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揭穿

赵铎溢的婚事将近,杨门太君好不容易才从大儿媳妇的监视下跑出杨家,杨门太君并非全然因为这门婚事。

自从杨家宝被姜二爷送到秦王府后,杨门太君平生的坚持都被姜二爷给破坏了,她无法再忍下去。

尤其是听说姜璐瑶怀孕后,她更是无法忍耐下去。

一旦姜璐瑶生下儿子,她嫡亲的外孙该怎么办?

况且杨家唯一的骨血亲近赵铎泽。

赵铎泽对杨妃有恨意,一心抬举生母,这让太君尤其难以承受。

再让杨家宝接近赵铎泽,她担心以后纵使换子真相揭穿,杨家宝也会对赵铎泽不离不弃,把赵铎泽当作兄长看待。

太君在杨家辗转反则,越想越是心惊。

杨家宝性情醇厚,善良,哪里是狡诈的姜二爷和赵铎泽的对手?

杨门太君再也不顾不得揭穿真相的后果,杨帅刚刚显灵,最近京城百姓也多是议论杨帅和皇帝君臣相得,不如趁这股热乎劲儿,把换子的真相挑明,纵使皇上怪罪,太君也打算一力承担。

无论是杨家宝,还是赵铎溢,他们都是无辜的,念在杨帅和老秦王昔日的恩情上,皇上充其量只会惩罚她一人。

如今太君的名声都被姜二爷毁了,她也就豁出去了,哪怕她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揭穿此事,让赵铎泽和赵铎溢各归各位。

******

太后目色复杂的凝视跪在自己面前的杨门太君,“你说得可是实情?”

“臣妇不敢欺瞒太后娘娘,千错万错都是臣妇和臣女的过错,您也是做娘的,在当时的状况下,臣女只想让溢儿活下去,哪怕溢儿是庶子,只要能活着就好。”

“你的意思是秦王丧尽天良到杀戮自己的嫡子?”

“臣妇不敢。”

太君连忙磕头,太后虽然对秦王不满,可秦王是太后最疼的小儿子唯一的血脉,她一直很维护秦王,杨妃最后关头行换子的计策不就是意味着她信不过秦王?

太后是秦王的嫡亲祖母,怎么都不会站在杨妃的立场上去。

当年帮杨妃,也是因为皇上做得太过分,同时杨妃用了老秦王的名义,太后不忍看老秦王死不瞑目,便出手帮了杨家留住了唯一的血脉。

太后冷笑两声:“不敢?哀家看杨家胆子大得很,混淆皇室嫡庶血脉的事情都做得出,你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娘娘,臣女一时想差了,并非有意混淆嫡血。臣女做出换子决定时,也很难受,身为母亲谁想让儿子放弃应该得的?”

“说来说去,她还是信不过秦王,信不过陛下!”

“娘娘……”

太后按了按额头,道:“如今你把事情真相同哀家说又有什么用?你想让哀家怎么做?溢儿也好,阿泽也罢,都是哀家的曾孙,哀家疼了阿泽这些年,哀家也不瞒你,对阿泽的疼爱比对赵铎溢深得多。”

太君老泪纵横,如同杜鹃啼血:“臣妇只是想让世人知道谁才是杨帅的外孙。“

太后把手中的茶杯砸向太君,“混账,既然你早这么想,在杨帅平反时,你为何不说?在阿泽成亲时,你为何不言?你现在说出此事,你让哀家怎么同姜家交代?同嘉敏郡主交代?”

“臣妇冒死说一句,事到如今您还不明白吗?永宁侯只怕早就知道了。他们一直不说,就是……是包藏祸心。”

“他们纵使知道了,你又能责怪他们什么?不肯出实情?还是想让嘉敏郡主和永宁侯找你算账?”

太后对杨门太君越发的失望,果然如同姜二爷说过的,杨门太君已经守寡受傻了,脑子里说是浆糊都抬举她,“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根本怪不到姜家头上?”

“娘娘您就忍心看着溢儿做了庶子?他才是您的嫡亲曾孙。”

杨门太君从袖口里掏出了杨妃早就写好的血书,高高举过头顶,“这是臣女最后时候写下的,恳请太后娘娘御览。”

“拿过来。”

太后无法拒绝杨妃,小儿子老秦王曾经在临死前,摆脱太后娘娘照顾杨家,照顾杨妃,太后救不了老秦王,不想他去得不安心。

展开血书,看得出因为年头很久,血迹变黄变暗,有几处甚至晕开了,薄娟上泛着淡淡的不曾消散的血气,如同杨妃最后的执念,太后对杨妃还是有点感情的,认真看了学术,默默叹息一声:“证据是有了,可皇上……不会相信的。”

“娘娘。”

“你再叫哀家也没用。”太后把血书重新合好,道:“皇上已经让阿泽掌管了神机营,让赵铎溢读书,你知不知道姜二爷随时都可以入宫?你知不知道皇上把姜承义当作了最亲近的臣子?在太子病体沉重,诸皇子不老实的今日,皇上……他有什么话,不同哀家说,反而可以同姜承义说。姜承义的地位极为特殊,一向有护犊子的名声,一旦换子的事情揭穿,你认为姜承义会向着赵铎溢?”

太后当年插手杨家的事后,已经同皇上保证过了,那是最后一次。

换子的事情单看不过是秦王府的一家事儿,这件事却牵连了好几家人,甚至有可能波及皇位的更迭。

“哀家劝你,就这样吧。”

“怎能维持现状?溢儿才是秦王的嫡子啊。”

“你女儿在血书上只想让亲生儿子活下去,甘愿放弃嫡血的身份,如今赵铎溢活得好好的,纵使沦为庶出,依然在王府过得富贵,娶得妻子也是名门之秀,你女儿的愿望已经实现了,还同哀家提要求?”

“况且此事大白于天下,你让天下百姓如何看待秦王一脉?看待皇室?”

太后最终决定维持现状,将做就做,拆穿此事付出的代价谁都承受不起,“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是哀家不想帮你,这个忙哀家没有办法帮。”

太君面如死灰,可怜巴巴的模样让太后心里也不打好过,让亲信宫女搀扶起她,“你也别太为此事发愁,找个机会哀家劝劝皇上给赵铎溢谋个官职,总归是皇室子弟,皇上不会辜负了他的好才华。”

听太后的意思,赵铎溢的世子位置是不用想了。

只要一想到赵铎泽明目张胆的窃据赵铎溢的世子位置,杨门太君心里就如同刀割一样难受。

见太后主意已定,她不敢多言,抹着眼泪,叹息道:“臣妇听您的,这事……就这样好了。”

“为今之计只能将错就错,不过,既然赵铎泽他们已经知晓了此事,你也可以多疼宠赵铎溢,阿泽最近公务繁忙,而且哀家看他也是长进的,不大会为你疼爱赵铎溢吃味儿,他们兄弟同心,可保秦王府一世富贵。”

“臣妇记下了,溢儿将来的前程,还需太后娘娘费心。”

“哀家会把他看作嫡曾孙看待的,名分上吃点亏,但在哀家心里,他同阿泽一般无二,其实没了秦王世子的牵绊,对赵铎溢而言也不见得都是坏事。没准他将来会闯出另外一番成就,他拜得名师,又甚为得秦王看重,皇上……也不会再为难一个后辈。”

“娘娘说得是。”

从太君的面上看,她仿佛已经完全放下了揭穿真相的意图。

太后最近被太子的病情闹得很头疼,也就没多注意太君的神色变化。

“启禀太后娘娘,太子殿下病情反复,皇后娘娘请您去东宫。”

“哎。”

在太后心里,太子的地位也是极为重要的,当年扶正如今的皇后,也是因为皇后同太后有点血缘关系,“秦王妃可曾请到东宫?”

“回太后娘娘,秦王妃养病,不适合去东宫。”

“准备轿子,哀家去东宫。”

“遵旨。”

太后对杨门太君道:“哀家让人送你出宫。”

“娘娘也不用太担心,太子殿下吉人天相,自会转危为安。臣妇不敢耽搁太后娘娘,臣妇自己出宫便是。”

“也好。”

太后道:“不是你举荐了秦王妃,只怕哀家还不晓得秦王妃的本事。哀家晓得你对她有戒心,等把太子的病治好后,哀家自然会让她老实点,不敢算计他们兄弟。”

“臣妇拜谢太后娘娘。”

杨门太君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慢慢的退出了慈宁宫。

太后的路是走不通了。

让她认命?看着一个孽种占据世子的位置?

她怎能受得了?

姜二爷,赵铎泽,姜璐瑶这三人是杨门太君最为痛恨的三人,有时候太君恨不得把他们剥皮扒骨才能卸去心头之恨。

在皇宫中,杨门太君不敢乱走,出了后宫后,她向送自己出门的宫女打听,“皇上在何处?”

宫女道:“听说在乾清宫召见朝臣。”

“哦。”

杨门太君点点头,这个机会是最好的,只要当着朝臣的面说出真相,皇上不甘心,也得承认赵铎溢的嫡子地位,太后娘娘老了,早没了辖制皇帝的心思。

太后心里只有太子殿下,何曾有过溢儿?

杨门太君越想越觉得应该撇下太后,直接去乾清宫。

她怀里除了血书外,还抱着丈夫的灵位,有杨帅的灵位足以保证她入乾清宫,况且她是一品诰命,整个大明朝有几个一品诰命夫人?

杨门太君直接说道:“我有事想见皇上。”

“太君……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我要见皇上。”

太君高举丈夫的灵位,朗声道:“谁敢拦我?”

陪同的宫女畏惧杨帅威名,同时皇上最近几次三番的说杨帅如何如何忠烈,如何如何英雄,宫女们不知道杨门太君要同皇上说什么,见到杨帅的灵位,纷纷推开了去。

如果太后知道杨门太君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一准得后悔没让可信的人把杨家老寡妇堵了嘴,捆上手脚送回杨家去,大舅母也会后悔没听姜二爷的话,把杨门太君送去寺庙。

按照姜二爷的说法,杨门太君是有一点机会都会做出天大蠢事的人。

乾清宫,皇帝正同重臣商量江南两淮沿岸的灾情,萧睿华已经抵达了江南,用秘折向皇上回禀具体的状况,萧睿华所承奏的灾情极为严峻,也说了石料,泥沙,堤坝存在偷工减料,以次充优的事情。

皇帝格外重视,只怕他派萧睿华出京时没想到状况会如此严峻,其实萧睿华和赵铎泽都低估了那群官员的疯狂,也有点低估皇子们的野心。

“你们说此事怎么办?”

皇帝烦躁的在乾清宫走来走去,朝臣们大多低头想折,生怕皇帝点他们的名字。

“启禀陛下,杨门太君求见。”

“什么人?”

“杨门太君恳求面见陛下,太君说,她能解决陛下的难题。”

皇帝只觉得脑袋又大了一圈,杨门寡妇怎么还没被姜二爷玩坏吗?怎么还有精力来宫里闹腾?

姜二爷的实力不行啊。

皇帝决定下次等姜承义如宫时好好的教训他一顿。

对老寡妇,下手就要狠。

想都姜二爷的手段,皇帝对杨门太君还能好好的活着听吃惊的,换个人早就躲起来了。

“陛下?”

“让她进来。”

皇帝知道她捧着杨帅的灵牌,不让她进门,皇帝前些天同姜二爷演戏都废了。

杨门太君走进乾清宫,把杨帅的灵牌放到地上,杨门太君跪下毕恭毕敬的给皇上磕头,“臣妇特来向陛下请罪。”

“请罪?何罪之有?”

“臣妇请皇上预览血书。”

皇帝把血书从杨门太君手中拿过来,看了一眼,手不由得握紧了血书,换子……换子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陛下,臣妇混淆皇族嫡庶血统,罪该万死,昨夜得亡夫托梦,臣妇不敢再隐瞒下去,皇上,恳请您体谅体谅臣女的一片爱子之心,秦王殿下的二公子赵铎溢才是嫡长子,而如今的世子爷是婢女所出,当年臣妇做主把他们的身份调换了。”

“嗡嗡。”

旁边的朝臣一一个个脑袋发昏,这是什么状况?

世子爷是庶子,二少爷赵铎溢是嫡长子?

是杨妃胆子太大,还是杨家把皇上当作傻子?

皇帝此时恨不得把杨门太君的封上,“住嘴!”

“皇上……臣妇说得句句属实,求您为秦王嫡子正名。”

杨门太君说完此话后,慢慢的起身,直接奔着乾清宫的柱子,“臣妇以死赎罪,只求陛下莫忘亡夫,让杨家真正的外孙可以继承秦王爵位,以正大明朝嫡为尊……”

砰得一声,杨门太君撞上了柱子。

皇上颓然的放下了手臂,本来他想喊一声拉住杨门太君的。

他慢了一步,杨门老寡妇满脑是血,伤口处汩汩流出鲜血,染红了乾清宫的地砖,朝臣脸上挂着莫名的感伤,原来世子赵铎泽是庶子,而二少爷赵铎溢才是嫡子。

在皇上手中的血书上一定写了证据。

大臣们悄悄望着皇上,等候他的裁决。

“把她抬下去,送回杨家。”皇帝龙袍一甩,“往后谁再在乾清宫寻死,朕绝不轻轻饶,朝廷重地……她把朝廷重地当作了什么?”

“臣等遵旨。”

皇帝再生气也于事无补,杨门太君已经把能说的话都说了,消息更本隐瞒不下去,皇帝心里恨死了杨门老寡妇。

“传旨,命秦王,秦王太妃,秦王世子,赵铎溢,即可进宫。”

“遵旨。”

“今日朝会先到此处,你们都给朕好好想想对策,朕明日问你们。”

“遵旨。”

朝臣目送皇上离开了乾清宫,彼此互看一眼,有人叹息:“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杨妃也太厉害了,竟然想出换子保全亲生儿子的性命,弄得秦王府嫡庶血统混淆。”

“皇上怎么判还不知道呢,看皇上对秦王世子的疼爱,重新不是当假的。”

“没错,没错。”

朝臣一边议论,一边向宫外走。

*******

太子东宫,秦王妃刚被皇后和太后联手请过来,还没等秦王妃施针,传皇上旨意的人到了,“皇上召见秦王妃。”

太后心底咯噔一声,暗想是不是杨门太君坏了事儿?

“皇上为何召见秦王妃?询问太子的病情?”

“回太后娘娘的话,方才杨门太君捧着杨帅的灵位去了乾清宫……”

太后身体晃了晃,皇后很快的搀住她,“母后。”

太后脸色煞白,嘴唇微颤,“她说了什么?快说她说了什么?”

秦王妃低头站在一旁,嘴角微微翘起,看来杨门太君是忍耐不住了,换子真相总算是大白天下,让天下人看看被人称颂的杨家女是怎样的蔑视人命。

她已经准备好翻出当年的事情了,杨妃怎么生生的逼死了十个孕妇,是怎么设计算计秦王的。

这回秦王不可能再对杨妃有任何感情,被人当作傻子耍,秦王的面子算是丢尽了。

“杨门太君说,世子爷是庶子,二少爷才是嫡子。”

皇后一听这话,惊讶得长大了嘴巴,“天啊。”

太后咬牙切齿道:“糊涂,糊涂啊。”

秦王妃抬起水盈盈的双眸,失声道:“怎么会?你是不是听错了?溢儿怎能是嫡子?我不信,我不信溢儿是杨姐姐的亲生儿子。”

“皇上召见秦王妃。”

“太后娘娘……”

“去罢,你先去把秦王府的家事料理清楚再说。”

“遵旨。”

秦王妃行礼后,离开了东宫,当她赶到时,秦王,太妃,赵铎溢和赵铎泽已经都到了,四人排成一排跪在皇上面前,秦王妃跪在秦王身后,“见过陛下。”

皇上把御案拍得啪啪响,高声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见朕的话?”

“臣以为只凭着杨门太君的话,不足信。”

“啪。”

皇上把杨妃留下的血书扔给了秦王,怒道:“你自己看,你的好妻子直到最后时候,依然不肯相信你会善待嫡子,她是为儿子谋划一切的好母亲,你呢?皇室宗族的男人都是畜生不成?”

秦王脸庞一红,忙接过血书看了一眼,惭愧的垂头,“臣让陛下为难了,臣真没想到她会做出换子的事来,臣有罪……”

“你不仅有罪,你还该死!”

皇上面目狰狞,“朕早就同皇弟说过,杨家女不能娶,他不听朕的,非要给你定下这么个女人,不仅毁了皇弟一世英明,还……弄得……弄得皇族因为这件事丢足了脸面,朕不用听便知晓,外面人会怎么绘声绘色的编排皇族。”

“臣罪该万死。”

“你们呢?”

皇上懒得理会磕头请罪的秦王,直接对赵铎溢,赵铎泽问道,“你们怎么看?”

“臣不相信。”赵铎溢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一般,摇头道:“臣不相信,不相信……”

赵铎泽早有预料会有这一日,就冲杨门太君和秦王妃不停折腾的劲头,换子的消息不可能隐藏得住,以前他也猜测一旦秘密揭穿,他会很痛苦,很难受,也很紧张。

今日换子的秘密大白于天下,他除了好笑之外,没有任何的紧张,焦躁,不平,好像这件事同他无关一般。

他的心情分外的平静,兴不起任何的波澜,“臣听陛下的,听父王的。你们说臣怎么做,臣就怎么做。”

秦王太妃抱住了赵铎泽,哭道:“阿泽,我可怜的孙子。”

太妃是看得最明白的一个,皇上对赵铎泽的感情绝对比赵铎溢深厚,况且杨妃做出了这等败坏秦王府名声的事情,太妃对杨妃更是多了几分的恨意。

“皇上,秦王府不会更换世子,阿泽一直是被当作嫡子养大的,不管他是不是……都是臣妇的嫡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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