷一样,人好像闷在坛子里,黑漆一团,这趟在上海住了几天,夷场上五方杂处,消息灵通。稍为听到些,大家都在说‘这个’不长的!”

一面说,一面做了个手势,指一指头发,意示“这个”是指长毛。张秀才听罢不响,拿起水烟袋,噗噜噜、噗噜噜,抽了好一会方始开口。

“你倒说说看,为啥不长?”

“这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尽的——”

刘不才的口才很好,何况官军又实在打得很好,两好并一好,刘不才分析局势,将张秀才说得死心塌地。他也知道他们父子的名声不好,必得做一件惊世骇俗,大有功于乡邦的奇行伟举,才能遮掩得许多劣迹,令人刮目相看。现在有胡雪岩这条路子,岂可轻易放过?

“刘三哥,我想明白了,拜托你回复雪岩,等官军一到,撵走长毛,光复杭州,我做内应。到那时候,雪岩要帮我洗刷。”

“岂止于洗刷!”刘不才答说,“那时朝廷褒奖,授官补缺,这个从军功上得来的官,比捐班还漂亮些!”

(本章完)

生死诀别红顶商人胡雪岩2:信誉即生意_第一章 用十万银子做五十万银子的生意_不速之客洞房之夜左帅临任预备后路意外纠纷抵达杭州红顶商人胡雪岩1_第八章 胡雪岩钱庄开张,向心腹亲授“官商之道”_意外之喜红顶商人胡雪岩4:时局中的商机_第四章 重返上海,胡雪岩意图东山再起_逃出劫数富家公子甲申之变血书求援拜会学台鹤龄接任红顶商人胡雪岩1_第十章 时局动乱,押上全部身家的一次商业预判_推位让国恭迎左帅深入虎穴红顶商人胡雪岩6:悲凉醒世大结局_第四章 情势巨变,胡雪岩着手破产清算_死中求活红顶商人胡雪岩2:信誉即生意_第一章 用十万银子做五十万银子的生意_上海之行强强联手大展鸿图红顶商人胡雪岩1_第二章 王有龄打通层层关节,起步官场_巧遇故知俞三婆婆筹划谈判抵达杭州红顶商人胡雪岩4:时局中的商机_第六章 结识左宗棠,开启巨商之路_重回杭州内鬼败事为人谋职全权委托举借洋债料理家事拜会学台骤起变故红顶商人胡雪岩5:隐患埋于巅峰_第五章 胡雪岩事业的贤内助——螺蛳太太_名分之争温柔乡里红顶商人胡雪岩1_第二章 王有龄打通层层关节,起步官场_进京捐官婉拒合作喜事心事左帅临任请兵护航红顶商人胡雪岩1_第七章 闲谈在他听来是商机,胡雪岩谋划开丝行_拟开丝行红顶商人胡雪岩1_第十一章 王有龄仕途遭遇生死劫,胡雪岩巧妙化解_结交鹤翁拜会学台红顶商人胡雪岩1_第五章 公款过手做本钱,胡雪岩的融资之道_谒见藩司红顶商人胡雪岩2:信誉即生意_第一章 用十万银子做五十万银子的生意_生丝生意富家公子骤起变故江湖祸事商场劲敌新式丝厂夜访藩司红顶商人胡雪岩6:悲凉醒世大结局_第四章 情势巨变,胡雪岩着手破产清算_死中求活红顶商人胡雪岩1_第六章 靠山王有龄把官做实,胡雪岩把生意做活_刑钱师爷红顶商人胡雪岩6:悲凉醒世大结局_第八章 宝物遭人掠取,一线生路变绝路_奸人贪宝请兵护航血书求援红顶商人胡雪岩1_第二章 王有龄打通层层关节,起步官场_进京捐官西征大事抵达杭州红顶商人胡雪岩4:时局中的商机_第六章 结识左宗棠,开启巨商之路_重回杭州红顶商人胡雪岩2:信誉即生意_第二章 官场、洋行、江湖联手,才是大生意_军火生意红顶商人胡雪岩1_第四章 难倒百官的棘手事,胡雪岩火速办妥_妆阁密谈预备后路红顶商人胡雪岩1_第三章 王有龄上任即遇大麻烦,胡雪岩谋划完美解决方案_寻找卖主红顶商人胡雪岩6:悲凉醒世大结局_第五章 查封典当,局中设局斗心斗智_美人设局红顶商人胡雪岩2:信誉即生意_第二章 官场、洋行、江湖联手,才是大生意_会见洋商转道宁波死得其所排解纠纷红顶商人胡雪岩1_第六章 靠山王有龄把官做实,胡雪岩把生意做活_官运亨通红顶商人胡雪岩4:时局中的商机_第六章 结识左宗棠,开启巨商之路_投靠左帅恼人情债筹办船厂红顶商人胡雪岩5:隐患埋于巅峰_第五章 胡雪岩事业的贤内助——螺蛳太太_名分之争死得其所红顶商人胡雪岩1_第六章 靠山王有龄把官做实,胡雪岩把生意做活_委署知府移花接木以赌会友红顶商人胡雪岩6:悲凉醒世大结局_第七章 人去楼空,一代商圣成旧梦_人去楼空红顶商人胡雪岩4:时局中的商机_第六章 结识左宗棠,开启巨商之路_投靠左帅拜会学台新式丝厂红顶商人胡雪岩1_第四章 难倒百官的棘手事,胡雪岩火速办妥_妆阁密谈应变之道红顶商人胡雪岩1_第一章 胡雪岩资助王有龄进京捐官_椿寿之死红顶商人胡雪岩6:悲凉醒世大结局_第四章 情势巨变,胡雪岩着手破产清算_死中求活红顶商人胡雪岩1_第五章 公款过手做本钱,胡雪岩的融资之道_谒见藩司家事之争喜事心事甲申之变红顶商人胡雪岩5:隐患埋于巅峰_第五章 胡雪岩事业的贤内助——螺蛳太太_螺蛳太太红顶商人胡雪岩1_第一章 胡雪岩资助王有龄进京捐官_胡王结缘红顶商人胡雪岩2:信誉即生意_第二章 官场、洋行、江湖联手,才是大生意_军火生意红顶商人胡雪岩2:信誉即生意_第一章 用十万银子做五十万银子的生意_生丝生意佳人心曲红顶商人胡雪岩1_第八章 胡雪岩钱庄开张,向心腹亲授“官商之道”_春色满舟家事之争红顶商人胡雪岩6:悲凉醒世大结局_第八章 宝物遭人掠取,一线生路变绝路_烟消云散名花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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