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已错,一生成殇。
也许,闵皇后直到临死都没想到,那个她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男人,最终都没有出现,没有来救走她,救走他们的孩子。
可是,她的飞鸽传书早已提前送去了,不是吗?
重鸾站着文心殿,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不由得勾起嘴角,清冷一笑,起身大步出了文心殿。
而此时紫宸殿外,早已是一片拥堵。
今日一早,万明帝拖着病体,亲自拟写了一份圣旨,将与闵家有关的人悉数贬的贬,杀的杀,流放的流放,降职的降职,凡是与闵家、与瑜王有关之人,几乎悉数被牵连。
而关于闵皇后与瑜王殿下以及二公主之事,众人只知三人已丧命,却不知是为何丧命、如何丧命,一时间疑团重重,很多朝臣守在紫宸殿外,盼着能见到万明帝一面。
对于昨天晚上发生的时候,华氏兄弟几人倒是众口一词,起初还道此事事发之时无人知晓,到了后来干脆什么都不说,缄口不言。
自从华瑜入狱之后,其统领京畿卫的军符就被万明帝收回,就在众人猜想这军符将要花落谁家之时,远远地就看到一队京畿禁卫在一名锦衣之人的带领下缓缓走来,走近一看,来人竟是华玴。
看那气势已然很明显,是冲着紫宸殿外这些跪求见一见万明帝的众臣而来。毕竟,眼前这些大臣颇有些逼宫的气势,玴王领兵前来护驾,也算合情合理。
只是,这京畿卫统领在一夜之间由华瑜变成了华玴,倒是出乎了众人意料。
简单交代了几句,华玴沉着脸色进了殿内,彼时其他兄弟几人已经悉数站在外厅,时不时神色异样地瞥一眼通往里面的珠帘。
“听闻十三妹被寻回了。”华玴走到三人面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问道。
华珩点了点头,看了华瑍一眼,浅笑道:“倒是多亏了当年大哥当机立断,救下了十三妹,否则,只怕我们兄妹今生再无缘相认。”
华玴笑得怪异,看不出有一丝喜悦,故作随意问道:“听闻,这个十三妹与止息楼颇有渊源,不知是……”
话未说完,就看到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珠帘那边,华玴跟着看过去,只一眼,就豁然怔住……
果然是她!
嘉兰脸色有些苍白,两眼泛红,神色却比想象中的素淡静敛。与华玴四目相对,她稍稍吃了一惊,而后与他点头致意。
没想到,曾经那个总是让她莫名惊惧的男子,竟会是她的兄长。
“父皇可好?”华瑍看出嘉兰神色中的不自然,便迎上前去问道。
嘉兰点点头,踌躇一会儿方才低声道:“已经睡下了,他让大……大哥与众位大人说一声,今日他疲惫至极,有什么事儿,来日再说。”
华瑍了然,点了点头,回身看了一眼,道:“九弟,你先带着十三妹回去休息,六弟负责这里的守卫,四弟虽我一起去见众大臣,安抚其情绪,毕竟,这段时日一直都是你在代理朝政,你说的话也许会比我更有分量。”
三位兄弟点点头,并
无异议。
走出紫宸殿,将所有人都抛在了视线之外,嘉兰终于缓缓停下脚步,回过身定定看了一眼金贵华丽的紫宸殿,眼底有一抹复杂神色,说不出喜忧。
一夜之间,她从无人认养的弃婴,一跃而为皇上的十三公主,金枝玉叶,万千华宠在身,却也犹如千斤重铁在背。
“不习惯吧。”九华看了看嘉兰踌躇惶然的神色,淡淡一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嘉兰落寞一笑,张开道:“让九公子见笑了……”
话未说完,自己就收了声,九华不由笑道:“你可以称我一声九哥。”
嘉兰没有应声,只是笑得勉强,抬脚朝着前方走去,“可是,我还是习惯称呼你们为公子、九公子,即便我曾经是十三公主华珚,可是华珚早在十七年前就死了,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如今世上没有华珚,只有嘉兰,止息楼的嘉兰。”
九华明白她的心思,便不多勉强,点点头道:“若是如此,那便随意心意,只是你要明白,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兄长,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十三妹,若有一日谁欺了你负了你,你尽管可以来找我们,谁都不会坐看你被人欺负而不管的。”
这一番话字字出自真心,嘉兰听了不由得感觉到心里一阵暖暖的,垂首道:“我明白,我只是……”
她顿了顿,沉吟半晌方才道:“我只是还不习惯这样的变化,我已经跟他说了,我不想留在这满是是非、鲜血、斗争的宫闱之中,我还是想要到外面去,过我自己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她口中的那个“他”显然就是万明帝,九华闻言不由得轻轻一笑,“父皇答应你了,是吗?”
嘉兰点点头,却忍不住皱起眉头,有些想不明白。
九华沉声道:“这两天发生的事对父皇来说,打击实在太大,他已经失去了原本他以为的那个‘唯一’的女儿,现在又失而复得,找回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悲喜交加,已经让他没了以前的固执。他明白,与其将你禁锢在身边,远不如放你自由,让你开开心心地生活,那样,他也会感到开心。”
闻言,嘉兰不由想起方才在紫宸殿内见到的万明帝,只是此时的万明帝已然与她想象中的那个威严的帝王完全判若两人,他没有那威严的气势,亦没有帝王的高傲,他只是一个病危的老人,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个孤独无助的父亲。
想到此,鼻子骤然一酸,眼泪就要落下,她连忙侧过身去,将眼泪擦去,吸了吸鼻子,道:“不知道姑娘这几日可好?”
九华把目光投向文心殿的方向,无奈一笑道:“皇宫大院留不住她,也许此时此刻,她已经离开了皇宫。”
“离开?”嘉兰微微一惊,“姑娘她一个人……”
九华俊眉一挑,道:“你手中有我的出宫令牌。”说罢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腰间,“而我的已经没了。”
嘉兰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声,太息道:“姑娘本来就不属于这高墙大院,这一点你是早就知道的。”
九华没有再说话,只是嘴角浮上一抹浅笑,
颔首默认。
而正如九华所言,此时此刻重鸾已然出了皇宫,正坐在岚音楼的清韵轩内,捧着一盏清茶慢慢品着。
一抹淡绿色身影在含霜的搀扶下缓缓走来,一见重鸾就不由得面露喜色,快步走了过来,“你何时回来的?为何没有提前通知我?让我好一番担心。”
重鸾抬眼看她,见她如今气色已经好了很多,双眸若星,唇红齿白,神采奕奕,比之当初的青桃,已然是判若两人。
重鸾浅笑,沏了杯茶推到她面前,缓缓道:“便是不想让你担心,才没有提前告诉你。你现在这么忙,哪有时间担忧我?”
云鸢撅了撅嘴,正色道:“岂会?云鸢的命是姑娘给的,云鸢就算不顾及自己安危,也会在意、关心姑娘的生死。”
闻言,重鸾脸色微微沉敛,看向云鸢道:“你要记住,你的命是你自己给你的,你若执意不想活,任何人都帮不了你。”
云鸢定定地点点头,而后看了含霜一眼,含霜识趣地退了下去,云鸢这才转向重鸾,低声道:“最近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我最怕的便是姑娘受到伤害,索性,姑娘无碍,我便放心了。”
重鸾略一沉吟,道:“华瑜的死是他咎由自取,你……”
“姑娘放心,青桃已死,现在我是云鸢。”话虽如此,重鸾依旧从她的神色之中看出一丝悲伤与落寞。
不管怎样,那是第一个对她那么好的男人,也是第一个倾心让她的男人,可惜的是,当初的一切斗不过是个骗局,他所有的温柔所有的好都只不过是为了利用她,她把她的感情、她的心、她的身体全都给了他,换来的也不过是他冷酷无情的抛弃和嫌恶。
从她回到岚音楼成为云鸢的那一刻,她就发过誓,此生视华瑜为仇敌,他不死,她便亡。
重鸾沉沉太息,道:“不管怎样,这次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弄到了华瑜的腰佩和密函,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云鸢只勉强一笑,垂下眸,“怪只怪他太大意,他以为他来找我,我就会与他重修旧好,却不知,我躺在他身边的每一时每一刻,都想一刀杀了他。”
重鸾隽眉轻蹙,伸手握住云鸢的手,摇摇头道:“其实你不必这么做,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华瑜也一样会被拉下马。”
“不。”云鸢坚决地摇了摇头,“需不需要是你们的事,可是要不要做是我的事,我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我自己,我要报仇,我要用自己的手报仇,我一定要做些什么,才真正算是我为自己报了仇……”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垂首,轻泣出声。
重鸾不再多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重新给她沏了茶,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只见佩兰匆匆而来,一见重鸾就不由得狠狠皱了皱眉,小声道:“姑娘,段干少庄主回了。”
重鸾垂首算了算,他确实该在这两日回了。
可是看佩兰的脸色,却又忍不住觉得奇怪,“便又如何?”
佩兰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才道:“问月山庄……昨天夜里被人屠了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