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媚儿应了一声,冲回自己房中,反闩上房门。
坐在床脚搁板上的小狐狸已经笑得四脚朝天,手舞足蹈笑做一团。
“还笑!快起来替我把这些面油擦掉!”柳媚儿嗔怪道,想到丈夫吓得落荒而逃的样子确实可笑,自己也不禁掩口嘻嘻的笑出声来。
小狐狸翻身化做红衫儿,从地上一跃起身,推了柳媚儿按坐到梳妆台前,正对了那菱花镜。
“姐姐自己去看!”
柳媚儿向铜镜中望去。
眼前出现一张破裂墙皮般惊悚骇人的脸,黄色中透着灰白,还泛着荧光,虽然她知道那是珍珠粉的异泽,但若夜里凭谁见到这张只露出五个大小不一的窟窿的脸,怕都要吓得魂魄出窍,以为撞鬼。若不是她看到镜中鬼脸下自己的贴身衫儿还有立在身后的那温润如玉的红衣美少年,怕她也是失声大叫:“鬼呀!”
“娘子,开门。娘子,可曾清洗净面上铅华?”惊魂稍定的元朗在门口叩门。
“元郎,稍候片刻,奴家卸妆就是,免得吓到相公。”柳媚儿一边紧张应付,一边催促红衫儿。
红衫儿用温水浸湿的手巾精心地为柳媚儿清去脸上那层微干的膜。手巾擦到唇边时忽然停滞,柳媚儿看到一双深情的目光在痴痴凝视她,四目相接时,各自惊慌散去,空余眼中那汪清水被风吹起的涟漪荡漾开,柳媚儿也不由心惊。
二人沉默不语,各怀心思。
待净水洗尽柳媚儿脸上那层面油,梳妆台前对镜一照,柳媚儿只觉自己面颊肌肤果然润如蛋清,弹指欲破一般细腻。喜上眉梢,撒腿就要跑去开门,被红衫儿一把拉回。
摘去柳媚儿包头的帕子,轻轻撤出那半松的发髻中一支木簪,瀑布般的乌发顷刻泻下,垂垂的,更添几分柔媚。
身上是豆色轻罗小衫,下面一条白色绉纱罗裙,真是素面朝天,丽质天成。
柳媚儿含着笑打开门,元朗惊喜的发现妻子又是另一番美貌,另一种风情,回想刚才的惊吓却也是值得。
心情大好,进门反带上门,情不自禁俯身将妻子横身抱起,娇小的身躯就卧在他怀里,暖玉温香拥满怀,朱唇去挑逗索玩,共赴巫山云雨无比惬意。
第二日天光大亮,柳媚儿从睡梦中惊醒,慌忙推了元朗喊他起身,暗自埋怨自己如何贪睡竟然忘记了去灶间做饭,匆忙地洗漱一番,随意缠个发髻奔去灶间。
一步已经迈进灶间门,竟然发现丁嫂和红杏在灶间忙碌。
丁嫂在灶间忙是份内的事,只是红杏来灶间真是奇事。
“哎哟!”红杏惊叫一声,“咣当”乱响,一锅汤扣在地上,水漫了一地,泛着腾腾热气,白雾般飘散。
丁嫂慌忙嚷着:“小奶奶留心些。”一边拿了拖布扫帚去清理一地狼藉,忙碌得手忙脚乱。
媚儿几步上前去帮忙,红杏已经闪在一旁揉了眼委屈地哭泣。
不用多问,媚儿也猜出几分,定然是婆婆习惯早起,不见她来请安,也知道元朗昨夜在她房中,心疼儿子便不忍唤醒她们小夫妻,反是让丁嫂轰了红杏来做饭。红杏平日十指不沾泥,嫁入元家多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肯受这些苦。
“妹妹,可曾烫到哪里?”柳媚儿自信自己的关切之言是发自肺腑,就是路人受伤她也不会不闻不问。
但红杏却哭着跑开,似是受了很大委屈。
早饭吃过,柳媚儿临去田地前特地嘱咐元朗去探望红杏是否受伤。
带了小狐狸变成的小狗花花出门,直奔了菜地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油菜花多已凋谢,一片碧绿中虽然还点缀着星星点点金黄,却已不似那一地金灿灿的海浪般景色壮观。
媚儿喜欢春天的绿色,让人看得心情清爽,让人看到蓬勃生机中的希望。
武嫂子张罗着将打下的油菜籽送去榨油,再将菜油拿去集市上卖,或是直接卖給店铺。
老武在窝棚边修理独轮车,两个孩子蹲在池塘边帮爹娘喂鱼喂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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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棚是坐落在水塘边的一个低矮的茅草棚,一只只摇摇摆摆的鸭子大模大样在鸭舍门口进进出出,还有几只花鸭子嘎嘎嘎嘎地扭摆着叫着扑进水塘里,扑起一阵水花溅了大妮子一脸。
大妮子用袖子擦把脸,同弟弟将小篓中捉来的菜地里的青虫倒给鸭子们吃,自得其乐。
“快来看花花!花花真是管了大事了!那些鸡真是没有白吃。”武嫂子惊喜的赞叹声,惹得菜地里除草捉虫的媚儿快跑过去,就见花花嘴里叼了只硕大肥胖的田鼠,炫耀般扔在地上,待田鼠跑几步它再冲去捕住田鼠的尾巴。那调皮活泼的样子反像是花猫。
花花一经夸奖,更是兴致高昂,反是能将捕捉来的田鼠尾巴系在一起打个死结,两只田鼠互相牵绊,难以跑远。这真成了奇事,惹的老武也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观看。
“都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花花拿耗子还真是帮了大忙。”老武不住口地夸奖。
柳媚儿摸摸花花的头,她知道狐狸是吃田鼠的,不过狗吃老鼠却是奇闻。
眼见油菜就要收割完毕,柳媚儿筹划着要种些金瓜、茄子、豌豆等蔬菜,期待能有更好的收成。
“媚儿姑姑,娘说,大妮只要多捉些蚯蚓和虫子喂好这十只绿头鸭,三只白鹅,一圈的小鸡,等到养大了它们去市集换了钱,就给大妮买红花布衫子。”
小姑娘天真地说,对自己心中愿望满怀憧憬。
柳媚儿蹲身哄她说:“大妮乖,只要听娘的话,照顾小弟弟,将姑姑天天教你识的字记住,到了这一地油菜收成过,姑姑给你买红花布衫子。”
大妮眼中发出光亮,武嫂子在一旁打断说:“东家少奶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是怕少奶奶破费,我们夫妇是要让孩子们知道,自己亲手干活,才有得吃有得穿。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好东西让她们觉得来得过于容易,也就不是好东西了。”
柳媚儿没想到武嫂子管教孩子还是颇有些想法,鼓励说:“也好,我还在寻思,若是买过菜籽能剩下点钱,看能不能买回一只小羊羔养养。我们地里的草多,可以养它,待养大了卖去市集,就又是好价钱。待卖过这只羊,我们多买些小羊羔,等到大年节前卖了,手头富裕些好过年。”
听了柳媚儿的安排,武嫂子似乎看到了那一把把的铜钱,兴奋得流出眼泪说:“东家少奶奶可真是个麻利能干的,精明会打理田地,若真能如少奶奶算计的,我们夫妇真是有福了。”
准备离开地里时,柳媚儿依旧拉了大妮子姐弟在田埂头,用树枝在地上写了“羊”“羔”“牛”等五个字教给她们认。又考大妮子问:“前日姑姑教你的那首诗可曾背会?”
大妮子和弟弟都立在田埂,背起小手,摇头晃脑地背诵道:
茅檐长扫净无苔,
花木成畦手自栽。
一水护田将绿绕,
两山排闼送青来。
听得武嫂子频频点头说:“东家少奶奶是要把我的孩儿教成状元呢。”
“真若中了状元,就是我们家祖坟冒青烟了。”老武搭腔道。
柳媚儿这才起身要回家去张罗元家一家的晚饭。
“少奶奶,看能不能把花花留在这里。近来夜里闹黄鼠狼子,前天险些夜里丢了鸭。”老武提议说。
柳媚儿犯了难,他们哪里会知道,花花不是狗,是只狐狸。
心里有些不忍,低头看“花花”,花花向她眨眨眼,似乎也极为不情愿。
柳媚儿暗想,这倒是麻烦了。若是再去买一条狗养来看菜地,能否有花花尽心且不论,怕是买羊羔的钱就要落空。满心的惆怅,也只得勉强说:“那就让花花在这里呆上一夜,只一夜吧。明日我再去想办法领一条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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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嫂子只当花花是元家的护院狗,不宜留在这地里,也就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