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我的奶奶-余乡音

余乡音, 是当年余家镇药铺余大掌柜的掌上明珠,打小掌柜的就请先生回家教乡音琴棋书画,识字念书。余大掌柜的是南方边城人, 自幼随父母来余家镇落户, 后父母辞世, 扶柩回乡。再回余家镇时, 正巧宝贝女儿出生了, 就这个意就取名余乡音。

小乡音聪明伶俐,写了一手好小楷,大了些就跟随父亲直接在药铺柜台上写写药单, 算算帐什么的,药铺坐堂的两位先生看乡音生的灵秀, 手又轻巧。时常也让她来搭把手。

那一晚, 坐堂的先生都回家了, 父亲也因战乱,该到的药品迟迟未见发来, 就带着管家出门崔货,走了两三天了。一天的营业结束,乡音还像往常一样把一天的流水详细核对入账。这一坐天就晚了。

正当她一笔一笔帐勾对着时,店堂的门被拍的山响。乡音心里一惊,这个时期外面乱的很, 即使父亲在家都不敢开门, 乡音惶恐之极, 手握毛笔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拍门声嘎然而止。

乡音战战兢兢地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 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 就大着胆子拉开了门闩。只听咕咚一声,一个人滚了进来。吓得乡音跳着脚的大叫起来。那个人浑身是血。已经昏迷过去了。

大叫之后,乡音就着灯光看着这个卷缩着一动不动的人。想是受伤后来就医的吧,最终心不忍,还是把他拖到了病床上。

外科清理和包扎对她来说已经驾轻就熟了。很快,这个人的轮廓显现了出来,说不上何等的英俊,确是让人一目不忘,宽宽的额头,倔强的嘴,棱角分明的轮廓。全身的伤痛让他的浓密的眉峰紧皱,消瘦的脸颊有青青的胡须露出。很是一张英武的脸。

乡音趁他未醒,好好地打量了一番。估莫着他这会该醒了,站起身子想去端杯水来给他。却被一只手抓住了。他,醒了,醒目朗眉,很是耀眼。

“是你救了我?谢谢!”声音似有些沙哑但不失醇厚。说着就翻身下床,一阵剧痛迫使他弯下了腰。乡音无奈,只好再把他扶上了床。

乡音毫不客气地对他一顿训斥,要知道她好不容易才把那些数不清的伤口给包扎好,这一下估计又挣开了。很是气恼。

躺在病床上的那人竟然抿嘴笑了,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乡音给他端来一碗水,喂他喝,他就这么边喝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乡音。乡音有些尴尬,假装咳嗽了两声。拿起碗走了。

那个人闭上了眼睛,笑容却挂在了嘴上。一个时辰后,他挣扎着起来。“我不能躺在这里了,我要回去了。”

乡音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怪人:“你不要命了?”

“躺在这里才是真正要我的命呢。”乡音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好打开门让他走。

他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从腰间摘下手枪,递给了乡音。把乡音吓的倒退了两步,说道:“我救了你的命,你不是想要了我的命吧?

那怪人立刻明白他的举动吓坏了小姑娘,嘴角一咧,露出整齐洁白的牙。

“我没有钱,这个放你这儿抵药费。”

乡音慌忙摆手推辞:“不用不用,免费,你赶紧拿走。”

“我还会回来拿的,你先替我保管着。”说着就抛了过来,吓的乡音赶紧捧着,跟捧着个炸弹差不多。

那人笑笑抽身就走了,关门之即还没忘抛来一句:“等着我,我会来找你的。”

乡音捧着那大盒子枪,一屁股就坐地上了。

第二天她父亲就回来了,乡音早早就赶回家睡觉去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敢告诉她父亲,要是她父亲知道了,一准关门闭户,携带家小跑路不可。

乡音不想惹那么大麻烦。一夜未眠,实在是疲惫不堪,一直睡到日头西下,醒来又想起那大盒子枪来。拿手里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这个把上还有字:

端木逸夫

难道那个怪人叫端木逸夫。好奇怪的名字。真是怪人用怪名。乡音还拿手绢把枪擦了擦。放在了枕头底下。

这个怪人就是端木逸夫,他那日带着一小队人马冲出包围找援兵,结果两边夹击,负了重伤,眼见不支,副官从后面一把把他推落下马,纵身上了他的马,引开追兵扬长而起。端木拼了最后一点力气爬到了药铺。就这样昏了过去。

小半个月过去了,乡音渐渐把这件事情也淡忘了。每天照旧去药铺当班。她虽是女子,也不想让进出的人觉得扎眼,每天去药铺都跟伙计穿一样的衣服。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也没把她当成大小姐。

这一天吃了早饭,乡音就快步出了家门,赶着去药铺,刚走到街口,就看远处来了一伙人,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

当时那个地段还是国民党把手着,这样的人很多,她也不奇怪。可再近点一看,只见乡音“啊”的惊叫了一声,撒腿就跑,一口气冲回了家门,然后叫管家“关门,关门”管家一时弄不清楚这大小姐怎么了,还以为土匪杀进家门来了,立马把门给杠死。

乡音直冲进自己的卧房,伸手从枕头底下抽出那只带字的枪来。紧跟身后而来的管家吓了一个趔趄。连声说道:“大大大,,小姐,你哪来的这个玩艺,快,快,快给我扔了。”

管家的话还没落地,大门已经被拍的山响。屋子里的人同时惊呼起来。谁也不知道门口来了什么人。

巨大的敲门声惊醒了余大掌柜的,他今天本不打算去药铺,因此起的就晚些。当他惊慌失措地到了大门口一看,管家下人一个都不在,只好自己开门。

打开门的一瞬间,两排荷枪实弹的人冲了进来。幸亏扶着门,否则余大掌柜的非倒下不可。这年头谁不怕当兵的?

最后迈过门槛的是一双锃亮的高统军靴。一个星眉朗目的军官走了进来。

“请问这是余记药铺掌柜的府上吗?”

走进来的军官客气地问道。

余大掌柜的听了此人的口气不像是来找碴的,赶紧接口:

“是,是,是,正是陋室。”

“请问府上是否有一位小姐?能否一见?”

找乡音的?余大掌柜的顿时傻了。这哪对哪儿啊,乡音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来者仿佛看穿了余大老板的心思,笑着道:“我欠她人情,今天来还债的,顺便把我压给她的东西取回去。”

那日他离去后,汇合了大部队,又是一番征战,终于他又杀回来了。早上去了药铺,一问伙计,才知道大小姐还没来,他就带队伍直接找到余府来了。

原来如此,余大掌柜的松了口气。管家也从后院跑了过来,余大掌柜的赶紧客气地请客人进屋说话。然后对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立马一溜烟往后院大小姐的房间跑去。

看茶落座后,余大掌柜的开始偷偷打量着来人,30不到的岁数,英气逼人,端正地坐在那里,眉目扫过之处,无人能与之对视。

余大老板心想:这一看就是个人物啊,这正是乱世造英雄的时候,我哪个也不敢怠慢啊,越发殷勤地劝茶。

那人倒也不客气,安静地坐在那里喝茶,等着。

管家气喘吁吁地把前院的事情讲完,乡音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让管家先去门口候着,赶紧把伙计的衣服脱了,换了件刺绣软袄配了条长裙,典型的碧玉小姐服。回手把那只刚扔在床上的大盒子枪别在了身后,跟着管家来到了前院。

进了屋,那人见了立刻站了起来,眼睛火辣辣地盯着乡音,嘴角上扬,朗目闪烁,满眼都是惊喜。

乡音没敢对视,只是礼节性地问候了一下。

那怪人看着乡音笑了笑:“来迟了,让你久等了。”

乡音尴尬地笑了笑:“不,不会。”

“我那日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请教恩人的尊姓大名,实在是唐突,请见谅。”

乡音没想到他上来就问她名字,有些惊讶“啊?”了一声。

余大掌柜的赶紧接话:“这是小女,乡音。”

“乡音,余乡音。人如其名。多谢,在下端木逸夫。”

原来他真的叫那个名字哦,乡音偷眼看了他一下,正好撞在他眼睛里。吓得乡音连忙扭头装作看旁边的那盆花。

端木逸夫把那天的经过跟余大掌柜的简单地说了说。

今天来就是要感谢当天的救命之恩,余大掌柜的这才恍然大悟。合着闺女救死扶伤没留名,人家登门感谢来了,好事啊。

端木逸夫一挥手,门口的警卫立马抬上来一盒大礼,当众打开,竟然都是上等的药材,还有红纸封好的现大洋。

这个礼可不轻啊。

余大掌柜的不禁沉吟起来。按说这救命之恩,回报些好处倒也能说得过去。可这大张旗鼓的,好像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余大老板在市面上见的人和事多了,自然有三分经验,他在等着端木逸夫的后话。

果然,礼物呈上后,端木逸夫开口了:“余老板,我是国民党第27师师长端木逸夫,我今天来还有一事想请教余老板,请问另爱是否有婚配?”

余大掌柜的被他的头衔已经震的七荤八素的,后面的问题更是让他差点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道:“小女自幼宠爱之极,想多留在身边几年,尚未婚配。”

“如果我端木逸夫今日来求亲,不知是否能首肯?”

求亲?

站在一旁的乡音诧异地看着这个怪人。心想这个人不会是受伤弄坏了脑袋了吧,有这么做事的吗?人家救了你,你就跑来要娶人家,笑话!

乡音顿时火起,她上前一步,把盒子枪抻了出来,往端木的手上一放。

“你,拿着你的枪,赶紧走!”

端木逸夫望着涨红了脸的乡音笑了笑,柔声地说道:“我不能马上娶你,等我这场仗打完了,胜利那日就是我端木娶你过门之时。如果我战死沙场,你就把这枪扔了吧。”

说着一挥手,两排警卫贯穿尾随而去,撂下一堂屋子发愣的人。

半天余大掌柜的才缓过劲来,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岂有此理,这算什么?!”

乡音被她爹的一巴掌吓的一哆嗦:“爹,对不起,都是我惹出来的麻烦。”

“爹没怪你,这世道啊,好人难做。来了这个魔头般的东西,可怎么是好?乡音,你可想好了,爹不勉强你,实在不行我们就逃吧。”

乡音倒也不讨厌这个端木,就是觉得这事情来的突然,让她难以接受。便安慰余大掌柜的,

“爹,您先别急,这就一说,打仗的人,居无定所,没准转头就忘了。如果真来了,到时咱们再想办法。”余大老板想想也只能如此。

这一仗打的日子可真不短。

自从那日后,余大掌柜的就再也不让乡音抛头露面了。生怕一不小心给那个人掳走了。

乡音闲来无事,就拿那枪端详着。琢磨这个端木怪人现在也不知道打到哪里了,是不是还活着,那份好奇让她时常地惦记起这个人来了。

终于好像太平了些,余大掌柜的打算清点细软,趁着暂时的太平,举家南迁。现在的局势谁也看不清楚,要是再不走,可能就走不了了。

正当全家收拾妥当,推开大门的那一刻,呼啦门外来了一飚人马,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端坐的正是端木逸夫。

他浑身冒着硝烟味,紧闭着双唇,剑眉冷峻地看着拎着包裹的余乡音。乡音诧异地张着嘴看着他。

“乡音,跟我走,再不走就一个也走不了了。”

端木有些急切。战势他比谁都清楚,他飞奔而来真是想带乡音走,没想到刚到门口就碰到了他们出来。

“我不会丢下家人的,更不会跟你走。”乡音倔强的回答。

“我不想让你白白丢了性命,就这么出城,你们一个也活不了。”端木没有理会乡音的孩子气。

“为什么?你们不是军人吗?你们不是口口声声保护我们地方老百姓的吗,怎么就只顾着自己逃命呢?那你们打仗到底为了什么?”乡音的声音激动的已经颤抖起来。

端木的眉头紧皱着,“局势不是我一个人能控制的了,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带你走。等到安全的地方,我再跟你解释。”

听着炮声越来越近,卫兵纷纷抬头看着端木逸夫。

“你走不走?!”端木对着乡音急切地吼了起来。乡音毫无惧色,高傲地扬起了头看着马上焦急的端木,

“我不会跟着败寇走的,你要是个真正的军人,就出去跟他们拼,胜了,我就嫁给你,败了,我就跟你一起死!”

乡音的凛然,让马上的端木一震。

“好!这一仗,我为你打!”

端木斩钉截铁地回应了乡音,马头一调,“兄弟们,跟我走!”一骑尘烟,淹没在轰隆隆的炮声中。

余大掌柜看着女儿说“你这是让他送死啊,听着炮声,哪里还能守的住。我们也回家吧,这城是走不出去了。”一家老小又回了屋,关门闭户,听着外面源源不断传来的激烈的枪声,炮声。

那一刻,乡音也是被激的才那么说,现在想了想心里越发不忍了,如果端木就这么死了,乡音心里会愧疚一辈子的。看着手里那只大盒子枪。摸着那枪上的名字,暗暗祷告。

“你要活着回来,不要就这么走了。我可不想让你变成鬼,然后阴魂不散地跟着我。”

一天一夜的枪炮声终于在黎明的那一刻停了。大雾淹没了晨曦中的小城,模糊了战争的疮痍。

乡音抱着那只盒子枪卷缩在床上,桌案上昨夜的小楷似字迹未干。

端木逸夫轻轻地走了进来,门外的士兵站立两旁纹丝不动,半点声响都没有。

他活着回来了。

大门拉开的瞬间,管家张着嘴傻在那里了。端木直径从他面前走过,来到乡音的卧房。推开房门,慢慢地走近,低头深深地看着缩卷着的乡音。

余光中桌案上的小楷映入眼帘。随手拈起:端木逸夫,你这个该死的怪人,你死给我看看!

凌厉的笔锋,好像要发泄满腔的怒火一般。端木嘴角上扬,眼梢柔和地弯了起来。

他把脸贴近乡音,在乡音的耳边轻轻地说:“该死的怪人回来了!”

“啊???鬼啊!!”睡梦中被惊醒的乡音睁眼猛地发现了端木那张逼近的脸,吓得狂叫起来。

端木一把捂住了乡音的嘴。在乡音的面前蹲了下来,他很高,蹲下来正好与乡音平视。乡音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怪物。心想:莫不是我也死了?

端木笑吟吟地把那张小楷在乡音面前晃了晃。

“你在担心我!”

乡音看看那小楷,又看看端木,这会儿总算清醒过来了。拿手指头戳了戳端木的脸颊。“哦,是真的呀。”

端木捉住了她的手。“想要确认是不是梦,应该捏的是自己的脸,对吧?”

乡音一下子就窘了起来,悻悻地说:“我还以为我也死了呢。”

“我不会让你死的,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一仗,我胜了。”然后很是骄傲地扬起了脸。

端木在乡音脸上没有找到欣喜若狂的表情。而是一副挫败状。“呃!”了一声,眼睛眨了眨,还咕噜转了两下,好像突然什么都忘记似的,再努力回想着的样子。

端木站了起来,看着装迷糊的乡音轻笑着:“我来兑现你的诺言了。”

乡音惊的从床上跳了起来。指着端木:“你你你,,,,,,,你不许胡来哦!”

端木大笑:“鬼丫头,你不会想赖帐吧?三日后,我来迎娶你。枪就是定情信物。”

说完大笑着扬长而去。

端木逸夫撂下话走了。这一家子人都傻了。

乡音在屋子里整整坐了一天,余大掌柜的唉声叹气。管家在一旁劝慰着:“掌柜的,这兵荒马乱的,大小姐跟了这个端木也有个保护,你就别伤心了。”

“你懂个什么,端木这个人说跑路就跑路,说打就冲出城去打。那子弹能长眼啊,我怎能把乡音托付给这样的人呢?再说了,这兵荒马乱的媒妁之言不要也罢,可是这个端木你了解还是我了解啊,到底是个什么身家背景,人品教养?以后乡音嫁过去是不是能过的好。谁能看得透啊?!”

“掌柜说的是,可是这三日就来接人了,现在他在管辖这片城区,咱们想跑都跑不掉啊,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来抢人吧。要不您还是问问大小姐是怎么个意思?”管家提醒着余大掌柜的。

余大掌柜的一听此话有理,正要起身去找乡音。只见门外涌进一帮子人来。管家慌忙前去迎接。来者都是余家镇头面人物。余大掌柜虽然平时也有结交,但不至于他们全体拎着礼物登门。惊得余大掌柜连忙作揖恭请进来。

镇长为首分别落座,也就毫不客气地对余大掌柜的说“我们就开门见山吧,端木师长看得起我们,拜托我们这几人前来府上提亲。所有礼数都按我们余家镇当地习俗办。快,拿上来。”

只见身后抬上聘礼数箱。镇长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缎软包,郑重打开,交给了余大掌柜的。余大掌柜的接过一看,竟然是婚书,上书端木逸夫的生辰八字,祖籍,现任官衔等等。

镇长说“如果余大掌柜的没有什么异议,就把令爱的生辰八字添上,这事就成了。我们就等着喝余府的喜酒。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众人齐声附和着。

余大掌柜的看着手上的这块烫手的山芋,知道这件事情对付不过去了。忙说“现在这年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要她本人同意啊。我这就找小女商量去。”

“不用商量了,我同意!”门外的乡音走了进来。

镇长忙说“好好好,我早听说这一仗能胜,这个城镇能保住,全是大小姐的功劳啊。今天一见,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乡音没有搭理镇长的马屁。直径走到父亲面前,接过婚书。提笔就把自己的姓名,生辰八字添上了。余大掌柜的拦都没拦住,悔恨地跺着脚喊道“你这是做什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爹,这个人能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我觉得值了。再说他也保全了全城的百姓。为什么不嫁呢?”

“好”众人忍不住鼓起掌来。镇长接过婚书,恭贺着瘫坐在椅子上的余大掌柜的,然后带人回去复命了。

三日后,高头大马,锣鼓喧天,端木逸夫来了。进了余府抱起了一身红衣,娇羞俊美的新娘,放进了轿子里。

端木的临时府御就在镇长办公厅。一个不大的后院,把卫森然。一溜的流水席吃喝的昏天暗地。自从战乱以来,人们也好久没有沾到喜气了。算是暂时麻醉自己也好。都想趁机放松一下自己。

夜深时,端木满身酒气来到了洞房。他揭开了乡音的盖头,温柔地坐在她的身旁,抬手扬起乡音的小脸。“我终于把你娶回来了。我是个军人,嫁给我,从此就要生死相随,你是否愿意?”

乡音盯着那双璀璨鬼魅的双眼,郑重地点了点头。端木双手用力一拽,就把乡音抱在了腿上。“那日,我睁开眼看到你时,就知道老天真是厚待我,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没有这样的福分。可是自打看了你那一眼后,我就有了渴望。我想活着,跟你一起活着。即使那日在城外激战了一天一夜,我心里一直也只有这一个渴望。也许真的感动了老天,竟然撑到了援兵。我知道这都是你带给我的运气。”

端木带着酒气靠在乡音的耳边喃喃道来。

“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凶险,你都不要放弃我。好吗?”乡音羞红了脸,低柔地说道。

“我端木起誓,我活着你就活着,我死了也要让你活着。”乡音赶忙拽住端木举起的手。端木逸夫一个转身,把乡音压倒在婚床上。

随军征战,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可是端木对乡音的柔情关切,让乡音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战事终于告一段落,他们一路南撤,终于在江南的一个城市停留下来。暂时的和平让整个城市看起来很是繁荣昌盛的样子。军队的随军家属们也经常聚会打牌。端木家也总能看到灯火辉煌,彻夜喧嚣。

别的太太都在丈夫身后站着看打牌,端木打牌时要把乡音放在腿上坐着。众人都取笑他,他却怡然自得,说抱着乡音打牌,运气好的不得了。大家自然知道这新婚燕尔的通病,也就打打趣算了。

乡音隐约从别的太太那里知道,端木有原配,还有一个儿子在老家。心里甚是不爽,可是也不想找端木说透。

在那个时代这也相当的普遍。既然端木没有跟她提起,也说明那个人在他心里不重要吧,乡音安慰着自己。

端木的宠爱让乡音忘却了这场战争,忘却了所有的疑惑。在她眼里只有端木,这房子里的一草一木,还有她和端木的柔情蜜意。这就是乡音的天下。门槛外的世界渐渐都与她无关了。

端木也乐的看到乡音这样,从满是战火的世界里,回到了自己温暖的小窝里,看着温柔可人的妻子。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满足。

就这样小半年过去了。她这两日觉得身体不太合适,就叫车带她去诊所,当大夫郑重地恭喜她时,她觉得心都要飞起来了,她有了端木的孩子了。那种喜悦让她恨不得马上就去告诉端木。

天气晴好,她就让车先回去,她要走走,她想平静一下激动的心情,想象着端木听到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一种喜悦。

端木办公地方离家不是很远。警卫看见她来了,敬礼后并没有阻拦。乡音推开了门。

乡音推开门的瞬间怔住了。端木的腿上坐着一个4,5岁的男孩。样子跟端木酷似。旁边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位妇人,挽着旧式的发髻,年纪不是很大,却是端庄贤淑,落落大方。

屋里屋外的人都愣住了。那妇人看看乡音,又看看端木,站起来接过了孩子。端木起身迎了上来。乡音的眼睛里慢慢地聚满了眼泪,但她强忍着。扭头就走了出去。

端木紧跟其后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她“对不起。老家也不太平了,只好接过来。希望你能体谅。”

乡音身子晃了晃。头也没回,甩了那只胳膊径直地走了。

一路走着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怎么都止不住。她就这样漫无边际的走着,一直走到天黑。

她看着四周陌生的街道,房屋。顿时感觉无比的苍凉,她的世界里一切都变得陌生无比,那个曾经把自己看的比命都重要的人,只跟她说了声:对不起。乡音竟失声笑了起来。那悲伤的笑声只能让眼泪流的更欢。

不知道何时开始,身后有一辆黑色的车悄悄地跟着。大起大落的刺激让她的胃一阵翻滚,她扑到墙边吐了起来。

身后的车猛地停了下来,端木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乡音。等那翻江倒海般的感觉慢慢平息下来,她用力挣扎着,哭泣着。但端木丝毫没有放松。

“你是不是病了,快跟我回家。”

“家?你的家?端木逸夫,既然你不能担当,当初就不要娶我。你以为我还会信你!滚开!”

乡音像只发怒的狮子。

她是疯了,她觉得一切的美好都没被破坏掉了,她恨端木。她不能想象让她跟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而且那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他端木的孩子。那么端木口口声声对自己爱都是哄人的把戏了。

自己不再是唯一,自己不再是他手掌心里捧着的乡音了,她几个小时前还编制着美梦,瞬间就给砸得粉碎。让她如何不恨。她厮打着端木,哭喊着,最后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依然躺在了他们的床上,端木坐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脸。

“不要恨我,乡音,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乡音把脸别一边,不理他。他坐了一会就起身出去了。只留下副官在门口把着。乡音看着远去的背影,一滴滴的眼泪滚落在枕边。

大太太带着儿子并没有住进来,端木另外寻了个院落安顿了他们。每天还是照常回乡音这里。可乡音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能躲着他就躲着,实在躲不过去,就一声不吭。

久了端木的话也少了。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煎熬着。

没过多久,乡音隐约在他与副官的对话中听出战事有了很大的变化。一切都好像在急促地改变中。

乡音此时连家里的事都理不清楚,对外面的事情更是无心理会。

那一夜,很不安静,军队在动,装备整齐,整装待发。

端木像是在等待什么,不安的脚步在乡音的卧房门外走来走去。

副官进来看了好几次。乡音知道端木在门口,她也不出声,躺在床上装睡。黎明时分,副官又进来了。

端木低声问“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都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可是这儿?”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端木沉稳的脚步传了进来,乡音回身朝里睡着。

他俯身仔细地打量着乡音熟睡的面孔,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在她额头吻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了件东西放在她的枕边。

一滴冰凉的泪水随之滑落在乡音的耳旁。他站了身,停顿了一下,然后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半晌,乡音扭过身子已经是泪流满面。她看着枕边的那把盒子枪,惨然一笑:

他,终是舍了我。

这个城市被无情的战火搅的粉碎。

副官一路死拽着乡音随着难民群往南走,他们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路上除了死人就是死人,已经分不清楚是兵还是民了。他们都换了百姓的衣服。副官年纪也不大,看着悲痛欲绝的乡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烽火硝烟中的乡音,已经忘却了那个该死的端木,她只想活着,哪怕恨着也要活着。

几日不停的亡命,让孕中的乡音越发虚弱,他们在一个山脚下停了下来,副官把她安置在一个背风朝阳的地方,就到附近去找吃的去了。

乡音看着不断走过的难民,心下十分的凄凉,当初的一时糊涂,轻信了他,如今落了个生不如死。

当年初遇时端木的炙热,离别时端木的决绝,一幕幕不断地在乡音脑海里闪过。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当年端木曾深情对她说过的话,现在想起来竟是嘲弄。余乡音悲愤地大笑起来。

她大喊着:“你瞎了双眼,余乡音,你彻头彻尾的就是个傻瓜!”

她哭泣不止,她不是可怜自己,她是恨自己,为什么那日不在他转身的瞬间,用这把枪打死那个人,或者给自己一枪。这样也不会落到今日如此地步。

她到底为什么如此软弱。她余乡音一向不是这样个性的人。被自己挚爱的男人一声不吭,彻彻底底地甩下了。还要跟着难民亡命天涯。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她拿出了那把枪,顶在了自己的额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乡音要叩响扳机的那一刻,前头一阵骚乱,难民们纷纷往回跑,大声叫嚷着:“快跑,土匪来啦!”

副官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扑过来一把抢下了那把枪。把子弹退了出来。对着乡音大喊:“你想干吗?你想干吗?你知道吗?我拿我的命跟端木师长保证过了,绝不让你有丝毫闪失,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跟他交待?你的命就是我的命,而且你还怀着端木师长的孩子,这种傻事不要再干了!”

年轻的副官愤怒了。也许他连恋爱都没有经历过,根本不会懂得此刻乡音的心是多么的痛苦无望。

副官拉着乡音一路踉跄,后面的马蹄声清晰可闻,乡音实在是跑步动了,她扶着一个树大口地喘息着。副官拽着她不撒手。

身后枪声不断传来,难民们没命地狂奔。这个时代太乱了,已经没有敌我之分,土匪强盗只要手里有枪都要站出来横行四野。为了钱财杀人放火,无恶不做。这个社会已经没有了秩序,没有了善恶。只有掠夺,侵占和屠杀。

副官弯下了腰,他要背着乡音跑,乡音不从,副官急了,只好强行把乡音抗了起来,负重奔跑怎么能快的了。

一阵密集的枪声后,副官猛地把乡音推送到一块断崖下,副官撑着那块断崖石壁,护着胸前的乡音。

胸口的血迹慢慢地渲染开来。

乡音惊恐地看着那片红色越来越大,副官倒下了,临死都没撒开乡音的手。他觉得他的任务还没有很好的完成。他睁着眼睛死去了。

年轻的副官替乡音挡了那颗该死的子弹。乡音俯在副官的身上哭去活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让这个年轻的副官替她去死,难道这就是端木为她做得最后安排吗?所有的委屈,悲痛都涌了出来。她昏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里,一个护士模样的人走过来,轻声说“你有身孕,最好尽快找到家人,安顿起来,不然可能保不住这孩子。”

乡音无语,怔怔地坐着。对,她还有他的孩子,尽管他还不知道,尽管他抛弃了她。想着想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之后,乡音就在后方救护队做了护士。救助伤员,直到生产。

儿子出生了。她看着那酷似端木的眉目,欣喜地摸着耳朵后面那个只有端木家族才有的标志。欣慰地笑了。

她跟孩子被救护队送到一个老乡家休养。那一日,她去救护队领供给。也就10几分钟的路程。满天的飞机炸弹让这个小城瞬间进入火海,乡音像疯了一样往回跑。她的孩子,她跟端木唯一的见证还在老乡家。

等她跑回老乡家一看,整个村庄一片火海,她不顾命地冲了进去,她要找到她的孩子,那是她的命。四壁被烧得精光。她的孩子已经无处可寻了。

她想一死了之,又怀着一线希望。没准孩子被老乡救走了呢。孩子没有妈妈可怎么办。她就这么在残垣断壁中哭泣着,等待着。

三天后,救护队在这里发现了倒地的她。

就这样,她失去了一切,行尸走肉般地活着。活着。

往后的几十年,她走遍了所有的福利院和寄养所,她总觉有一丝希望再等待着她,这个信念支撑着她大江南北地一路寻着,一路活着。

她路上也听人们议论道,国民党军官都带家属撤到台湾去了。她冷笑着。

有一日她走到了昔日村,这个小小的村庄那份安宁,祥和,让她疲惫的心停了下来。她已经再也走不动了。

就这样,一个女人的一生就在这个小村落里守望着,为一个永远也看不到的希望。凄凉地过完了一生。

52.家族诅咒65.登门求亲65.登门求亲51.端木爷爷66.圆满人生53.人身事故46.人生初礼32.心有灵犀31.新兵上阵67.我的奶奶-余乡音3.引二21.一笔一画23.什么关系46.人生初礼7.合适人家18.人间天堂36.决不让步50.我的奶奶31.新兵上阵30.冷漠关押3.引二54.军民对峙12.中了心魔63.悲剧大结局60.绝不放手19.一串等待17.只是战友1.开篇序论61.万般煎熬27.誓不回头63.悲剧大结局33.糊涂的爱64.喜剧大结局之劫后余生31.新兵上阵67.我的奶奶-余乡音7.合适人家8.花档邀约35.三人之行27.誓不回头52.家族诅咒47.封尘的爱66.圆满人生51.端木爷爷21.一笔一画38.难以取舍49.心中广厦55.军民交涉50.我的奶奶57.爱恨交集52.家族诅咒1.开篇序论67.我的奶奶-余乡音50.我的奶奶11.一病不起42.旧影暗伤33.糊涂的爱8.花档邀约4.昔日喜事63.悲剧大结局6.槐树花档32.心有灵犀43.难分难舍51.端木爷爷39.冲突再起1.开篇序论42.旧影暗伤66.圆满人生51.端木爷爷36.决不让步46.人生初礼59.为你解脱14.露天电影57.爱恨交集31.新兵上阵42.旧影暗伤26.演绎抉择48.父亲母亲32.心有灵犀35.三人之行62.海啸来了20.只能是你1.开篇序论59.为你解脱37.乡音未改57.爱恨交集54.军民对峙8.花档邀约26.演绎抉择66.圆满人生60.绝不放手61.万般煎熬43.难分难舍29.离家叛逃14.露天电影22.树洞思念39.冲突再起34.赶海愉悦29.离家叛逃47.封尘的爱
52.家族诅咒65.登门求亲65.登门求亲51.端木爷爷66.圆满人生53.人身事故46.人生初礼32.心有灵犀31.新兵上阵67.我的奶奶-余乡音3.引二21.一笔一画23.什么关系46.人生初礼7.合适人家18.人间天堂36.决不让步50.我的奶奶31.新兵上阵30.冷漠关押3.引二54.军民对峙12.中了心魔63.悲剧大结局60.绝不放手19.一串等待17.只是战友1.开篇序论61.万般煎熬27.誓不回头63.悲剧大结局33.糊涂的爱64.喜剧大结局之劫后余生31.新兵上阵67.我的奶奶-余乡音7.合适人家8.花档邀约35.三人之行27.誓不回头52.家族诅咒47.封尘的爱66.圆满人生51.端木爷爷21.一笔一画38.难以取舍49.心中广厦55.军民交涉50.我的奶奶57.爱恨交集52.家族诅咒1.开篇序论67.我的奶奶-余乡音50.我的奶奶11.一病不起42.旧影暗伤33.糊涂的爱8.花档邀约4.昔日喜事63.悲剧大结局6.槐树花档32.心有灵犀43.难分难舍51.端木爷爷39.冲突再起1.开篇序论42.旧影暗伤66.圆满人生51.端木爷爷36.决不让步46.人生初礼59.为你解脱14.露天电影57.爱恨交集31.新兵上阵42.旧影暗伤26.演绎抉择48.父亲母亲32.心有灵犀35.三人之行62.海啸来了20.只能是你1.开篇序论59.为你解脱37.乡音未改57.爱恨交集54.军民对峙8.花档邀约26.演绎抉择66.圆满人生60.绝不放手61.万般煎熬43.难分难舍29.离家叛逃14.露天电影22.树洞思念39.冲突再起34.赶海愉悦29.离家叛逃47.封尘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