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为什么会在今天刺杀郑大将军,难道和沈府的事情有关系?红袖虽然心中有疑惑,但是却寻不到两件事情之间的关系。
一旁有人把遇刺的事情对红袖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郑大将军是自宫中出来之后,回府的途中遇刺;那些人都穿着平常百姓的衣服,在街道上各行其是,就在郑大将军的策马经过之时,那些人忽然就抽出藏起来的兵器攻向了郑大将军。
郑大将军和侍卫们把那些人都格杀在了当场,并无一人逃脱,但是那些人的兵器都喂了剧毒,郑大将军和受伤的侍卫们杀死的那些人不久便一头栽倒了马下,人事不省。
被送回府来的同时,便已经请了大夫;只是大夫诊脉之后,却摇头说不能救了。
毒并不是什么稀奇之毒,但是用量太大:郑大将军身上的伤口很多——那么刺客为了伤到郑大将军是无所不用至极,所以侍卫们被大夫救醒不少之后,郑大将军仍然在昏迷之中。
红袖在听人叙说的同时,已经把郑姜氏扶起坐好,她静静地听着父亲受伤的经过,轻轻的抱起郑姜氏,抚着她的后背。
一出宫就遇袭?红袖不自禁的想到了江氏临死之前说的那个“廉”字:难道是他做的?细细的回想了一番之后,她不能相信他会是如此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江氏的话,并不能尽信:那样一个时时刻刻的都在想着害沈府之人的妇人,她临死前的话也许只是为了陷害,让沈府树立更多的仇家,把沈家逼到绝路上去。
看着那紧闭的门,红袖咬着嘴唇搂抱着郑姜氏一句话也没有说;她怕一开口就会落泪:那个永远走路有风、说话大声,在她有危险、受委屈的时候,为她撑起一片天空,仿佛永远不会倒下去的父亲,现在居然倒下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哭,因为她一哭怕郑姜氏更难控制住;而她的心中却是七上八下,除了担心还是担心;只看郑姜氏的样子,也能猜到郑大将军的伤势有多严重了。
就好像为了考验红袖一样,那紧闭的门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的紧闭着,一盆盆的温水端进去,变成一盆盆的发乌的血水端出来;看的红袖眼圈越来越红,眼瞅着她便要失控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终于打开了;两个浑身被汗水湿透的大夫扶着同样一身汗水、面色苍白的墨大夫走了出来。
红袖立即站了起来:“墨神医?”
墨大夫看了一眼红袖,再看看同样睁着泪眼的郑姜氏清道:“暂时保住了性命,能不能挺过去,接下来要看大将军是不是能抗得住了。”
他身中的奇毒根本没有被去除净,今天又为了郑将军解毒疗伤所以累极了,一副会倒在地上睡过去的样子。
红袖和郑姜氏起身对着墨大夫深深一礼:“谢谢墨神医了。”
墨大夫被大夫们扶到桌子旁坐下,他现在没有很多的经历应酬,一面写方子一面道:“你们不用谢我,郑大将军也是我的一棵大树,我当然不能让他出事儿。”
红袖和郑姜氏早已经深知墨大夫的脾性,并没有再同他多说什么,吩咐下人们给墨大夫准备房间,让他赶快去歇一歇。
墨大夫却没有立时走,他又把如何照顾郑大将军的事情仔细交代了一番,左右看看:“没有灵禾在,你们能成吗?”他不认为红袖这些人能把郑大将军照顾好。
照顾伤病之人,并不是有细心就成的,尤其是郑大将军这么重的伤势;他是真的不想郑大将军有个万一,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红袖保证了一番,打发墨神医去歇着了;这才转身进屋去看郑大将军:郑大将军现在面如金色,呼吸极微;不用多说,就是不懂医的都知道他现在的情形随时都有可能去见阎王。
郑姜氏坐在床边,握着郑大将军的受只管垂泪,完全没有了精明强干的样子。
红袖的泪水也滑落下来,过去搂住郑姜氏:“父亲,一定会好起来的。”蹲下身子摸了摸郑大将军的手,温凉温凉的。
她再也忍不住伏在床沿清泣起来:父亲为他做过很多事情,有多疼爱他这个女儿,红袖自己清楚;但是她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在享受着宠爱,并没有为父亲做过什么。
就算是现在,郑大将军重伤躺在床上,她依然是什么也帮不上;这是让红袖最伤心的地方,也是最无力的地方。
郑姜氏哭了好一会儿了,反而拉起了红袖来:“不要如此了,你父亲如果看到你如此伤心,一定会心疼的;我们,不能让他担心。”
红袖起来抱着郑姜氏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说为什么。
郑姜氏和红袖在外间坐下之后,忽然问道:“沈老侯爷等人可已经出宫了?”
红袖此时才想起来这事,连忙摇头:“没有。我听到父亲受伤之后,再加上府中一点儿事情,所以一时间忘了父亲自宫中回来,怎么秒歌他们还没有出宫。”
郑姜氏闻言之后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到:“你父亲遇刺……”
“不简单;”红袖看了一眼屋里:“里面一定有蹊跷;只是眼下还是先救父亲吧,那些人抱着必死之心而来,可是却被父亲格杀当场,这计划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郑姜氏长长一叹:“现在我们根本静不下心来,就像你说的我们还是先顾你父亲吧。”
红袖好生的安抚了一番母亲,又打发人回去给太夫人等人报信,一来把郑大将军的伤情说一声,再告诉沈太夫人等人,她要在郑府住上几日照顾父亲和母亲。
当天,皇帝知道了郑大将军遇刺的事情,使了御医来给郑大将军诊治,并且留在了郑府之中,每天都向宫中报一次郑大将军的病情。
同时,皇帝还赏下了很多的药材等等,并且还在圣旨中宽慰了郑姜氏几句。郑姜氏和红袖反而因此忙了半天,又是安排御医,又要具折谢恩等等。
第二日沈夫人便过府来探望,而沈家长房的男人们还是没有回来;沈夫人和郑姜氏坐在一起叹了几口气,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郑大将军的伤势在墨神医与众人的努力下,倒是有了一点起色;这让沈夫人和红袖松了一口气。
沈夫人到了下午要回沈府时,沈妙歌却快马加鞭的到了郑府,他刚刚子宫中回来听说郑大将军受伤,是来探视岳父的。
沈妙歌看到郑大将军的样子,沉默着退出来;他先问了墨大夫人之后,沉吟了很久之后道:“岳父应该无事,那些人应该不该想杀了岳父大人。”
红袖看向沈妙歌没有说话,他现在心神早已经大乱,哪里能把事情想得清楚明白?
“能养得起那么多的死士,想来买更好一些的毒是没有问题,但是她们却用了很普通的毒,只是量大了一些、精纯了一些而已——我想她们的用意,根本就不是为了把岳父杀死在当场。”沈妙歌的眼底深有些光闪了闪。
红袖吃吃得道:“那他们死了那么多的死士,只为了让我父亲受毒伤?那是为了什么?”
沈妙歌想了想摇头:“现在朝局不稳,很多事情都如在雾中一样; ,很多事情就如在雾中一样;也许只是有人不想让岳父大人上朝议事吧,但又不想当真伤到了岳父的姓性命。”
他的声音有些奇怪起来:“怎么说,岳父都是我天朝的栋梁之臣;边关现在虽然安静,但是四夷都虎视眈眈,朝中不可无大将啊。”
红袖被沈妙歌的话说的眉头暗跳:“秒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沈妙歌抱过红袖来:“没有什么事情,我们祖孙三人只是在公众陪着皇帝而已;没有什么,真的。”
红袖抬头看着他,她不能相信。
沈妙歌把头放在了红袖的肩膀上:“过去和现在还都没有什么。”说完长长的一叹。
红袖心中一凛,还想要问什么时却被沈妙歌按住身子:“什么也不要想,你好好照顾岳父就行;家中的事情,自有祖父等人安排。”
他顿了一顿:“毕竟,有些事情眼下说还太早;就是到了眼前,能不说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红袖已经后背发凉,他想问一问廉亲王和平南郡主以及靖安王爷,但是沈妙歌没有让她开口:“袖儿,这些日子我除了担心之外,就是想你。”
红袖抱住他没有再说什么; 夫妻二人静静地搂抱了很久之后,沈妙歌道:“我先回去了,明天会和父亲一起过来探望岳父的。”
红袖并没有留他,送他出了府之后回到房里呆坐:郑姜氏看着她神色不对,问了她两句被红袖应付了过去。
沈妙歌的话她反反复复的想了很久之后,又去寻了墨大夫仔细再细问了郑大将军的伤势,她断定沈妙歌的话说对了一大半儿;至少那些死士是不想父亲死在当场;但是他们依然还是很想杀掉郑大将军的,因为那普通之毒精纯了,并且下得集重,就算墨大夫也没有把握能把毒完全驱除。
红袖看着床上昏睡的郑大将军,会是谁下的手呢?
侯门娇 正文 二十七章 回头意
忽然一个念头冒上了红袖的脑海:难道是为了墨大夫?郑大将军毒伤极重,自己当然会让墨大夫过来救治父亲。
只是调开墨大夫做什么呢?红袖想到了沈府中的事情,前前后后并没有什么事情非要墨大夫在场不可;至于说江氏,她已经死了。
死也不能再死了,她的尸身被扔到了柴房呆了一日,昨天沈老侯爷回府之后看过她的尸身,便让人扔到了乱葬岗上去。
虽然沈府之人都极为痛恨江氏,但鞭尸的事情还不是沈家人能做出来的;而眼下沈太夫人病倒了,受到惊吓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原因是她被江氏所说的那些话所扰——她心知冲喜一事的确是沈家,也就是她和沈老祖做得不对。
如果不是她和沈老祖力持冲喜,那么也就不会有江氏的事情发生;他们沈家也不会被江氏害死那么的子侄了。
虽然沈太夫人病倒了,但是病得并不重;不要说墨大夫,就是城中的大夫也能诊治,也就是有时长短的问题了;有灵禾在府中,沈太夫人的病很快就能好转。
红袖最后想到了江氏最后的毒,难道是因为江氏最后要毒定自己或是沈太夫人、沈夫人等,所以才有那些阻杀郑大将军之举?
但是细想也不可能,不管是自己受伤、还是沈太夫人、沈夫人受伤,只能是让人为难救谁而已,而不一定能把墨大夫弄出沈家来。
想来想去,红袖也没有想到那些人刺杀父亲的原因;能确定的就是那些人想要郑大将军的性命,只是却不是要他死在当场。
虽然红袖想不明白,但是郑大将军的毒在墨大夫的尽力之下,在一天一天的好转,这还是让红袖心里痛快了一些。
这天早上,郑姜氏打发人来叫红袖,说是郑大将军醒了;这可是让红袖喜出望外,急急的赶到郑大将军的床前。
郑大将军人虽然醒了,不过精神并不好,还需要继续祛毒再加上调理,怎么也要有了两三个月才能大好。
红袖又住了两天之后,便回沈府了:她是沈家的人,不能在娘家久住的;只能是日后常常走动过来看看吧。
郑大将军醒了之后,对于刺杀的事情也是一团模糊;一切都没有一点儿预兆,而且当日自宫中出来回府的王公大臣并不是他一个,但遇刺只有他一人。
红袖回到了沈府之后,看到大门前的官兵眼神一凝:这些人居然还没有离开?朝廷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娘家郑府重兵保护说得过去,因为父亲差一点被刺身亡,但是沈府并不需要如此保护。
进府之后,红袖才知道原来皇帝说郑大将军遇刺让他很担心,所以才让城中兵马保护朝中的栋梁之臣。
红袖听到之后,想到太后驾崩的事情,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她不能说。
江氏自然被沈府除名,的确承着她的死亡,府中那几个沈妙歌体弱的弟弟身体也在慢慢好转;但是府中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消掉紧张,大家行事做事反而更加的小心在意了。
不要说来旺这些人,就是洒扫和浆洗上的仆妇们,都知道现在情形有些不对;只是大家都是卖身给沈认的人,他们除了等主子想办法解决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沈二爷自江氏死后大病一场,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好起来;而沈四爷近来心情也不好,他居然对怜星害了相思病;好在病情并不是很严重,他还要可以努力的做事来忘掉——他现在做事非常的拼命,而他手下的人却闲得要死。
红袖和沈妙歌没有功夫理会沈四爷,他们的心思都用在了朝廷的动向上:朝臣的变迁有些多,而且升与降也让红袖和沈妙歌感觉到奇妙。
这些事情沈老侯爷和沈侯爷相商,就是沈妙歌也不叫他到书房去议事;不过沈侯爷探望亲家郑大将军比较勤,三五天便去一次,一去至少一上午。
红袖此时才知道,靖安郡王一家人已经回属地了,而平南郡主正在准备去看母亲平南王妃:不过听她的语音,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
不过沈家的人都没有再提及廉亲王爷和沈家、郑家不认识一样。
在红袖和沈妙歌的紧张中,皇帝倒也并没有对廉亲王如何,京中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佛堂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不管沈府有多少大的变动,但是佛堂里大的天和地还是宁静的。
三夫人的心在佛堂中慢慢的静了下来,对着菩萨坐着发呆的时候越来越久:她开始想自己的所做所为,这还真是少有的情#。
二夫人却是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除了必做的功课:抄经书之外,她连话也极少说。
直到有一天,江氏的死迅传到了佛堂中。
三夫人一脸的惊讶:“不可能吧?怎么可能会是她,她一向很温顺的。”
二夫人眼中闪过几种不同的神色之后,才道:“是啊,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一个人。”慢慢的她开始和三夫人一起诵经,闲下来两个人便在佛堂的院子里品茗,说说闲话儿什么的。
不过后来江氏所为让三夫人打听清楚之后,她再也不为江氏在菩萨面前诵经了:她的子孙也是沈姓,这江氏除掉了,不然虎儿也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被江氏弄死呢。
今天的月色不错,虽然天气已经很凉了;不过不妨碍红袖和沈妙歌在屋里,靠着窗子赏月。
夫妻二人只是说些闲话,不知不觉说到了佛堂中的两位婶娘身上。
“一切都是江氏所为的话,那么我们倒是冤了二婶娘了不成?”沈妙歌揉了揉眉头:“不过二婶娘是不是有害人的心思,希望能让她有所悟。”
沈妙歌点点头:“算算日子的确要到了婶娘们要自佛堂中出来的日子,能让二婶娘悟出一些来当然是好;现在府中,要静、要稳,不能再出什么事情。”
红袖看向天上的月亮:“是啊。老祖宗好不容易醒转过来,而父亲也已经能下床了;但是京中的情形依然不明,我们还是要小心些才是。”
收回目光,她向外看了一眼:“真不知道那些兵,什么时候会撤走;不至于,皇帝要‘保护’着我们过年吧?”
沈妙歌低着头过了半晌才道:“谁知道呢?皇帝的心思,向来是最难猜的。”
红袖轻轻一叹,看向沈妙歌:“阿元和逸尘都没有查到什么?”
“什么也没有查到;而且自岳父被刺到现在,京中到边关所有的朝臣、武将都没有再遇刺,根本就找不到一线索。”沈妙歌摇头:“不提这个了,好不容易赏个月。”
“二叔父这两天忙来忙去的,做什么呢?”红袖也不想坏了好不容易才有的一点好心情。
“不知道,我问叔父他也不说;不过听母亲说,二叔父这两天苦求祖父、祖母一件事情,不过祖父祖母一直没有点头罢了。”沈妙歌摸了摸头:“我没有详问,哪有心思管这些;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这两天二叔父很忙的,还买了不少的东西来收拾院子呢;”红袖想了想道:“也许是二叔父是为了二婶娘吧,她这两天就要自佛堂中出来了。”
沈妙歌轻轻一笑:“不想二叔父还有这样的心思;不过所有的叔父中,也就是二叔父待婶娘是最好的吧?少年夫妻老来伴,二婶娘也算是个有福的。”他说着看了一眼红袖:“不过,哪个婶娘的福气也没有袖儿你大啊。”
红袖嗔他一眼:“就没有见过你这样脸皮厚的,居然拐个弯儿夸自己。”夫妻二人便调笑了几句,心情更是见好便让人收拾了几个小菜,在月下对酌起来。
第二天,沈太夫人和沈夫人倒了佛堂中看二夫人和三夫人,问了问她们的身体如何之后,把江氏的事情源源本本说了一遍,说到她死的惨装时,沈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人啊,活着了就是这么一辈子,如此歹毒害人哪有安生的过自己的日子好?”
三夫人听得脸色苍白,她自丫头那里听到的,根本就不详细;而二夫人的脸色也有些发白,抖着嘴唇应了几声“是”。
然后沈太夫人和二夫人、三夫人谈了谈佛经,又说了一些报应轮回之类的事情,才对二夫人、三夫人道:“明日之后,你们就各自回房吧;只是日后行事什么的,一定要小心在意,记着你们的身份。”
三夫人和二夫人脸红耳赤的答应之后,送走沈太夫人和沈夫人,三夫人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但是二夫人却歪在床上闭目假寐;三夫人唤了她两声见她不应,也就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二夫人在床上一直躺到了掌灯时分,她的眼皮不时的跳动,就表明她一直没有睡着;可是晚饭二夫人都没有起来吃,一个晚上二夫人都在不停的翻来覆去。
侯门娇 正文 二十八章 可心意
二夫人到了第二天也只胡乱吃了一餐饭,却不再躺在床上不动,而是披了大氅坐在院子里发呆;对于三夫人的话,是答非所问,弄得三夫人也不知道二夫人这是怎么了。
她后来不放心的摸了摸二夫人的头:“嫂嫂,你不要紧吧?是被吓到了,还是被魇到了,你可不要吓我?”
二夫人只管点头:“嗯,我知道我知道。”还摆了摆手示意三夫人可以走了。
三夫人见她额头倒也不烫,猜她只是在想什么事情便走开了:就算是有什么不妥,明儿一早就回房了;也许回到自己院子里睡上两觉也就无事了。
到了晚上,二夫人翻身翻得三夫人都醒了几回。
三夫人不胜其扰,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二夫人看着窗外的月色道:“你,相信这世上有鬼神报应之说吗?”
三夫人看了一眼外堂:那里供着就是神佛啊;她想了想道:“应该是有的吧?老人们都是这样说的,和尚道士都有几个得道有法力,应该是有的。”
说完想到自己一直贪静萱的银钱,心中轻轻一颤念了一声佛:“睡吧,睡吧,半夜里想这些做什么?太夫人和大嫂也不过是想我们以后,不要再做出什么事情来罢了;日后,我们不再犯糊涂就死了。”
二夫人轻轻的点了点头:“睡吧。”可是她半睡半醒的一直不踏实,直到天色快亮时,她长长一叹轻轻起身到佛堂里上了三柱香,在菩萨面前喃喃自语了半晌,直到三夫人自屋里出来,她才停止是自语。
“嫂嫂好早。”三夫人今天的精神很好。
二夫人微笑:“你也不晚,我只是过来上柱香,其实在这里住得久,如今这一走倒生出一分依恋来。”
三夫人净手之后上香:“谁说不是呢?以后我是要常常陪太夫人过来诵经的, 这是能让人静得下心来。”
二夫人今天看上去很轻松的样子,看上去人也亲近了二分:“走吧,日后我们常来诵诵经,不求其它只求个心静也是好的。”扯着三夫人说着闲话进到里屋收拾东西。
东西还没收拾完, 外面两房的丫头已经来接了;二夫人也就让丫头们收拾东西,她和三夫人分别上车子先去给沈老祖、太夫人请安 。
沈老祖和太夫人再也没有提及前事,只是对二夫人说楚夫人的身体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让她记得去探望,便打发她和三夫人各自回房了。
三夫人一下车子便看到了儿子沈四爷抱着一双儿女等在门前,她眼眶微微一湿:“儿子——。”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不管怎么说当日的事情沈四爷是猜到了的。
沈四爷什么没有说, 只把虎儿交给三夫人:“他闹了这一个月, 天天非要吵着寻祖母;而这一个更要命,每天晚上都哭个不停,可不像母亲在时到时辰就安稳的睡一觉,实在是把儿子吵晕了头。”
三夫人亲了一下孙子,拉着儿子进屋了:儿子不想再提,她也就不再提旧事;只是日后儿子的事情要和他好好商议——他是个大人了有自己的主意, 不能凡事总替他做主。
而二夫人也到了自家的院子门前,看到门居然漆过了她忍不住嘴角上扬;看到门里那个迎出来的男人,她极轻微的一叹:少年夫妻老来伴,罢了。
沈二老爷看到二夫人已经跨进门来,笑道:“正想着这个时辰你还要在母亲那里,不想你却到了;快进来看看,我收拾的如何?”
这个时节虽然已经没有多少花儿,不过几株菊花居然开得正艳, 而且两排青翠的小常青也让人看着心头一振。
二夫人还没想到沈二爷如此用心,对着他轻轻一福:“是我······,不想还要老爷如此费心。”
沈二老爷听到二夫人的话微微有些尴尬,连忙双手扶起了她来:“我们老夫老妻了,有什么费心不费心的?来,到屋里用饭吧;我还没没用, 一直在等你。”
二夫人听得心里更是一暖,轻轻笑着点头,很柔顺的跟在沈二老爷身后进屋;一边走她还一边问起沈二老爷的起居,还有这一个月来他的身子如何。
沈二老爷咳了两声:“我还好、还好;啊,对了,岳母大人那里我也去探过几次,昨天也去过了,老人家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心头还些气,他日你好生的去陪几个不是,母女没有隔夜仇,老人家自然也就丢开手了。”
二夫人连连点头:“说起来都是我不孝,倒是累及老爷。”
“这又是哪里话?岳母大人待我一样也是天高地厚之恩,她老人家生病,我自当去侍奉汤药;”沈二老爷说此话,很是肯定。
二夫人听得心里##舒服,到里屋再次净手、净面,换了衣服到偏厅坐下用#,沈二老爷坐在那里正在等她,看到她过来让一旁的夫人给她把椅子拉开:“伺候夫人用饭。”
二夫人扫了一眼那妇人,年岁并不大,也只有二十七八岁左右;打扮很是素净,头上也只有一根平常的银钗;不过并不像是她院子里的仆妇一般打扮,便轻轻的点了点头看向沈二老爷:“老爷新买的?”
沈二老爷脸上闪过微红摇头道:“不是买的,不是买的。”
二夫人便点点头,心里明白是太夫人或者老祖宗送过来的,所以装扮也和平常人不同;不过就是因为这种不同,她有些不喜这妇人,所以并没有和妇人说话。
她让人给沈二老爷盛上他最爱的碧梗粥来,自己却只要了一碗蛋羹,和沈二老爷说笑着用起来饭来;沈二老爷确实话说得多,而吃得极少,不时就看一眼沈二夫人。
把二夫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不过是一个月没有见,都是老夫老妻了,沈二老爷如此让丫头婆子们怎么想?她嗔了沈二老爷一眼:“老爷,您多用一些啊。”
“多用,多用。”沈二老爷脸上微红,低下头三下两下便把碧梗粥吃净;让二夫人更有些不好意思,她扫了一眼屋里伺候的人,虽然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心下还是极甜的。
那妇人倒是极有眼色,一顿饭把二夫人伺候的妥妥当当,比二夫人用惯的丫头也差不到哪里去;二夫人倒真是生出几分喜欢来:“这是老祖宗、还是母亲送来的?想来这些日子都由她来伺候老爷吧?一会儿倒要好好谢谢她,如果能留下的话倒也不妨留下来。”
说到这里二夫人微笑着看向妇人:“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留在我这里院子里?”
妇人闻言扫了一眼沈二老爷,虽然躬下了身去却没有答二夫人的话。
沈二老爷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看向沈二夫人,只是笑容有些别扭:“夫人看着她不错?”
沈二夫人点头,再打量了一番那妇人:“想来是老祖宗选的人吧?只是以前还真没有见过好,不会是老祖宗特意为你买来的吧?”
她微笑着对妇人道:“你厨上的活儿熟吧?”
妇儿这次倒是很乖巧的应道:“还过得去,能收拾一桌中等的席面吧,上等的席面除了几样主菜不熟,其它还能做出来。”
二夫人没有想到她的厨艺如此好,不过想想也是送来伺候二老爷起居的,厨里当然要极强:“家常的小菜、点心什么的,可也有拿手的?”
妇人再次恭声道:“会几样,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入了夫人的眼。”
二夫人轻轻点头,对于妇人的态度很是满意:“那针线上是不是也不错?”
“奴是家传的南绣,还能勉强见人。”
二夫人没有想到这女人居然女红也如此好,笑着看向沈二老爷:“老祖宗真是疼你!不过这样好的人,还真是不好意思向老祖宗讨呢,你说我们拿什么孝敬她人家才好?”
沈二老爷咳了两声:“夫人当真喜欢她?”
“喜欢,我们院子里一直少这么一个心里、眼里、手里都有的人;”说到这里二夫人忽然一顿:“你是卖了全契,还是签得短契?”
如果是短契,便不能留下这妇人了;虽然她这院子里日后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一个短契人在身边转来转去,回到家中说三道四的也是不好。
妇人脸红了:“还、还没有身契。”说完又看了一眼沈二老爷。
沈二老爷清咳一声:“身契还没有签,就等你回来做主了。”他说完看了一眼沈二夫人。
二夫人听得一愣,然后嗔沈二老爷:“哪里有这种的规矩,没有身契的人怎么能近身伺候?而且,既然是老祖宗选的人当然要老祖宗做主买还是不买,哪里有等着我的道理?老爷这事儿,却是做错了。”
她又看了一眼妇人:“一会儿我们一起去老祖宗那里,请她老人家作主才是。”说完之后又打量了一番妇人,感觉还是很合心意;去沈老祖那里只是过场罢了,也是全礼而已。
其实,二夫人今天的心情极好,当她看到院子里这么大的变化,房里收拾了极为干净;而且沈二老爷还特意买了几样头面给她,还有几匹极好的锦缎——不是为了东西,是为了沈二老爷的这份心思。
所以,今天就是这妇人粗手笨脚一点,她一样看着可心意。
侯门娇 正文 二十九章 进府
沈二老爷听到二夫人的话后,笑道:“夫人看着也好,###,那就好,我原本还担心夫人看不上眼的。”
二夫人笑着起身:“老爷说什么话呢?我们去吃盏茶吧,老爷今儿不出去了吧?”
她很想和沈二老爷能在一起说会子话,并没有什么事儿,就算是说说东家长,李家短,或是院子里的花草儿都成;她只是想和二老爷多待一会儿。
沈二老爷跟着起身:“不出去了,夫人。”二夫人听到这一句心花怒放,回头看了一眼二老爷:“回头,我给老爷亲手弄两个菜;也让她······”一指妇人,二夫人“咦”了一声儿:“你叫什么,我还一直不知道呢。”
妇人轻轻施礼:“奴是沈罗氏。”
“沈罗氏是吧?正好你也弄几个菜我也尝尝。”二夫人接着上面的话说完之后,才注意到一点儿:“你夫家也姓沈?倒是和我们附上有缘,不过以后你不能自称什么······”
“夫人;”沈二老爷打断了二夫人的话:“你喜欢她我也就放心了,原本一个月前就想对你说的,她呢是我在外面······,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所以想请她抬进府里来;”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二夫人:“正好给你做个伴儿,也免得你一个人在家中无人相伴无聊。”
二夫人却已经如同木雕一样呆立当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沈罗氏,居然当真是沈罗氏?!还有了一个儿子,现在人家想要名份,所以才把事情捅到了自己面前。
沈二老爷看她不说话,过来扶住她道:“是我不对,当年我对岳父大人承诺过······;不过岳母大人已经同意了,现在也只等你一句话。”
看二夫人还是不言不动,二老爷轻轻的加了一句:“我日后一定会加倍的疼······”
二夫人开口打断了二老爷的话,她轻轻的道:“老爷已经很疼爱妾身了;这是沈罗氏,对吧?”
沈二老爷老脸通红:“夫人,是我,我对不起你。”
二夫人仰起头上,她不想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原来,所有的一切,二老爷做得一切都是有原因的,都是为了这个沈罗氏!
她想到了佛堂中的两夜一天,她想到了沈太夫人所说的因果报应。
“老爷说笑了,说起来倒是我对不住老爷才是;我们夫妻一直无子,依照礼俗我应该早为老爷纲几房妾侍的,倒是我疏忽了。”
沈二老爷听到这话自己看了看二夫人的神色,虽然看不出恼怒来,但是这话却很像是堵气的话:“夫人,这也是等你一句话;如果你不喜欢,把她送出去也就是了。”
二夫人转头看向二老爷,淡淡一笑:“儿子都有了,还用得着等我一句话吗?老爷如果不是玩笑,便是要陷妾身于不孝不义之地了;何况--,我母亲还是同意了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妇人的手腕上,刚刚她没注意到,现在却看得十二分的清楚:那是她母亲的东西;果然,二老爷早已经带她见过母亲了。
母亲正是愧对沈府的时候,再加上二老爷的天天侍奉汤药,哪里会不应?就算是心中再不想应,也必须要应下来吧?母亲也是为自己好,并不是为了和自己置气;二夫人很明白自己母亲的心思。
沈二老爷听到二夫人的话后一咬牙道:“妇人不必生气,是我对不起妇人;我这就打发人送她出府,日,日后也绝不再见她一面,妇人自管放心就是。”
沈罗氏听到这一句话花容失色:“老爷--!”
二夫人听到她的呼声,看着她对二老爷道:“那,儿子呢?”
沈二老爷闻言之后咬牙:“休提此事,就当,就当我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儿子吧!”
二夫人听了低下了头,阴影遮去了她脸上所有的神色变化:“罢了,孩子无辜;而且还是我们沈家的骨肉,如果能流落在外?我也不忍心让孩子小小就和生母离别,就把她们母子留下吧。”
沈二老爷不太相信的抬着看向二夫人,二夫人也抬起头看迎向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二老爷避开了:“咳,夫人,我答应岳父大人的话还记得,更不想你为······”
“就这样定了吧;择日不撞日,今天就把孩子也接进府中来吧。免得在府外有人什么照应不周的,让孩子染上什么病痛;”二夫人再次打断了沈二老爷的话,语气平淡的道:“来人,备车去接你们的爷回来。”
她回头看向沈二老爷:“哪几个是识路的,让他们去吧;免得到时惊了四邻反而不好--老爷不要名声,沈家还是要的;如果有什么风声在京中传开,那老祖宗会饶了老爷才怪。”
沈罗氏已经跪倒在地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沈二老爷看着二夫人,不知道是应该应呢,还是不应该应。
二夫人等不到沈二老爷的回话,便道:“老祖宗和太夫人还不知道此事吧?说起来,我们要先去禀过再去接孩子过来才是正理;走吧,老爷。”
沈二老爷一把拉住二夫人:“我的好夫人!为了这事儿,我被太夫人和老祖宗骂了几天,她们并不知道孩子的事情,我一说提起沈罗氏的事情来就被骂的一个狗血淋头,后面的事情哪里还敢再说;想着,哪天去求大哥和大嫂之后,再去父母面前求一求--你只要同意了,父母想来也就不会再拦着。”
二夫人点头:“说得有理,老爷;”只是话里的讥讽虽然隐得很深,但还是让沈二老爷的脸一红;他自知理亏低下头并没有恼怒。
二夫人又看了一眼沈罗氏:“既然她不得老祖宗和太夫人的欢心,我们这样带她过去怕是不妥;到时怕不能接她们母子进府不说,说不定还会被太夫人一怒之心赶出去,就算是我日后也不能再开这个口了。”
沈二老爷没有想到二夫人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想着二夫人:“夫,夫人?”
“不如我们先把孩子接进来,然后我们带着孩子去见老祖宗;老人家嘛,总是喜欢孩子的,到时候老祖宗看到男孩儿一高兴,准要问是谁的孩子;那时你再提此事不就成了?”二夫人一面说一面走到正厅上坐下:“沈罗氏,奉茶。”
沈罗氏愣了一愣,立时答应一声被丫头引去茶水间了。
二夫人接着说了下去:“到时就算老祖宗等人有些不快,看在孩子的面儿上,也就没有什么允不允的了。”
沈二老爷在椅子上有些坐不住,好像屁股下面有千万根钢针一样:“我不是不知道这个法子,只是这样做更加的对不起夫······”
“夫妻一体,你的儿子就算我的儿子,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老爷说笑了。”二夫人气定神头,平平淡淡的打断了二老爷的话:“您还不叫几个熟识那处所在的人去接孩子?不然接了孩子来天色也晚了,到时怎么去见老祖宗?”
沈二老爷还在犹豫,但架不住二夫人的三两句话;而且又是他一心所求,在沈罗氏希冀的目光下野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他当即点了几名小厮的名儿,又点了一个婆子和一个媳妇子的名儿:让他们去把孩子接回来,并把那里沈罗氏和孩子的东西也都收拾回来。
原本沈二老爷没有安排这么多的人,他只叫了两个小厮和一个媳妇子,接个孩子当然用不了那么多的人;但是二夫人却劝他把事情一并做完算了,难不成还要再去取一次沈罗氏和孩子的衣服?
沈罗氏并不同意把自己的东西都弄进府来,但是沈二老爷顶不住二夫人的话;再加上二夫人扫了她一眼,虽然二夫人没有瞪她,她也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二夫人听到二老爷所吩咐的人之后,眼睛闪了闪便垂下了眼皮;随后她便叫来了账房先生,让他写了一份身契文书出来。
“沈罗氏,签了吧;这是规矩,想来你也是知道的。”二夫人的指甲上殷红的甲色在阳光下有些妖异。
沈罗氏看着那身契,心里却不知道是悲是喜:她所求的就是儿子能认祖归宗,自己能有个名份,可是真见到身契时,她还是有些犹豫的--签了,她便不再是她,成了沈府的人,成了沈二夫人屋里的人。
换句话说,签下来就相当于是生死都被人握在了手中;她不是不知道,不清楚的,所以那一盒油泥送到她面前时,她不自禁的把身子缩
二夫人看向她:“你不想签?”她看向二老爷:“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儿?如果沈罗氏不想进府,老爷你说·····。”
沈二老爷看向沈罗氏:“签吧。”说完对她暗暗使了一个眼色;一切有他做主,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沈罗氏想到这几年和沈二老爷的恩爱,她便不再犹豫把手伸向了油泥。
沈二夫人看了一眼那身契,便折好交给自己的贴身丫头:“收好。”根本没理会沈二老爷的意思,就连沈二老爷看的意思也没有。
沈二老爷想要过来自己放着,不过看二夫人的意思怕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想到好不容易才把沈罗氏弄进府来,不想再节外生枝,也就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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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娇 正文 三十章 了然
沈罗氏看了一眼沈二老爷并没有敢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多少有一层忐忑不安,总感觉夫人的态度让她有些怕。
二夫人收起身契之后,取了茶盏一面吃一面对沈罗氏道:“老爷这些年没有纳过一个妾,你是第一个;”她顿了顿,对着茶盏吹了长长的一口气,微微一笑:“你可算是个有福气的人。”
沈罗氏听得头垂的更低,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这一句:说她自己不是有福之人,如此答把沈二老爷置于何地,承认自己是有福气的,那二夫人岂不是就成了没有福气的人一——福气都到了自己身上。
沈二老爷轻轻一咳正要说话,二夫人轻轻的瞄了他一眼:“老爷有话要说?”
“没事、没事;你说、你说。”沈二老爷立时摆手。
二夫人点头:“我这个二房的主母,训戒妾侍也是份内之事;不过我们也是第一次有屋里人,有什么说得对与不对的,老爷一一,您多担待。
沈二老爷脸上涨红低头吃茶:“这是内宅之事,自然由夫人作主,由夫人做主。”
沈罗氏只听了两句话脸上已经白得没有血色了,她忽然间有一种感觉:自己和儿子就好像那自投罗网的蛾子。
二夫人轻轻放下茶盏:“老爷说得是;”然后看向了沈罗氏:“我们沈家在京中虽然不能与王府皇亲相比,却也是诗礼传家;你平日里言行举止要丬一在意,不要丢了我们老爷的脸。”
沈罗氏轻轻福下去答应了一声儿。
二夫人接着道:“你伺候了老爷几年,原本我以为你是知道老爷喜好,能把老爷伺候好的,不想却差了许多;你以后要记着,眼下是秋末冬初,老爷喜饮凤凰单丛茶,记住一定要用汤水沏才成;再过些日子老爷喜欢用“早白尖’…好了,我也不多说了;你呢,有不懂的要勤问着丫头们些,不要弄差错了。”
她轻轻点了点桌子:“我这茶,味儿就不对啊;以后,你要多加用,,不止是要伺候好老爷,有客人来时也不能因此失了礼数,让人以为我们不懂茶而丢老爷的脸。”
二夫人说一句,沈罗氏是应一句,听到此处还以二夫人终于训戒完了,不想她吃了一口茶之后又道:“世家可不同于富户,衣食住行自有章程,如果错了半分便会被人耻笑了去;你呢,先把这些弄明白清楚,不要行差走错让人笑你。”
沈罗氏只能再次答应着,二夫人这番长长的训戒也总算是完了;她伸了伸腰对二老爷道:“老爷今儿不出去应酬,不如去我们那几个铺子转转,莫要让那起子人以为没有人管可劲的偷懒。”
二老爷扫了一眼沈罗氏:“今儿要接孩子回来,我还是明再……”
“孩子来了,自有我和沈罗氏;而且一时半会儿孩子也不能回得来,老爷出去看看回来说不定正好;”二夫人打断了二老爷的话:“正好,也让他们把帐报一报,你呢把银子带回来。
二老爷知道这是正经事儿,听着夫人说得也有道理,便没有再椎辞起身走了;不过他是打定主意稍稍一转便回来的。
二夫人吩咐人跟上伺候着二老爷,自己却唤了沈罗氏:“我坐了半天累了,你过来给我捶捶腿吧。”
沈罗氏再次看了一眼二老爷的背影,轻轻的答应了一句;她以为有了名份就可以堂堂正正的住进沈府,虽然做姨娘是要到夫人跟前立规矩,但也没有想到会如同一个婢女一样被二夫人使唤。
想到前几年在沈府之外的日子,她在心底轻轻一叹;虽然她无名无份的跟着沈二老爷,但是跟前也是仆妇成群,什么事情都不用她亲自动手。
现如今她感觉连个婢女也不如:婢女还有个歇息的时候,可是她却连坐一坐的功夫都没有。
进了里屋,二夫人没有躺到床上而是歪在了榻上;沈罗氏只好跪在脚踏上给二夫人捶腿,二夫人并没有再多话,倒是一旁的丫头不时指点沈罗氏的力度与捶法。
沈罗氏不一会儿便跪得腰酸腿麻,但是二夫人眯着眼睛一直似睡非睡的,只要沈罗氏的手一慢,二夫人便轻轻的一动,她哪11敢停下手来。
孩子被一接进沈府,红袖和沈妙象便知道了;府中也没有几个人不知道,那么多的东西加一个孩子,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看到了。
红袖和沈妙歌把事情前后一联想,异口同声的惊讶道:“不会是,二叔父在外面有人吧?”
“应该是吧,今天是接进府来了;”沈妙歌摸了摸下巴:“是个男孩儿,说起来真象那么回事。”
红袖的眉毛却皱了皱,对于沈二老爷原本不错的印像直线下降:养了外室已经不对,现如今还带着一个男孩儿弄到府中来,他把二夫人置于何地?
看看沈妙歌,她轻轻的说:“二叔父,实在是不应该了。”
沈妙歌点头:“的确是。”如果要纳妾生子,正大光明同二夫人说也算是对妻子的尊重,但是眼下这算什么事情。
小两口正说着话,沈夫人急急走进来:“你们两个快跟我去老祖宗那里,注意着老祖宗的神色,千万不要让她着急生气;还有你们祖母,也是一样。”
她说完又摇头:“这都是什么事情。”
红袖过去扶了沈夫人:“夫人是说二叔父那个孩子的事情?”
“对啊;原本你们叔父求了老侯爷和太夫人,但是被长辈们严辞训斥了一——他当年可是答应过他的岳父大人,一辈子不纳妾的!如今他要食言,老侯爷当然不能允他。”
沈夫人连坐下也没有坐下,叫着沈妙歌直接就向外走:“说起来,当初不是因为你们二叔父,你们二婶娘的父亲也不会壮年而亡;我哪里想到他在外面又……;啊,老候爷一听他养了外室就气炸了,让他赶紧把人打发了,根本不听他说任何话。”
红袖和沈妙歌对视了一眼:“那孩子,是二叔父私自接进府的?”
“原本我们哪里知道他有孩子?!我让人问了是你们婶娘让接来的,说是沈家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沈夫人踏着脚凳上了车子:“你们二叔父实在是对不起楚夫人啊——一守寡到现在还不是因为楚老爷当年救你们叔父?实在是不应该的很。”
她对二老爷的所并很不赞同:“不过,地还真是一个情种儿,居然……”看了一眼红袖和沈妙歌,摇了梗头没有接着说下去。
红袖和沈妙歌听到接孩子之事并没有得到长辈们的允许,这就是想用这个男孩子迫使老侯爷同意此事:怕老侯爷等人不气个半死。
怎么二叔父如此糊涂,既然承诺过便一定要做到:你做不到,当初干嘛要发誓?沈妙歌也并不同情沈二老爷,认为他是咎由自取。
到了老祖宗的院子里,沈夫人没有下车子:“你们先进去哄着老祖宗啊,我去看看太夫人————应该刚刚小睡起来,车子没有在呢;我看能不能先劝一劝,免得太夫人气坏了身子。”
红袖和沈妙歌答应着下了车子,而正房那里出来一个人迎过来,却是六大。
六夫人一脸的苦色:“你们可算是来了;我看还是把大姐儿、还有两个哥儿抱来吧,今天这事儿,二哥和二嫂都十分的胡闹!”
红袖和沈妙歌对视一眼,想了想道:“还是算了,一会儿万一闹起来有一个孩子还好照应些,孩子多了反而乱。”
沈妙歌瞧了一眼屋里:“婶娘,老祖宗现在可知道了?”
六夫人轻轻摇头:“那男孩儿长得虎头虎脑,又十分的伶俐逗得老祖宗笑得正欢;可是却不知道这孩子是二哥的,只以为是哪一家亲眷的孩儿,正让焚琴取东西赏孩子做见面礼呢。”
她叹了一口气:“我这不是怕一会老祖宗生气嘛,所以才想去寻大姐儿过来哄着老祖宗些。”
红袖听到这里摇头:“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屋里,正笑热着;二夫人搂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正和沈老祖宗说笑:“这孩子的最大福气,就是眉眼前依稀像老祖宗呢。”
这就是要说了;红袖看了一眼二夫人,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她和沈妙歌过去给沈老祖见礼,把二夫人的话暂时打断了;而沈二老爷并不在,在二夫人身后除了她的两个丫头之外,还跟着一个妇人。
红袖便知道妇人是沈二老爷的外室了,悄悄的打量了一眼,倒长得十分周正,面色也白净的很。
红袖就势和沈妙歌一左一右坐到了沈老祖身边。
沈老祖的目光自孩子身上放到了沈妙歌的身上:谁家的孩子可爱,也不如她心头上的孙子可亲啊。
说笑了两句之后,沈老祖指着孩子笑道:“五哥儿,你看这孩子像不像你小时候的样子。”
沈妙歌一进来便发觉这孩子和自己小时候有三四分相像,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听到沈老祖的话他看了一眼:“不怎么像吧?我小时候好像没这么俊俏的。”
红袖笑道:“这话就对了,是不是老祖宗。”
沈老祖握着红袖的手忽然紧了紧,笑得脸上如同一朵菊花但是眼底深处却有着几丝恼意与几分了然:“五哥难得有这么谦的时候,今儿中午要加两个菜才成了。”
红袖心下一动:沈老祖已经看出了端倪来?那她什么也不说、不问,在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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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娇 正文 三十一章 沈二老爷的教训
沈老祖说话的同时,还给了沈妙歌一个眼神,意思也让他也不要管;沈妙歌也没有想到老太君什么都猜出来了,他看了一眼红袖,决定静观其变。
只看沈老祖如此沉得住气,就知道她就算是生气,也不会生太土的气。
二夫人听到沈老祖的话笑道:“那今儿中午孙媳就在老祖宗这里打秋风,吃这两个多出来的菜一——相必这菜的滋味很有些不同。”
六夫人只是坐着,勉强笑了两声而已;她实在是担心今天再有个哪个长辈病倒:府中好不容易消停两日,二哥却在这个时候胡闹.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正笑闹,沈二老爷进来了;他看到沈老祖一脸的笑容,看看儿子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因为儿子,沈罗氏进沈府的门是板上钉钉了。
二夫人看到二老爷微笑着问了两句铺子里的事情,然后便把孩子交给他抱着;这时,就连原本什么也不知道的焚琴脸上都闪过了惊色,这爷俩的脸长得太像了!不过倒底是个有心计的姑娘,虽然看出来却并没有说出口。
但是总有那有口无心的人:“咦,这孩子怎么和二老爷长得这么像!”一个丫头口无遮拦:“太像了,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做出来的;我说刚刚看着这孩子眼熟呢。”
屋里的大多数人都一窒,看向了沈老祖。
沈老祖正拿眼看着孩子和沈二老爷:“这丫头眼尖,还真是很像呢。”
二夫人笑道:“这不是关着缘法嘛。”
沈老祖只是点头,却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反而让焚琴给自己剥桔子吃;剥开吃了一粒便又摇头道:“太酸了,放边上一会儿赏人吧。”
红袖取了一个柿子,揭破了皮儿“老祖宗吃甜的?”
沈老祖看了一眼:“还是给你二老爷吃吧,我今儿嘴里腻不想吃甜的。
老爷看着递到面前的柿子,脸上的笑容带上了一分尴尬:“那孙儿谢老祖宗赏了。”说完,他取了柿子便吃。
沈老祖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恼意儿,把桔子取了道:“老二家的一向喜欢吃酸,这桔子便给了你吧。”
二夫人笑了:“谢老祖宗想着孙媳;只是媳妇今儿来时吃过了一个破皮儿的柿子————不怎么甜的,有些酸涩,现在可吃不下这酸东西;不如老祖宗把这个桔子也赏给我们家老爷吧?”
“行啊,行啊;”沈老祖吃了一颗葡萄:“咦,这里面原是无核的,今儿怎么就硬吃出核来——倒硌了我的牙。”
红袖用小盘接了笑道:“今儿不该着老祖宗吃果儿,您老人家还是歇歇哼,免得晚上又要起来。”
二夫人却笑道:“照我说却是个好兆头,多子之像呢;正应该恭喜老祖宗。”
沈老祖一笑:“一大家子人,多子算得上。”她说完便看爿一脸恼色的老侯爷进门:“这是怎么了?”
老侯爷给沈老祖见了礼,看到二夫人怀中的孩子他眼底又闪过一丝为难。太夫人早在一旁瞪了一眼沈二老爷,示意他上来明言。
但是沈二老爷一向是害父亲的,看到老侯爷如此样子哪里敢上前,早已经吓得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看得后面跟前来的沈侯爷直想跺脚:现在晓得怕,那在外面养外室时怎么不知道怕呢?事到临头你缩起头来,想让哪一个代你开口?
这事儿,哪一个开口都不好;只有沈二爷自己认错,再当着长辈们给二夫人赔礼,多少还有个余地。
红袖看得只摇头:你做都做了,现在你倒想躲个清闲?那让夫人和那个妇人如何自处?怪不得二房一直在沈府默默无闻,二老爷也实在是太没有担当了。她看看二夫人,当真是同情她的:无子虽然在这个时代算是妻者的一样错,但是沈二爷却做得太过份了。
沈老侯爷重重坐下:“还不是为了逆子!”沈老祖扫过沈二老爷:“好了,好了,也是重孙儿满地跑的人了,哪里生得这么多气?孩子们大了做错事情,心里也应该知道后悔的。”
说完,沈老祖又看了一眼沈二老爷。沈二老爷却还是坐着纹丝不动。
这一下子,就连沈妙歌都想过去把他揪起来了:你不说,让二婶娘代你说吗?二婶娘倒是贤惠了,你却让老祖宗等人何处置此事?
二夫人此时盈盈起身:“老祖宗,老候爷,孙媳妇一一”
老祖宗却打断了她的话:“儿子,不要生气了,快过来看看这孩子长得如何?”
沈老侯爷早已经看到了孩子,他岂能看不出来是二老爷的儿子;只是他看了一眼二夫人轻轻应道:“长、长像还不错。”
“我看他和老二长得很像呢,你说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沈老祖眯着眼睛笑成了一条线:“如果这孩子的父母同意,不如让老二认个养子、义子什么的————能不能过继,如果能过继可真是去了我的一块心病。”
沈老祖的话一出口,满屋里的人都愣了一愣;就连红袖都微微的一愣:那是沈二老爷的亲生儿子,认什么养子、义子,更加谈不上什么过继了。
沈二老爷也吓了一跳,他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要认义子的:“老祖宗……?”
“怎么了?”沈老祖转头看向沈二老爷,脸上虽然满是笑意,但是眼中的怒意一闪而没:“你不愿意认这个孩子?我看孩子可是喜欢的紧。”
然后笑看二夫人:“对了,你一直还没有说这个孩子父母是哪个?可在府中,带过来给我看看。”
二夫人听到沈老祖的话也愣住了,她原本已经准备要闹一场:当然不是她来大闹,而是要沈二老爷今天丢尽体面,要沈家欠她一个大大众不是。
她万没有想到沈老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孩子的父母一一”
沈妙歌忽然一指沈罗氏:“这位—定是孩子的母亲了,对不对二婶娘?”
二夫人看向沈罗氏:“对,她是孩子的母亲;孩子的父亲”她扫向了沈二老爷。
沈二老爷却避开了她的目光:他终究还是怕的,刚刚不过是震惊之下才敢开口,现在根本没有勇气站出去说他是孩子的父亲。
红袖紧紧的抿着嘴一个字也没有说:她很看不上沈二老爷的做法,看到这位她一直尊敬有加的长辈现如今如此,她甚至有些齿冷。
她不止是同惜二夫人,对那个沈罗氏都生出一丝丝的可悲来:你做外室多年,一心盼着能有名份;可是你没有想到你一直赖以为大树的男人,会如此不堪吧?
只不过,她并不怎么同情沈罗氏;因为沈罗氏做外室多年,早应该知道沈二老爷已经成家的事情;如果她当真愿意和沈二老爷在一起,可以光明正大的要求过沈府——一沈二老爷却没有让她进府,她在这种情形下不但和他生活了几年,并且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如此,只能说其不自爱了。
就算是因为沈罗氏爱沈二老爷,也太过不检点、不自爱了:委屈自己要有一个限度,不可以把尊严都丢到脚下践踏;要知道,那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体面,而是你们一家人的体面。
沈老祖轻轻的道:“这个是孩子的母亲?你想来是我们家的亲戚了,可愿意让孩子认我们家二老爷做义父?”
沈二夫人的话再次被打断,不过她并没有着恼,而是轻轻的坐下了。
如果沈府的众人都已经知道此事,那么如今也不过是为了他们沈家,那点可怜又可笑的面子罢了;因而,他们更不会放过让他们惑觉到蒙羞的沈二老爷。
至于其它,并不急;而且现在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是给了沈罗氏一个大大的难堪。
沈老祖看也不看沈二老爷,原木她在等沈二老爷开口,如此便能把此事摆在桌上说;沈罗氏并不是问题,她认为给一处庄子打发沈罗氏去好好过活就成了:至于孩子,却怎么也要留下来。
她如此打算,也是为了沈二老爷:答应过的话当然要做到,更何况他还曾经在楚老爷坟前发过誓的————他做不到,她也要让他做到!沈家子侄岂能言而无信。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孙子如此不堪,偌大的年岁做出这样的事情已经是糊涂,却糊涂到在长辈们面前不直承其错的份儿。
所以,沈老祖才动气要.给沈二老爷一个教训:孩子她要留下来,只要寻个由头就能留下来;但是其它的,让沈二老爷想也不要想了!
沈罗氏眼圈已经通红,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嚅哺半天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也不敢对着众人说她孩子的父亲是沈二老爷。
想她一个小小的富户之女,如何能够和沈家的妇人们相抗衡;她跪下去:“奴家、奴家愿意。”
沈二老爷原以为沈罗氏说出实情来,听到她这句话吃惊的抬头:“你——!”
“你不愿意?!”沈老侯爷怒目圆睁。如果不是沈二老爷已经有了外孙的人他真想让人把他拖出去打几板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