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操练了一天的将士们收兵回营,禇燕也回到了城里,她摘下头盔夹在腋下,抽出一块丝帕擦了擦脸,洁白的丝帕顿时黑了一块,她惋惜的看了一眼,决定还是回去洗脸,免得脏了丝帕。
“飞燕,累了吧?”杨凤蹦了过来,嘻嘻一笑,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怎么样,什么时候我们再比一比?”
褚燕白了她一眼,“比什么比,有本事和袁绍比去,自已人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
杨凤笑道:“和袁绍比就和袁绍比,你以为我怕了?秋粮快收完了,我估计着最多还有半个月就能出征,袁绍这些天应该吃不香,睡不着了。唉,飞燕,你说我们打败了袁绍之后,会不会和曹操、皇甫嵩他们再打,然后和袁术打,最后再去打刘修?”
禇燕还没有回答,城墙上响起一个轻蔑的声音:“呸,不自量力的臭丫头,就你们这些破烂阵势还能和我大哥哥对阵?”唐英子靠在城墙上,吐出两片葵仁壳,其中一片正好落在杨凤的脸上,杨凤伸手拈下葵仁壳一看,顿时大怒,仰着脸骂道:“你那大哥哥了不起么,真要厉害,他怎么不来救你?”
“他当然会来的。”唐英子转了个身,趴在城墙上,翘起一条腿晃着,根本不把杨凤看在眼里,指着城下那些正在回营的黄巾军士卒:“这些种地的农夫,也就能打打袁绍那个笨蛋,真要和我大哥哥手下的人碰上,看你们一个个怎么死。”她转过头,瞥了杨凤一眼,嘴角夸张的翘了起来:“当初如果不是我大哥哥救他,袁绍那个笨蛋早死在沙漠里了。”
杨凤气得满脸通红,张口正要反驳,禇燕扯了他一下,走到唐英子身边,轻声笑道:“你大哥哥最强的不就是骑兵吗?我们现在也有骑兵。”
“你那也叫骑兵?”唐英子嘎嘎笑了一声:“连我骑马都比他们骑得好。”
“我知道你马骑得好,不过,你大哥哥手下骑兵都和你一样好吗?”禇燕倚着城墙,不紧不慢的说道,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唐英子闲扯。
“还行啦,像吕布、赵云他们几个,也算是比我骑得好一点的。”唐英子大言不惭的说道:“你们这些嘛,只是骑马的步卒,放放火还行,真要打仗,肯定是不行的。论骑兵,你们是拍马也赶不上的啦。”
“那不论骑兵,论步卒呢?”禇燕也不生气,微笑着看着唐英子:“我们的步卒有几十万,比你大哥哥的强吧?”
“多有什么用?”唐英子耸了耸肩,嘴一撇:“羊再多,也不是虎豹的对手啊。要是遇到我大哥哥的虎士营,就仲康哥哥一个人,就能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
“你吹吧你。”杨凤实在气不过,扭头就走。禇燕却不动声色,继续问道:“那你说说,虎士有什么厉害的。”
唐英子闲得无聊,禇燕愿意听她吹牛,她是正中下怀,一通不着天不着地的胡吹,直到日落西山,天色漆黑,磕完了手里的葵仁,这才拍拍手,大摇大摆的走了。禇燕轻笑一声,刚准备离开,蓝兰快步走了上来,拦住唐英子,对禇燕说道:“大贤良师让你把圣姑带过去。”
禇燕应了一声,拉过不情不愿的唐英子,向张角所在的院子走去。进了院子,他们直奔大堂后面的正室,唐英子撅着嘴,狠狠的瞪了正襟危坐的张角一眼,歪着身子坐在他对面,闭紧了嘴巴,做出一副懒得和你说话的表情。
张角摆了摆手,禇燕会意,反身出门,顺手带上了门。
张角微微一笑,露出和蔼的笑容:“英子,还是那句话,你告诉我圣物的用法,我就送你离开,回到你大哥哥的身边。”
“且!”唐英子翻了个白眼,看都不看张角一眼。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让你走,我想你迟早会告诉我的。”张角也不着急,慢悠悠的说道:“你如果想早点回到你大哥哥身边,那还是告诉我的好。”
“我才不告诉你,我大哥哥会来救我的,到时候看你怎么死。”
“他不敢来。”张角很自信的说道:“他是要敢来,他早就来了。”
“且!”唐英子不屑一顾。
张角不动声色,静静的看着他,两人就这么耗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唐英子被张鸣他们带回来之后,隔三岔五的都要上演一回,只是最近张角比较忙,有些日子没演了。
唐英子忽然眼珠一转,转过身看着张角,两只眼睛弯了起来,露出小狐狸般的笑容。她冲着张角勾了勾手指,张角忍不住笑了一声,向前凑了凑:“肯说了?”
“我告诉你一件事啊。”唐英子挤了挤眼睛,捂着嘴,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还没说给人听,自己先忍不住想笑了。张角看在眼里,也觉得有趣,静静的看着唐英子,等她笑完了,这才问道:“说吧,想告诉我什么事。”
“你……”唐英子指着张角的鼻子,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说道:“死定了。”然后拍着手大笑起来。
……
焉支山下,刘修一手轻摇马鞭,一手搂着坐在身前的刘和,看着远处正在纵马奔驰的风雪和刘协,笑盈盈的说道:“阿和,阿翁带你跑一跑,好不好?”
“不好。”刘和摇摇头,打成丫髻的头发在刘修的鼻子上擦来擦去,擦得刘修总想打喷嚏。“阿和怕摔下去,阿和要慢慢走。”
刘修很无奈,这丫头也不知道像谁,胆子小得要命,在焉支山呆了几个月,刘协都已经驯服他那匹小马了,她还不敢独自骑马。有时候刘修都怀疑这丫头是不是他的,俗话说得好,女儿像爹,可是他这女儿一点也不像他。
“那阿翁就和你慢慢走,不过要比平时快一点儿,好不好?”
“嗯……”刘和歪着脖子想了很久,总算点了点头:“那阿翁只能快一点点哟,太快了,阿和会怕。”
“好的,只快一点点。”刘修轻催战马,战马小步轻跑起来,刘和吓得紧紧的抱住刘修的手臂,小脸都有些发白了。刘修不忍心逼她,只好让马再慢一些。
“卫将军……卫将军……”一匹快马从远处奔驰而来,刘修勒住了缰绳,凝神细看,原来是郭嘉。他吃了一惊,郭嘉身体不是很强壮,马倒是能骑,但像这样狂奔却很少见。他不敢怠慢,把刘和抱起来递给许禇,自己催马迎了上去。
“卫将军,出大事了。”郭嘉赶到跟前,来不及下马,就气喘吁吁的说道,脸上冷汗直流。
“别急,慢慢说,究竟什么事?”刘修伸手拉住郭嘉的马缰,郭嘉也顾不上客气,从怀里掏出一份密报递给刘修。刘修接过来一看上面那三道朱砂,顿时紧张起来,按照他和戏志才的约定,这是最重要的情报才会有的标志,迄今为止,这个标志只在檀石槐率三千玄武营突袭落日原袁术押运的辎重时才用过一次。
刘修手一抖,打开密件,只扫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
郭嘉苦笑一声,耸了耸肩。
刘修再看一遍,将密件塞进怀里:“公孝先生在哪里?”
“我已经让人去请,现在应该在大帐里等将军呢。”
“那我们快走。”刘修二话不说,猛踢战马,郭嘉也跟着用力抽了一马鞭,两人并肩而驰。许禇等人一见,连忙叫回风雪和刘协,一起回营。
刘修和郭嘉一起奔回大帐,阎忠已经坐在帐里,听到刘修急促的脚步声,他含着笑抬起头,还没说话,就看到了刘修铁青的脸色,不由得吃了一惊:“将军,怎么了?”
“你看看吧。”刘修苦笑一声,把密件交到阎忠的手里,阎忠愣了一下,连忙接过来,只扫了一眼,也愣住了:“张角……死了?”
“是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刘修长叹一声:“没想到被袁绍捡了一个大便宜。”
……
内黄,袁绍大营,袁绍在帐里焦急的转着圈,冀州的秋收已经进入尾声,张角粮食问题一解决,马上就要大举来攻,他将要以区区五万大军迎战三十万黄巾,而朝廷却不肯调一兵一卒来帮忙,而袁隗能给他的只有刚从南阳战场抽调过来的桥蕤所率的三千骑士。
这仗怎么打?
袁绍头发都快急白了,五万对三十万,这差距也太大了吧,天子这是摆明了要他的命啊。战,是没有任何胜算,说不定还会战死疆场,不战,等着他的只有一道诏书和一辆槛车,然后等待他的就是诏狱那暗无天日的牢房,就算能活着出来,他也完了。
怎么办?袁绍愁肠百结。
“将军!”郭图突然冲了进来,一脸的狂喜。袁绍很不高兴,一是不高兴郭图闯他的大帐,二是不高兴郭图脸上的神情,这不是故意刺激人嘛。“什么事?”他冷哼了一声。
“将军,张角死了,黄巾乱了。”
袁绍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拧起眉头,急急的说道:“你再说一遍。”
郭图喘了一口气,笑了两声,这才一字一句的说道:“贺喜将军,刚刚得到消息,太平道贼首张角已经死了,现在任黄巾主帅的是地公将军张宝,他威信不足,张角的几个大弟子都不服他,正在邺城大吵大闹。将军,这是天赐良机啊。”
袁绍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