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六,大,大,大。。。哎呀,又是个二三四,今天的手气怎么就这么背呢?”
“莫不是王爷今天要与人开赌局,把老夫人的好运都带走了?”
“怎么可能?欢儿说他赌完全是靠手法,运气只要一点点,他哪里需要带我的运气?”
“那为什么老夫人总是输给我们几个丫头?”
“就是啊,老夫人天天都把我们赢得血本无归,今天是不是撞邪了?”
“算了算了,别说这些,老娘就不信今天一把都赢不了,再来!”
中天王府内院里一片热火朝天,四个丫头围着一外身穿绫罗绸缎的中年妇人正在扔骰子。四个丫头面前各堆了些小碎银子,脸上笑开了笑,那中年妇人却挽高了袖子,瞪着眼睛指着刚扔进瓷碗里的骰子直叫:“大,大,大,天哪,怎么又出个小?这个骰子今天专跟老娘做对,不玩了!”
中年妇人捶胸顿足,气得一把将碗里的骰子抓起就朝院门口扔去,骰子骨碌碌往外滚,那几个丫头心疼的叫道:“老夫人,那可是王爷最喜欢的象牙骰子,你这一扔了,等下又要一起挨骂。。。”
一个丫头跑得快,盯得最远的那粒骰子追过去,才蹲下,未料一双脚就出现在她面前,她顿时条件反射的大叫:“啊!王爷!”
“各位在玩捉迷藏么?”
步惊艳一路赏花过来,来到此处,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听到不是王爷,所有人又都从藏身的地方钻了出来,她们气呼呼地打量步惊艳,见她除了长得好看一点外也没甚了不起,立即就有人道:“哪里来的野丫头,居然敢在此冒充王爷?”
“我有冒充王爷么?”步惊艳一脸无辜,“我只是路过而已,是你们自己叫的王爷,与我无关。”
中年妇人这时候在小丫环的帮助下已经把歪了的发髻扶正,并且扯了扯衣裳,再清了清嗓子,才扯出一脸慈祥亲和的笑容说道:“小丫,别无理,今天府里客人多,许是这位小姐迷了路,我们当该有以礼相待。敢问姑娘是哪家小姐?”
步惊艳望着眼前一身端庄的妇人,无论是谁,如果不是刚才亲眼目睹她挽着衣袖,指着骰子叫嚣的模样,谁都要认为她是个极温柔又慈祥的妈妈级人物。可惜,全被她瞧了个仔细。
步惊艳微微一礼,“敢问这位年轻的姐姐是。。。”
听她如此称呼,中年妇人眉开眼笑,旁边的丫头得意地介绍,“这是我们家老夫人,堂堂中天王的娘亲,可不是什么姐姐。”
“失敬失敬,原来是老夫人,小女子刚才莽撞了。”步惊艳连连说着场面话,然后说道:“小女子跟着太子来参加赌局的步惊艳,还真如老夫人所说是迷了路,不过。。。”
她眼珠一转,仿佛才看到地上的骰子一般,连话也来不及说完,就弯腰捡了起来,“啊,象牙骰子,摸起来感觉就是不一样。”她同时把地上的三粒骰子都捡了起来,捧在掌心爱不释手。
“喂,那是老夫人的,别动。”
“知道是老夫人,我只是帮忙捡起来,哪,还给你们。”步惊艳握着骰子朝桌子的瓷碗里随手一丢,只听一阵清脆的叮叮当当声,骰子在瓷碗里滴溜溜不断旋转。
“咦?难道你也懂玩骰子?”老夫人身边的一个丫头眼尖,瞧出她手法有点古怪,眨巴着眼睛有些好奇地问她。
步惊艳谦虚道:“不懂不懂,只是跟着别人小玩过几天。”
就在她的话还未落音之际,瓷碗里的骰子落定,居然是。。。三个六,豹子!
“豹子?天。。。”
几个丫头和老夫人顿时眼冒金光的扑过去,又回头看看步惊艳,然后再看看骰子,那个中年妇人瞪大眼睛喃喃道:“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居然和我家那小子一样的手法。。。”
一个机灵的小丫头分明不信,献言道:“老夫人,定是碰巧,不信叫她再掷一次。”
那老夫人果然转过头来,指着步惊艳,“你。。。你再掷一次看看,如果还能掷出个豹子,我就。。。我就。。。”
她就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步惊艳果然又从碗里拿出骰子,翻转,掷,然后仍谦虚道:“或许是碰巧,再掷三个六就神了。。。”
骰子落定,居然又是三个六,现在就是再不信也要相信了,三个六不是每次都能碰巧的。老夫人一把抱住她的被子,敬仰之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姑娘,教我吧,这是什么手法,你一定要教我。。。我愿意给你很多银子,不不不,银子太俗气,我家还有很多珠宝古董珍藏,只要姑娘愿意教我,我一起都可以给你。”
说完,她眼巴巴的望着步惊艳。步惊艳微微一笑,“老夫人,这只是一些小玩意,中天王的手法肯定更高明,老夫人家里有宝,为何还要求教于别人?”
老夫人脸色有些尴尬,讪讪地,旁边的丫头可能觉得步惊艳太了不起了,于是也不隐瞒,叹着气道:“步小姐有所不知,我家王爷最痛恨老夫人赌了,每次见老夫人赌,就要把老夫人送兰亭院关禁闭,还说是让她闭门思过,简直比老爷还严厉。这不,老夫人是瞅到王爷最近开赌局没空过来,方叫人偷了王爷的骰子,我们几个人才陪老夫人偷偷摸摸玩会儿。”
步惊艳奇怪道:“你们王爷为什么不让老夫人赌?”
另一个丫头嘴快地回道:“王爷说喜欢赌的人,容易玩物丧志。”
步惊艳觉得好笑,“既然玩物丧志,他自己又赌?”
“王爷说,他已经达到赌的最高境界,对于赌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再不存在那个问题。”
“赌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境界?”一个人竟敢自大到如此?
“王爷说赌的最高境界就是六亲不认。王爷既怕老夫人玩物丧志,又怕老夫人六亲不认,所以,老夫人想玩,他偏就阻拦。”
世上竟有这样的人?步惊艳实在觉得不可思议,“不是吧?你们王爷难道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么?他自己可以赌,别人却不行,这人还真是太专制。再者,有一点我却认为他可能理会错了,赌是一种娱乐,可以舒展人的心情,陶冶人的情操,岂能说是玩物丧志?而且在我想来,赌的最高境界并不是什么六亲不认。”
“不是六亲不认,那是什么?”
“是仁者无敌。”
步惊艳一回答完,方觉不对,刚才问她的并不是几个丫头,而是从后面发出的男声。
她忙转过身,却见一个浓眉大眼,五官深邃的年轻人不知何时站在了院门口。他身材魁梧,紫金缎带束发,同色长衫在微风中轻摆,透着几分潇洒。但观他眼神,带着几分凉薄,唇角噙着讥诮的笑意,分明对步惊艳的说法极为不屑。
“王。。。王爷。。。”几个丫头们这次真的腿都吓软了,连老夫人都像老鼠见了猫一般直往几个丫头身后躲。
中天王看着他娘,不咸不淡道:“儿子每次说的话都像是耳旁风,娘,您说儿子该拿您怎么办呢?”
老夫人腾腾宿宿从几个丫头身后走出来,那模样根本就不像眼前高大男人的娘,倒像个犯了错事的小媳妇,小心翼翼地,很可笑。
她故意挺挺腰杆,抬起头,尽量把话说得理直气壮,“欢儿,只是无聊耍耍,又没玩什么大的。再说你听这位步小姐多会说话,赌是舒展心情,陶冶人的情操,你看看,为娘正是心情郁闷得很,刚才玩几下果然舒心了不少。”老夫人边说边努力露出很开心的笑颜,证明步惊艳所说非虚。
“是么?”中天王把目光移向步惊艳,眼底掠过一抹怒意,“姑娘刚才的教唆好像很成功,本王该如何感谢你?”
步惊艳也不惊慌,上前抱拳道:“中天王言重了,老夫人生来荣华富贵的命,每天锦衣玉食,仆从无数,想来这日子虽然好过,其实精神上很空虚,若能让老夫人每天耍几把,开开心,做为人子的中天王,岂不也算是尽了孝道,一家都齐乐融融?何必又一定拘泥于固有的成规呢?”
中天王盯着她,笑得格外温柔,却叫人非常的不自在,“姑娘倒有一张利嘴,照你的想法来说,我让她戒赌是错的,反而还应该鼓励她每天沉迷其中?”
“非也,凡事都有个度,如果王爷给老夫人定个底线,老夫人有得耍,自然也心情好,王爷也不会这般烦恼。”
中天王看着她好一会,才调开视线望向瓷碗里那几粒六点朝上的骰子,略带讥讽道:“难道这就是你仁者无敌的教义?”
“也差不多,起码这样一来,一家人都欢喜,那才叫天下太平。”
中天王没再出声,只是微挑了眉毛,走到桌子边,拿起骰子掂了掂,若有所思,而后又抬头问她,“你是太子带来的女人?”
她笑得不卑不亢,“是。”
中天王着重看了她几眼,讥诮之色淡了不少,随即低头把玩手里的骰子,状似顽童地说道:“有些话不知姑娘听没听过?比如一将功成万古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还比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之类的。”
“好像有听说过。”
“那么以姑娘仁者无敌的最高境界来看,这些难道也适用?难道姑娘不知道,对敌人的善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世间的事,不见得你对人家好,你就没有敌人,在我的经验中,往往是你对人家,在名利冲突之下别人照样要你死,这又做何解?”
步惊艳仍是微笑以对,“中天王看来是理解错了仁者无敌的意思。仁者无敌,如果以自身为出发点,就可以发现它的妙处。比如,我如果慈悲对待一切众生的时候,我的内心已经改变了自己,我的内在没有敌人,已经让自己的人性得到升华,这样我心中看哪一个人都不会恨他,也就没有敌人了。再者,有仁爱之心的人无敌于天下,若是以一个国家为出发点,只要能旅行仁政,以民为本,那么人民就会甘心情愿地为国家效力。相反,敌国只是压迫剥削人民,真到国难之时,谁愿意为一个不爱他们的国家卖命?反而会齐向仁者靠近。常言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更有古人云,心服于德而非服于力。往往智高不一定德厚,德高才能望重。从来只有仁才能服于人,自古以来,都是曲高和寡者,尤其无仁心者才没有人缘,何时听说过仁者落于孤家寡人的下场?”
中天王闻听此言,眼前蓦然一亮,嘴角最后那一抹讥讽之意已完全淡去,取而代之的凝重。
他将手里的骰子随意朝瓷碗里一扔,便道:“既然姑娘如此偏向于仁者无敌,那好,你现在已经哄得我娘开心,但是如果手里没有一点真功夫,便是无智之辈,根本谈不上以仁服人。听说太子殿下是准备让姑娘出席赌局,本王本还没应,只想让你们观摩观摩就算了。但是以姑娘刚才所言,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也就是说如果姑娘能在今天的赌局中以你的论调胜于各方的话,本王便同意我娘以后可以耍一耍骰子,怎么样?”
他居然把他老娘以后赌不赌博的事压在她身上?还真是荒谬,步惊艳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而无意间回头一看,中天王掷出的那一把,也是三个六。而她从他那手法就知道他技艺高超,应该是在赌术上浸淫了很多年的高手,看来他开这个赌局,也并非纯是好玩,而是真正的赌。
老夫人听闻中天王下给步惊艳的任务,顿时眼冒金光,一把将她撞到一边又是威胁又是祈求,一定要她非赢不可,不然叫她以后在离越再也休想混下去。
步惊艳再次无语,这母子二人,还真不愧为一家人。
中天王其实这次请来的人并不多,包括太子,总共才八个人。从大厅上来看,这些人个个都目露精光,自信满满的资深高手。步惊艳在他们的介绍中,并没一一去认真记,倒是其中有一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在夏天也戴着狐皮小帽的瘦削中年人,嘴上有两撇小胡子,眼睛半开半合间,里面精光四射,这种人只凭第一眼就知道,绝非好相与之人,如果惹了他,估计不把人缠死他是不会放过手的那种难缠之辈。
见她注意到那人,坐在她旁边的中天王忽然借着派座的机会,向她侧耳低声道:“你看的那人,是三皇子康乐请来的,叫周尚武,在隆城一带红了很多年,无人是他敌手。”
说罢,他便若无其事的与其他人打招呼去了。步惊艳有些不明白他故意向她透露出三皇子这事究竟是何意,转而嘴角一抿,已是想明白,眼前的中天王虽然年轻,但并不无知,他此时分明就是通过赌局来看准一方的意味。善赌之人,通常以赌品来识人。
不过像这么重要的消息,沐长风居然不告诉她,太可恨了。她朝坐在外围第一排的沐长风狠狠瞪去,他却若无其事摇扇子,只是冲着她挑眉扬扬唇角,然后喝着小凉茶。
而他的旁边,却坐着一个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华服男子,眉目间隐隐与沐长风相似,如果猜测不错,应该正是三皇子康乐。
赌局定于巳时开始,这时参加赌局的人纷纷入座,有一些旁观者自动坐于外围,一声不出的静静观看。
这一局是赌的牌九,八人开一桌,淘汰制,输一局去一个,最后剩下的两人进行比拼。步惊艳恰好与那个三皇子请来的高手周尚武对面相坐,而她的左边是一个留长须的老者,右边则是中天王罗欢。
先是周尚武坐庄,只见他眼神一闪,右手一抚,三十二张牌九在他掌下乖乖躺成一堆,随即他一推,牌九散开来,紧接着他左右手翻飞起来,牌“噼哩叭啦”在他双手下跳跃起来。突然,他一拍桌子,牌跃至半空,双手在空中不停在撩拨着,顿时,三十二张牌整整齐齐地竖成一牌。然后他鬼魅一笑,右掌横劈,连响七下,牌就分成了八墩,每墩整整四张。
步惊艳对于这些东西没有别的技巧,就是眼力以及记忆力好,三十二张牌在空中飞舞落下时,她基本上把位置已记得差不多,只等骰子到手掷出自己想要的点数。各方下注押了银子后,便开始掷骰子,结果轮到她掷时,好牌已叫人先拿走,无奈之下只能拿到一副长三,第一局虽然没有出局,但也肯定是输了。
由于八个人是轮流当庄,她也不怕,第二局和第三局都没拿到好牌,也是仗着记忆力把别人手里的牌都算死,然后在拆牌上掌握以技巧,也险险过关。
关关斩将,到第五局的时候,中天王也被斩下去了,险险地再战一局,剩下的,居然正是周尚武,再就是她,两人相对而坐,各自再次打量对方。
稍后一局的庄由步惊艳坐,意思也就是她可以先拿牌,高手比拼,一个微不足道的优势就可以成为取胜的绝妙关键,如果步惊艳先拿牌,周尚武就输定了。
被出局的男人们都紧紧盯着她一个红颜女子,他们在赌坛多年,从来没听说过离越有女子的赌术居然可以和他们一比高下,何况还是一个好看的女人,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觉得失了面子,但愿赌服输,他们自然也无话可说。
步惊艳坐于桌子前,紧紧关注着周尚武的眼神,把桌上的四粒骰子拿到手里掂了掂,忽然不紧不慢地沉声说道:“中天王,请派人换副骰子来。”
中天王也没问什么,立即叫人换骰子,周尚武眼中死水不动。
步惊艳翻腕快速彻牌,分好墩,然后将四粒骰子放到盅里,翻,旋,扣,连续几个转变,将盅重重放于桌面,揭开,正是她要的点数,可以直接拿到一副至尊宝,必胜!哪知她正要去拿牌,对面的周尚武厉声喝道:“慢着!”
步惊艳停手,眼神犀利,“为什么?”
周尚武突然伸手把盅里的骰子拿在手心,一捏,就大声道:“你出千!骰子有问题!”
他这一句话顿时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要围过来,却有侍卫将他们拦住。
中天王从椅子上起身,指着周尚武手里的骰子问,“骰子有什么问题?”
wωw☢ttκa n☢C O
周尚武把骰子放桌上一放,然后一掌拍下去,四粒骰子同时从中碎开,几点银灰色的液体随即流了出来,人群中顿时传来惊呼声。
“在骰子里灌水银?好卑鄙,怪不得她一路都胜下来,不定还用了其他出千手段。。。”
“就说一个女的怎么可能有那么高的赌术?原来出千。。。”
“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让她参加我们的赌局应该要知足,居然想出千赢我们,幸好被周兄发现。。。”
所有人的议论不绝于耳,步惊艳却毫不惊慌,只是在那里看着中天王。
结果,当所有人都以为中天王会为难步惊艳的时候,他却脸色一沉,喝道:“来人,把周尚武抓起来。”
坐于一旁本已露得意之色的康乐皇子顿时失色,急声问道:“中天王这是何故?明明是姓步的出千,为何要抓他?这岂非是有失公平?”
中天王道:“要公平?那就要公平的赌!周尚武企图调换骰子栽赃步小姐,难道这就是他对赌术的概念?”
康乐皇子道:“不可能。明明是姓步的。。。”
不待他说完,中天王断然大打断他,“没有什么不可能,一切事我自是心里有数。他可能不知道,刚才步小姐让我换骰子的意思,就是在防备他这一招。”
有人不解的问,“这又从何说起?”
中天王环视全场,沉声道:“从我这里出去的骰子,颜色外形都是一样的,不过刚才步小姐最后要求换骰子,我就明白她想自证清白,于是我就让人在新拿出的骰子里暗添了香料,而此刻,周尚武破开的骰子表明绝非我原先的,那就是被人换了,可是被谁的呢?我只要放出一只小蜜蜂闻闻香味就知道了。”
他才一说完,被几个侍卫押住的周尚武脸色一变,身子突然暴起,将几个侍卫两招就摞倒,同时朝门外飞奔而去,中天王指挥着侍卫,喝道:“大胆!给我拿下!”
一时间,因为周尚武的求胜心切,牌九最后一局的时候出千栽赃被人赃俱获,按规矩被断了一只手。三皇子本来以为借这次周尚武取胜可以亲近中天王,结果却让他颜面扫地,推说有急事,夹着尾巴灰溜溜走了,自然,与步惊艳的梁子就此结下。
剩下的赌局,步惊艳也没再参加,因为中天王对她说:“你真的很有忍让之心,我后来才知道,你叫我换骰子的时候,周尚武已经把你要求换掉的骰子换成水银骰子了,你不动声色让我换,其实是在提醒周尚武说你已经知道他出千,谁知他鬼迷心窍居然不予理会,以为你只是无意识的动作,没有引起警惕。后来又来个第二次换骰,你用你的眼睛看破了他,也点醒了他。如果他警醒一点,这一断腕之灾就完全能避得过去,算是救了一只手腕。只是他太贪心太落得如此下场,可悲。”
听他如此说,步惊艳也不骄不燥,只是淡然应对。赌局当天,她和沐长风没有回去,被老夫人强留了下来,她喜滋滋地让人看茶倒水,把她接到她屋里好生热情的款待了一番,自然免不了要向她讨教几招绝秘之术。
从老夫人那里回客房,已是月上中天时分,沐长风坐在窗台上半撑着脚执杯饮酒,“没有参加接下来的赌局,你难道不觉遗憾?喜欢赌的人,通常抗拒不了与棋鼓相当的对手的对弈。”
步惊艳掀开他半条腿,也坐到了窗台上,“我对赌并不是很执迷,只是随性而已。一般我是很少拿赌具,有需要就玩,没需要绝不会浪费时间在上面,不过无聊时可以拿来打发时间。”
沐长风饮着酒,“我觉得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而且还很神秘。”
步惊艳侧目笑看他,“不是吧。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个样子?”
沐长风点头,“你看你随随便便一出手就可以打败这些赌坛高手,很奇怪你的师父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还有以你上次在裴州军事方面的表现来看,比我们这些男儿只高不低。也不知你知不知道,你上次在裴州改良的腰开弩已经传遍各国,杀伤力比原来的机弩强了不少,怪不得能凭绝少的兵力守望住裴州多日。同时你步惊艳的大名也让人竖指称赞不已,现在在苍和大陆兵器排行榜上已算是榜上有名。”
裴州那一战虽然外界说词颇多,但是明眼人一看她所改良的攻击力极强的腰开弩,已赞叹着一个女子居然能制作如此精妙的武器,所以渐渐对她守信裴州对抗逍遥王和夏军的事不再表示怀疑。
步惊艳却不想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转了话锋道:“虽然没上赌局觉得有些轻松,但还是有些想不通中天王为何不让我继续参加下去?”
沐长风以肘撑腰,轻笑道:“因为中天王虽然认同你,但是在赌场上,免不了还留有一些小心思,输给一个女人一次可以,如果连输给一个女人多次,不仅他面上无关,连所有离越赌坛上的男人都面上无关。所以为了男人的面子,他自然要将你换下来,明知不光彩,也要耍点小无赖。”
好像有道理,步惊艳摇头,“其实是他想多了,如果让我接着赌下去,我一局都没准备胜。明知道是关乎男人面子的事,我岂会那么没分寸?”
“虽然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女人,但我还是小心点好,不能连面子里子都输了。”不知何时,中天王亦是手执一壶,踏着月色缓步而来。
步惊艳和沐长风从窗台上跳下来,“王爷还没休息?明天不是还有赌局么?”
中天王扬了扬眉,继而哈哈大笑,“说实在的,把你这位不露真相的顶级高后藏在后花园再与人赌,就感觉少了什么东西一样,赌下去都感觉索然无味,明天的赌局输赢于我而言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不是该与步小姐再秘密约个时间,真正的赌一把?”
步惊艳与沐长风对视一眼,哑然失笑,“你这男人,还真是好面子,等你哪天到了狼城,再来约我,我一定奉陪到底。”
一时间,几人在月下相谈甚欢,中天王与沐长风天南地北的扯,但极少谈到朝政,就是无意谈到了,也是不约而同的又敲开话题。直到步惊艳累得在打哈欠,中天王才忽然说道:“你们两个在一起很好。”
月色下,他的眼神有些忧郁,透着几分落寞,视线似乎停留在步惊艳面上,又似透过她看向某处,他低头轻饮一口酒,“有你这样的女人在太子身边,我们家可嫣是没希望了,那傻丫头,喜欢太子这么多年,也没见她几时怨过,受了委屈,就只知道往我这里跑,也不知她几时才能明白。不过也好,你们在一起,让她死了心,她才不会那般哭哭啼啼惹人烦。”
他说这样的话,两人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自古多情空余恨,可嫣的情意,沐长风虽然知晓,但他从没将她放心上,喜欢他的女子太多,他从来都没记住过那张清秀的脸,如果不是因为中天王,他也不会想起她。
第二天用过早饭后,两人就准备打道回太子府。
在步惊艳刚跨上马车之际,老夫人一下子自王府里冲了出来,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半尺见方的盒子,又悲又喜道:“步小姐,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哪来能摸骰子的福利?这个送给你聊表一下心意,以后,等我到了狼城,还要来找你玩,好不好?”
“好,老夫人只要有空,随时可来狼城,我教玩更多不同的赌术。”步惊艳也没推辞,边说边把盒子接到手里,只觉沉甸甸地,难道老夫人真送了她珠宝首饰?
还没打开来看,中天王和沐长风从门内出来,两人并肩而行,似乎一下子就熟络了很多。
一阵寒暄后,沐长风上车,就在步惊艳以为中天王忘了向她道别时,他突然掀开帘子紧紧盯住她,低声道:“你别高兴得太早,我只佩服你,不是佩服沐长风,如果他有你这样的贤内助,这天下都必是他的。不过如果你不是他的女人,我还是我,谁的面子也不买。步小姐,你可听明白了?”
这事怎么就栽到她头上来了呢?
步惊艳看看沐长风,见他只是淡笑不语,一点也介怀,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在回狼城的路上,沐长风懒洋洋地靠在软垫上道:“中天王说你的赌术很高,不过他说这都是次要的,他只是很佩服你的机智跟眼力,不动声色间就破了敌,有智有仁,适合干大事,他日来狼城,一定要再仔细请教你的赌术。”
昨夜睡得并不好,步惊艳只觉疲倦,打开车帘子一边吹风,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也不知中天王看准我干嘛?我又不是你的太子妃,将来肯定也不是你的女人,看准我岂非白费劲?”
“何必想那么多?只要他不偏向康乐,我就心满意足了。”
步惊艳有些半玩笑道:“此次三皇子失败而回,一定恨得我要死,以后在狼城连大街也别上了,免得被人暗杀了还不知道。”
“他怎么敢杀你?杀了你对他没有一点好处,只要有人稍微有点这方面的怨言,他基本上玩完了。。。”
两人边说,马车已进了狼城,步惊艳突然伸手指外面的一家店铺,“那个漱芳斋又是干什么的?”
沐长风坐起来把头伸出窗外,想了一想才道:“好像是狼城比较有名的叫什么牙刷牙膏店,听说用他们的东西刷牙,口齿清新,而且刷牙的东西也很好,在狼城前段时间风靡一时,连皇宫里的妃嫔都差人到那里买,生意好得不得了。”
步惊艳若有所思,“牙刷牙膏店?”那岂非是清风楼的弟兄所开?
“如果你也想要,我马上派人买给你。”
“不用,等下到府里休息好后,我再亲自去瞧瞧,能让皇宫里的人风靡一时的,定是好东西,我要自己选。”
沐长风闭上眼睛躺下,以手当枕,“随便你,反正我现在要睡觉了,到了叫我。”
只是当步惊艳回到听竹园准备好好睡一觉时,才一开门,却看到了一个最不想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