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说起刘云兰的婚事,本应该很早就结婚的,他却硬生生地拖到了他三十六岁的时候,才迎娶了自己一生的伴侣——李桂芳。

有的时候我或许该庆幸某些事情,比如刘云兰选择的是我的太奶奶不是她的姐姐,要不然哪怕就是隔了四代基因,也压根没有我的外公,我的母亲和我了。

那一年通城名声赫赫的李家的大小姐瞧对眼了那铮铮铁骨刘云兰,当时已经是1924年了,共产党以党内合作的方式加入国民党,在当时孙中山先生的带领下,形成了一支强有力的北伐军队,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便将军队向前推进了三百公里,只把那各个派系的军阀打得抱头鼠窜,直揍得哭爹喊娘。

军阀是被揍得哭爹喊娘了,那无处发泄的火气混合着死到临头的贪欲一齐迸发出来,把那最后的疯狂对准了那城中的大户人家,对准了那些姿色可餐的秀丽女人,无数家庭也因此遭了殃,在历史的灾火中,一股脑的惨绝人寰地灭亡,如同那雨后刚长出来没多久鲜嫩的春笋,被那无情的大火暴雷摧残磨灭。

李家大小姐芳龄三八,比起刘云兰还要长上一岁,放在那时算是晚婚了,不过当几年前她听闻刘云兰的事迹后,就已经暗暗选定了梦中伴随一生的情郎。与以往不同的是,刘云兰和李家大小姐的媒人是李家找的,上门到“李家木活”找上了正在起劲做木活儿的刘云兰。消息还是李思兴报的,李思兴远远地望到一辆厚厚实实、车边镶着细铜花活儿的黄包车,那车配备齐全,崭新的车身上裹着亮闪闪的铁皮儿,两个高大的车轱辘上面还套了薄薄的铜皮。李思兴眼睛里冒着光,心想:这种车放眼整个通城也不见得能有一两辆,马上遇上大活儿了!他扭着头向房里小跑去,一头撞上了刘玉兰,刘云兰手里抱着林林总总的刨子锯子之类的器具,整个头上都是汗涔涔的,把那乌黑发密的发梢都浸湿了。

刘云兰看到李思兴如此慌忙,脸上又浮现着嬉笑的兴致,便疑惑纵生,两根指头轻轻往后撩了一下渐挡视线的头发,搞得手指都是汗涔涔的汗滴和发油,他问道:“思兴,什么事儿这么急匆匆的啊?好事还是坏事?”

李思兴笑着不言语,只是脸上滞带的两圈肥肉在那呆呆地望着刘云兰,刘云兰急了,拽起李思兴的衣角,摇晃了起来,那力度掌握得刚刚好,不偏不倚地把李思兴纽扣扯了下来,李思兴赶紧用双手捂住,露出了小姑娘的羞怯,他怯怯地说:“来客人啦!坐的黄包车!”

刘云兰一听到,虎躯一震,立马放开了拽住李思兴的双手,飞也似地跑了出去,那精美装饰的黄包车渐渐靠了过来,刘云兰看得呆了,仿佛那从天国搭了座无形的桥,在那片朦胧中似真似幻的缓缓走来,上面挂满了木匠的极致手艺,栩栩如生的犹如张开口龙腾凤舞的貔貅;驱散阴风邪气的桃木剑上也雕着精妙绝伦的青龙,泛着瓦黄的光辉。刘云兰看得呆了,直到那黄包车夫已经将黄包车拉到自己跟前,才稍稍缓过来一些神儿。

从那黄包车上缓缓走下的是一个戴着深褐色眼镜的老头子,那老头子面相是不怎么像读书人的,满面黝黑的,好似灼热的炸弹疯狂燃烧过的黑土地,面容上还深深浅浅地印着几个白色的疤痕,应该是年轻时跟人干仗所致,不过带上那仿佛千年古木圈圈年轮似的眼睛时,竟也有了几分学究气,当然细细凑上去,那五官还是滑稽无比的。

那老头子有条斯理地说道:“我是那李家的管家,

我们大小姐看上了你们这里的刘云兰,老爷拗不过大小姐,叫我来找刘云兰,不知你们谁是刘云兰?”

刘云兰不惊不喜,又感到一阵匪夷所思。不吃惊的是之前县老爷早几年前他在坐牢的时候,李家就把他赎了出来,也言语过那李家排行老大的小姐曾中意过他,但等来等去,五年也都过去,刘云兰早就忘了这件事,觉得那豪门大小姐也就心血来潮,那阵短暂的欣赏期过了,又跟投入塘底的沉石一样,永远沉寂下去了,那往事的回忆也就仿佛一阵风一样,顺着风飘走了。没承想过了五年之久,李家大小姐还记着他,他怀疑自己是活在梦里,便用手狠狠地扭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一股刺痛从神经立马发了出来,他才相信这是现实中实实在在发生的事。

“是我。我就是刘云兰。”刘云兰平静地说。

李家管家望着眼前这个精瘦的男子,身高正常,并没有描述的什么云里金刚般似的高大;胸围也普通,并没有描述得什么金刚罗汉似的魁梧;全身上下打量了一个遍,普普通通,平平无奇,一点突出的地方也没有。

李家管家小声嘀咕道:“小姐为嫁给他断食上吊,真是瞎了眼了!”接着准备迈开步子,搭上黄包车,原路返回了。

刘云兰大喝一声:“你等等!你说你家小姐为了我断食、上吊?这是怎么回事?”李家管家扭过头来,对着刘云兰,道:“是呀!她瞎了眼了,就因为喜欢你,想嫁给你,老爷能不反对吗?老爷本想要她嫁给那城中跟李家几乎相同显赫的钱家,谁知道小姐就坚决不同意,就要嫁给你这个混蛋,这个畜生,搞得大小姐上吊,断食,能死一百次的办法都试过了,我看到那是个心疼啊,我把她当女儿看,你个畜生……”刘云兰打断了他的话,说:“我没有耽误你们家里面的任何事,你们大小姐想见我可以亲自见我,现在都是民国了,别跟我搞狗朝廷的那一套!”扭过头去,又大步迈进去做木活儿去了。只留下李思兴跑上前去给那呆若木鸡的李家管家赔礼道歉,说着弟弟性子刚直别跟他一般计较类的话,李家管家气得肺都气炸了,脸上也跟那熟透了的圆茄子一样,紫的发红,又气又恼,里面依然传着麻麻赖赖的话语,就乘着黄包车回去了。

李家管家回到家,把那整件事情朝着李家大小姐叙述了一遍,只不过删去了自己是如何辱骂羞辱刘云兰的,却把刘云兰的是怎么骂他的怎么把他拒之门外的描述得惟妙惟肖,他一会儿语调高亢如大雨倾盆,一会儿低沉又像小雨滴滴,顷刻间,他成了语言文字编排和讲述的大师,整件事被他说的颠倒了黑白,连驴头马嘴都吓得跪拜了。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那李家大小姐,听到管家的叙述后,“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仿佛清脆的铜铃声儿,一点点,一串串的,她的身体也跟那小树苗遇到飓风一样,颤抖着摇来摇去,花容月貌的她,脸上又泛起了腮红,犹如夏日里的红杏,火红的透顶。她咳了咳嗓子,对着管家说:“你下去吧!”

李家的大小姐唤作李桂芬,她是家中女儿里的老大,所有孩子里排行老三,她还有一个妹妹李桂芳,不过她的妹妹比她小的很多,足足有一轮还多一岁的年岁,她是父亲的第二任妻子所生,起了个名字叫李桂芳。

李桂芬爱慕刘云兰已经过了五年了,在这五年里,她没有一天不幻想着她那日思夜想的如意郎君,她古早地听说刘云兰正直、坚毅、勇敢,人还聪明能干,把那木活儿生意做到通城人尽皆知,每次她听到一点有关于刘云兰的风吹草动,都会停下脚步多听上几句,今日听那管家绘声绘色地讲述刘云兰的事,更是兴奋异常。在她朝思暮想里,刘云兰在她的心目中越来越高大,刘云兰成了她必须要嫁的男人,是她的英雄!

两日后,在李家老爷的默许下,李桂芬坐在狭窄的花轿子里,夏末的轿子如此憋闷,喷了香水的红绿布上竟会散发出一股强烈的霉馊味,进入了李桂芬那娇嫩敏感的鼻腔。从轿子透出的一点点小缝中,温暖带着一丝丝酷热的熏风吹拂着她那冰清玉洁的双脚,她望着那红花绣金线的一双脚丫,尖尖瘦瘦,小巧玲珑,好像两条在池塘肆意穿梭的小金鱼,微微地荡着,那风的阵阵凉意便透过她那思春的心弦。

几个轿夫轻捷的步伐使轿子颤颤悠悠又有条不紊地前行,那一缕缕的清风混着轿夫身上的汗酸味,形成了夏日里最美好的华章,李桂芬的脑海里也浮现出自己想象中的刘云兰的雄伟身姿,那种思考的快乐萦绕在她的脑海,就如过去五年的每一个日夜,越来越迫切了。

在下午约黄昏的时候,李桂芬的轿子就来到了“李家木活”的门口,望见门口一个胖子抱满怀的木头,往里面送去。又抬头看了看那门面的牌匾,笔法苍虬卧龙,一撇一捺酌有气力,不算特别什么游云惊龙,也算得上工工整整,越看越有独特的韵味。

李桂芬喊那四个轿夫停了下来,叫他们回了府去,几个轿夫大眼瞪小眼,倒不是因为他们身上已是跟落了池塘的土鸡一样,汗流浃背像洪水猛兽一样吞没了他们的背脊,滞带着满身臭汗的腥臊气。他们是李家专门雇来的车夫,对于他们而言,老爷的话就如同那皇帝老儿的圣旨一样,而老爷又告诉他们要在门口接着小姐,见了面聊了聊就先回去。李桂芬看出了他们的顾虑,从袖口掏出了信纸,上面写满了自己不打算回去了,带着对父亲的歉意,接着扭过头就进了“李家木活”的屋子。

屋子里家具林林总总,有花样翻新的木凳木椅,在那里端庄地坐着;有雕着龙凤花纹的碹床子,上面的龙张开嘴巴“呼呼”地喷着火星;木桶洗脚盆风箱屉柜一应俱全,还有各式各样的奇异淫巧的小木工作品,雕着些人物动物植物,呈现一片令人瞠目结舌的场景。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坐在低矮的板凳的男人,她知道那肯定是她日日夜夜思量的那位郎君。男人那张脸上并没有藏着多少赘肉,与此相伴的是那双出神的双眼,缓慢注视着他眼前的那张桌子腿,他那双忙碌的手,一边固定着那不听使唤的木腿,一边拿着刨子,小心翼翼地据着那凸出来的棱棱角角。

刘云兰专心致志地投入到木活儿的工艺,就仿佛脱离了时间的概念,以至于李桂芬慢步走到了他跟前,他也没能尽快察觉,这与他平时那股机灵劲儿截然不同,似乎成了两个不同的人。

李桂芬站在离他五步的地方,痴痴地望着这个专心到极致的男人,脸上溅起万点桃红,她大气也不敢喘,犹如一个只会站立的木桩,就在那定住了。打破寂静的还是来运木材的李思兴,自从上次李家管家来找过刘云兰后,李思兴就知道了李家大小姐中意刘云兰这事儿,他其实也有中意过李家小姐。讲起来是那阵刘云兰在牢子里的事儿了,当时李家大小姐李桂芬就已经是通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了。在李思兴打点县衙门的时候,总会经过李府,如果幸运的话,会等到李家小姐,每当她从李府庄严气派的大门里一走出来,那婀娜多姿的身姿,仿佛就可以招摇全城风光的杨柳叶儿,把那些风情万种的雄性叶片儿都弄得发了芽。只要她一出府门,无数男人那直勾勾的目光,便盯向了李桂芬,然后彻夜难寐,起来发现嘴角流的口水足够淹没了整个床铺。李思兴永远不敢意淫自己和那李家大小姐,有的时候梦然想起,又会摇摇头,各种理由打消自己的想法:自己又穷还没本领,那公子哥都不能跟李桂芬同床共眠,自己又何德何能呢?

李思兴现在知道李桂芬喜欢自己弟弟刘云兰了,就更不准备对那李桂芬有一丝丝想法了,那缕想法就如同一丝青烟,被遥远的风吹得散了,一去不复返。他暗中决定,要为那从来没有发生过关系的阴间赵小姐守寡,直到他生命的尽头,直到他再也不能睁开眼睛。

李思兴捏了捏刘云兰的肩膀,道:“云兰,李家大小姐来找你了。”

刘云兰抬了下头,瞧见了李家大小姐,那份桀骜本是驱使他继续做活儿的,但那份对于异性的本能还是让他将眼珠朝上翻了翻,这一翻,刘云兰眼睛就定格住了,那两只有神的眼睛转的轱辘的眼睛立马定格住了,他细细地瞧着李桂芬,从上向下地打量着,她的眼睛是那么有神,仿佛深海里天然的蓝色钻石,由内而外地散着光芒;她的脸是那么的白嫩细腻,简直就如同雨后天晴的莲花,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瑕疵斑点,泛着白瓷般的光泽;她的整个身体也是高而挺拔的,至少看得匀匀称称,不带有一丝赘肉。刘云兰看得呆了,他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李桂芬也看得呆了,在她面前盯着她的是她心心念念的人。两个人仿佛之间间隔的不是几步,而是一整个时空。

李思兴喊了一声:“你们慢慢聊吧,我出去到城外去进点儿木材,过两天再回来。”然后他的背影随着沉落天际的夕阳,渐渐消失在了远方。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

刘云兰从身后拎起一把沉沉的木椅,示意让李桂芬坐下来。那木椅当然也是刘云兰做的,考虑了屁股的弧形模样,坐起来也是舒服无比。

没有了吵吵闹闹的杂音,没有了尘世值得束缚的东西,两个人的距离也变得越来越近,变得亲切起来。

两个人开始了谈天,话题是从李家大小姐开始的,李桂芬道:“你就是刘云兰?”

刘云兰点了点头。

李桂芬又道:“是你上次辱骂我们家管家?”语气中带着几丝质疑和温柔,那语气更像是挑逗着自己心中的如意郎君。

刘云兰严肃地言语:“没有!上次你们家管家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做着木活儿,他先骂着我是畜生,我没跟他一般见识,我就扭头进去了。”那语气不像是已经二十有四的男子汉的言语,甚至带着小孩儿被冤枉的委屈和抱怨的口气,掷地有声,字字珠玑。

李桂芬笑得直颤,身体像被强劲的秋风吹拂过乱晃的小树,颤颤悠悠,晃晃哉哉,她那小巧精致的双手挡住了她那花容月貌的脸,这样的状态持续了接近一分钟。笑罢了,她撒着娇说:“你这么凶干吗呀!我就问问嘛。”刘云兰脸涨得通红,话倒是说得断断续续的。李桂芬喜欢他这样跟女人说话笨拙得不熟练的样子,她之前遇到过太多父亲接到家中的名流,那些名流的儿子,一个个说着“之乎者也”的话,有的话中间又夹杂着“哈喽”之类听不懂的洋屁,女人对于他们只是赌博、吃喝之外的玩具,趴下来就是头进进出出的母驴,只管发泄最低级的欲望。他们俩也聊得越来越欢,从童年一直聊到了现在,刘云兰讲到牢子里的遇到丁海峰的事情,讲着讲着,簌簌的眼泪就下来了。

李桂芬越来越爱刘云兰了,这个内敛善良的男人。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到饭点了,黑夜的乌云挡住了整片明亮的天空,刘云兰突然想起哥哥李思兴不见了,想了想才想到李思兴是去出城进木材去了。

刘云兰朝李桂芬笑了笑,说:“你等会儿,我去灶房做点吃的,等我半个时辰。”他迈入了灶房,靠左后角的墙角囤积了大量的柴火,还有在那里呆呆地睡着的米袋,里面充满了鼓鼓囊囊的粮食,刘云兰捧着米袋朝向大铁锅里倒个个儿,便能听到“唰唰啦啦”的美妙声响,大米便从那鼓鼓囊囊中倾泻而出了。“唰唰啦啦”的声响还在稀稀朗朗地进行着,那李桂芬就跟着刘云兰走到了灶房。

李桂芬摆了摆手,笑着说:“我会做饭,你去等着吧!”刘云兰听了,诧异不已,忙说,我自己可以弄好。他性格刚直,正想把李桂芬往外推的时候,李桂芬却往刘云兰怀这边一靠,不偏不倚地撞到了刘云兰的怀里,刘云兰顿了一顿,他感受到李桂芬身上那炙热的体温,那柔软娇小的身躯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仿佛怎么嚼都嚼不烂轻柔暖和的棉花糖,温柔了他的整个怀抱。他的脸上的红晕也跟着那个怀抱接踵而来,他不舍得放开了,不过理智就如同一个牵引着他鼻子的粗大的绳子,让他放开了李桂芬。李桂芬脸上的红更加清晰明显,犹如烈日,酷似灼星,红到了耳根。李桂芬其实是想刘云兰一直这样抱着她的,嘴上却喃喃:放开我。刘云兰的理智让他在不到李桂芬喃喃的时候就松开了手,他朝李桂芬鞠了一躬,说着对不起,就风一样地跑了出去。这是他第一次抱女人,尽管这是那一刹那,不过那几乎溢满的雄性气息已然浸满了他的每个毛孔,令他开始遐想一些曾经不敢遐想的事情。

李桂芬小声嘀咕着:真是个傻男人,抱都抱了,一溜烟就跑了。

晚饭是李桂芬做的,刘云兰经过那件事情,有点不能忘怀,脸上迟迟还是涌现那抹红红的晕记,他轻轻绕过灶房,回到了前面的他和李思兴居住做工的那间小房,他工工整整地摆放好了两个人的碗筷,又整整齐齐地摆好了两个人坐的凳子,只不过这次吃饭的不是李思兴,而是美丽大方的李桂芬。

过了不一会儿,李桂芬就回来了,端着她做的饭菜,那些饭菜做得有模有样,包括了所有的家常菜,做的色泽香味一应俱全,早已超过了刘云兰和李思兴做的家常菜的水平。刘云兰吃惊地望着李桂芬,问着:“大小姐,怎么会烧这么多菜?”李桂芬撇了撇嘴角,回道:“谁规定大小姐就不会做菜的呢?”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话都出奇的少,刘云兰还在为刚刚那件事情耿耿于怀,每次都是李桂芬先找起来话题,问得最多还是刘云兰为了给李一讨公道被抓得坐牢的那件事情,每每刘云兰一说起这件事,李桂芬的眼睛就跟被燃油灯点亮了似的,泛着崇拜的光芒,亮亮闪闪,像极了夜空中闪闪发光的星辰,她的眼睛激发了刘云兰叙述的渴望,他便开始打开言语的匣子,滔滔不绝起来。

吃过饭了,刘云兰收了全部的碗筷,到灶房去洗碗去了,那里架着两桶盛得满满当当的水桶,他和李思兴每天清晨在做木工之前,总会赶到一里以外的水井那里去打水,然后开始一天的生活。刘云兰小心地洗涤着那污渍的碗筷,将那碗筷盘子上的角角落落上洗得干干净净,不留下一点点的脏的痕迹。刘云兰回灶房的时候,李桂芬却突然说她病了,烧得很重,就刚才的事。她说自己摸了额头的地方,火热无比,像个烧红的灶炉。刘云兰急了,马上要背起李桂芬跑到通城远近闻名的余明涛余大夫那里,李桂芬娓娓说来,声音断断续续,说七八里路跑去烧也得烧死了。刘云兰急得直挠头,说那该怎么办呀,李桂芬跟他说叫他那些湿毛巾,放到她的头上,刘云兰赶紧按照她说的去找了一截毛巾,那是他和李思兴两个平时用的,洗脸洗脚都用一条,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拿起那毛巾,把那毛巾用保温瓶里的热水烫了一遍,又赶忙地放入了冷水里一泡,那毛巾上的水泡便朝外“滋啦”一声排了出来,宛若一股儿暴躁的孩童,放着霹雳炮“劈辣啪啦”炸得到处都是。刘云兰赶紧跑到里屋给躺在床榻上的李桂芬敷在头上,那阵冰凉让李桂芬很受刺激,整个人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哆嗦。她又说自己冷了,浑身就像冰块一样,从内而外地冒着“呼呼”的冷气,刘云兰找来了家里所有的被褥,自己的,李思兴的,夏天的, 冬天的,一层层地覆盖上去,正当盖上第三层的时候,李桂芬急了,她喃喃地说:你进来,抱抱我,我就不冷了。

刘云兰的榆木脑袋虽然对男女之事反应总是慢上一拍,但他不傻,立马明白了怎么回事儿。这发烧,身体冷,都是李桂芬自己演的戏罢了。

他微笑了一下,顿了顿,说:“我去灶房睡了。这里还有四五张被褥,夜里冷了,你多加些。”

在一片黑暗寂静中,刘云兰在灶房度过了一个孤独的晚上,他心想如果李桂芬要真是自己老婆,该多好。

李桂芬在第二天就回去了,她对于刘云兰的考验非常成功,准确地说,也是老爷对刘云兰的一次考验,刘云兰果真如大家是大家所说的那样,正直善良勇敢,具有一切男人良好的质量。

刘云兰醒来的不算早,鸡打了两遍鸣,还在昏昏地睡着。一晚上忙上忙下让他异常劳累,在灶房的柔软的茅草上睡得死死的,那些蟑螂,衣鱼也都结成了群在他身边爬着跑着,直到爬到了他嘴巴旁边,堵住了他那往下淋的唾液,他才打了一个激灵,咕噜一下爬了起来。他一醒来便想起了昨晚李桂芬的事,便迈开双腿跑到了里屋,里屋空无一人,李桂芬早已走掉了,只留下一封信,那信上分明地写着:“吾愿倾国以聘,碧落黄泉两不忘。待到秋来九月八,花轿开到英雄家。”刘云兰看得迷糊了,这封信不仅没有透露出对他的厌烦,还交代了李家送亲的决心和时间,他扭了扭自己的那扁平的脸颊,直到掐到疼痛神经刺激到他,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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