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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半朵

我试探道:“虽然我没见过童童,也不认识她的母亲芊子,但是听到他们的遭遇仍然忍不住难过。我想芊子当然一定受到非常大的打击吧?”

游父的微笑在阳光之中非常‘迷’人。

“如果那孩子有你一半懂事、内敛,也不至于此。”他语气带着明显责怪。我想他不满意芊子一半原因迁怒于那场车祸,另一半,怕是‘性’格不和。

游父又道:“那一次失败的婚姻教会了游永识别‘女’人。”

这不着痕迹的称赞,听得人如沐‘春’风一般。

“伯父不担心我也不是好‘女’人?”

“哦?”他饶有兴味的看我,“蓝小姐怎么坏法?说说看。”

“我也许是为了吃名贵的食物与游永在一起,也许是为了穿名牌衣服与游永在一起,也许是为了金银珠宝,也许是为了他的万贯家财。”我一口气吐出心中不快。

游父听的朗声大笑:“如果是为了这些,我想我比我儿子更加适合你。蓝小姐℉∏79小说网,m.,不要让别人的目光影响你情绪。”

他早已把一切尽收眼底,完全不需要我费力解释。我想俯瞰众生的本事游永正是深得他的遗传。

“伯父教导的是。可惜我不像您事事完美,我必须时刻经受别人挑剔。被怀疑久了,难免自我怀疑。”我不由自主与他谈起心事,能够让人乐于诉说也是一种魅力。

游父久久的看远处水池边谈话的游永母子,脸上忽然现出一些落寂。

这一种寂寞,深的让我眼前的绅士顷刻间变得苍老起来。我惊讶的望着他。

只听游父缓缓道:“完美?那只是众人看到的表面。”这语气像极了游永的,有点不屑,有点讥讽,但是在游父口中又多了一分沧桑。

“在我像游永这么年轻的时候,远远没有他十分之一稳重。”他放空的眼睛似回望着自己的过往时光,他说,“那时候犯下多少错误,上过多少当,吃过多少亏,跌倒过多少次?我数也数不清。可是犯错我会改,跌倒我还有力气爬起来,无论做什么,我是我,不需要伪装,不需要在别人眼中树立形象。那时岂止不完美?简直是遍体鳞伤,但那时侯活的真实。”

我静静地望着他的脸,皱纹但风度不减的脸。我可以想象他年轻时的英俊,也可以想象他每一条皱纹里刻着的风霜。

是阅历让男人富有非凡的气度。但同样是阅历,让男人衰老。也许是因为大量运动,也许是因为谈到他内心的隐忧,游父也不例外的现出老态。他疲惫的看向我,起身道:“我累了,陪我到屋内坐坐。”

我恭敬的起身,但他并没有向喷泉边的母子走去。

游父带我转过一排浓密的树荫,一片‘艳’丽的‘花’池,沿着院落深处的小路走。我紧紧跟在他身后,等待他解释去处,但是游父似乎没有解释的心思。他的背影显得略微沉重。

这座庭院是极大极深的,简直比拟一座小小的游乐园。园中除了喷泉、草坪、泳池、球场这些常见设施,还有许多风情各异的石膏雕塑以及被整理出漂亮形态的树木‘花’草,有西方情调的,也有东方韵味的。我看得神往,但游父却视而不见,渐渐加快着脚步。也难怪,每天对着同样的雕塑和喷泉,任谁都会觉得索然无味。

我想游氏夫‘妇’的婚姻大抵也同这座园子一般,虽然是光鲜亮丽美伦美焕的,但是千篇一律的过上十几年、几十年,再好再美的婚姻也如同一片废墟。比如我爱吃抹茶蛋糕,但日日给我吃也会腻到吐。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大约一刻钟,转过一条挂满紫藤的回廊,眼前跳出一片小湖来。然后再也看不到房子的围墙,看不到人工休整的痕迹,不知是庭院依着湖所建还是这片湖坐落在庭院里。

这样的住宅不是只有小说里才存在吗?我深深呼一口气,让脑袋尽量清醒。

游父把我引到湖旁的一座小屋‘门’口。终于开口道:“就是这里了。”

这是一间与游家的奢华庭院极不相称的乡间小屋。

没有任何装饰,没有任何现代设施,推‘门’进去,一扇大窗把湖光山‘色’尽收入屋内。

屋内粉刷的通体雪白,陈设只有一张简朴的木‘床’,一只同‘色’调的小柜子,一把舒适的大躺椅,一套朴素的大书架,其上陈列着书,照片,和几只别致的瓷器。整个氛围安静而清新,我想若是身心俱疲的时候在这里小憩一会儿,再舒服不过。

游父绅士地请我试一试摇椅。

我不客气的躺上去,柔软‘毛’绒的毯子贴着身体,格外享受。

“怎样?”听的出他对自己的生活品位颇自信。

我笑道:“舒服极了。原来游永懂得享受是得伯父遗传。”

游父坐在我身边的木‘床’上,碰一下大摇椅。椅子载着我颤悠悠的碰着地板,发出缓慢而庸懒的声响。我望着屋顶一盏朴素但不失‘精’美的吊灯,轻轻合上眼睛,仿佛时光就这么静止着,沉淀着。

再挣开双眼的时候,游父正柔和的看着我的脸,眼中似乎带着笑意,又似乎在回味一段悠远的往事。

这一刻,他的脸又忽然很年轻,眼中闪着只有青年人才有的明亮而热情饱满的光泽。

他看到我挣开眼睛,直直望着他,于是别开目光,去欣赏湖上的潋滟水‘色’。我自觉失礼了,忙搭话道:“这里才是真正的人间天堂。”

游父收回目光,对着我微笑:“这里的一切都是一个故人的梦想。”

这位故人对他来讲一定弥足重要,不然他何以把别人的梦想安置在自己家中?

“一座湖泊,一栋小屋,屋里有书有爱人,湖里有满池碧水和嬉戏的鱼群。”我不禁叹道,“这位故人的心思何等悠游自在,何等诗情画意。”

游父望着我,忽然忘了推摇椅。他眼角的皱纹渐渐舒展,眼神里似有说不完的情意与遗憾。

“蓝小姐,”他终于开口,“如果他在世,你们一定是知己。”

我礼貌的笑笑,很想问“他”是什么人,强忍着好奇心没有接下去。一则问了无礼,二则他是长辈,即便投缘也应该保持长幼间的适当尺度。‘私’事,最好不要多问。

但游父显然并不在乎,他看起来心情大好。

他说:“你不觉得这座小屋不是欧洲文明的产物?”

我看那木‘床’木柜在看我坐着的摇椅,猛然觉悟。

难怪一进屋有种莫名的归属感。这里的一切都是中国的风格,是中国文化的产物。

但我毫无原由的预感,这一切绝对与游伯母无关。

那么,这一切是为了谁?游父口中的故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