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杨晴,看清楚他的真实面目没有?”
赵婷单手持着车把手,一面平平稳稳地继续跟行,一面指指点点地横眉指责。
“居然连一个表白人的钱都想着骗,可见他的心肠坏到骨子里了。呵,真应了那句‘衣冠楚楚,人面兽心’……”
杨晴脸上露出半信半疑的脸色,心不在焉地听着,漫不经心地骑着,内心如同潮起潮落般上下起伏,宛如波峰波谷一样在好与坏的标准间徘徊,然而一会儿,她冥冥中感觉自己更倾向于离三。
因为在她的认知中,在她的心目中,能有魄力拒绝自己伸出橄榄枝的“李三”绝不是小气之人,更不会贪图小便宜,搞这样的诈骗。
“赵婷,先不要下结论,我们学新闻的,讲究眼见为实,也要注重证据为主。”
杨晴无愧于明珠大学新闻系的高材生,年级成绩前十的她不单在理论与实践上有着扎实的基础,在辩证与逻辑上保持着理性,具备着专业的水准。
当然,身边一直碎碎念说坏话的赵婷如她一样有着相等的水平,但杨晴非常明白,她纯粹是刻板印象,因而总是在感性上不断找离三的麻烦。
“我们跟着,现场观察他的工作生活,再结合他的学习与‘幽灵’的传奇经历,写在校报上绝对精彩。”杨晴胸有成竹道。
吱吱,赵婷轻轻摁下手刹,自行车在逐渐减速的同时,说道:“哎,你瞧,那个‘李三’他下车了,另外一个贼眉鼠眼精细伶俐的骑车走了。”
“前面是大排档,他应该是先留下点菜,那个人去叫别人。”杨晴推测道。
“那我们就在这里停吧,找个座位坐下,反正晚饭没吃,顺便这里解决掉。”
下了车的赵婷边说,边从车篮里取出防盗锁,麻利地将停靠在大排档摊边的自行车后轮锁上,和杨晴显得鬼鬼祟祟,专门挑了一个正背对着离三的座位。
“你坐着,我去点菜。”赵婷嗅到大排档独有的香气,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嚢,头也不回地快跑。
“老板,来四串面筋,两串鸡翅……”
排挡的老板娘眼耳手脑灵活并用,从冰箱里取出客人口头点的各样。
“再来一瓶可乐。”
赵婷点完饮料,最后强调道:“麻烦不要加辣,多点孜然。”
“好,你先坐一下,烤好了直接给你们送去。”老板娘笑容满面道。
赵婷心满意足地准备转过身,就在这时,身边忽地传来熟悉的声音:
“老板娘,给我二十串羊肉,十串鸡胗……”
顿时,杏眼一瞥,那个在心底里早已不知道被嘲讽鞭尸了多少遍的“臭男人”——离三——“活生生”凑巧地站在一旁,赵婷不由地一阵紧张,自带心虚地微微别过脸,避免被眼光锐利的离三发现,破坏了她们的计划。
“喔,小伙子来了呀,好好,你坐一会儿,烤好这份就烤你的。”
额头、脸颊、下巴都凝着热汗的老板,顶着炭火烟熏与调味辛辣,咧着嘴高兴地打招呼。
“不……”
一听“李三”居然后者居上插队到她前头,赵婷猛地闪过炽热的念头,生气地想跟老板理论几句,但唯恐被离三认出来,咬牙切齿,不得不暗暗地忍下这口莫名来的气,悄悄地剜了眼根本毫不知情的离三,气嘟嘟地溜回到座位上。
哼,你给我等着,不要落在我手里!
“还是按顺序,不急这会儿,其他人还没来。”离三推辞道。
“那行,烤早了凉了也不好吃。”
老板始终客客气气地回应离三,眼神里充满着敬畏,脸上多了几分亲近与迎合,因为他便是那个亲眼目睹菜刀、马面领着十几个青年,气焰嚣张围堵离三的摊主,他自以为那一次的见面便是最后一次,没想到从电视的新闻重播里,他骤然意识到,与那帮凶神恶煞的“土匪”才是最后一面,而离三他——
安然无样!
即便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是逃跑,还是报警,但无论如何,能从中活着再出现,便值得老板高看一眼,说不准他就是武侠小说里隐姓埋名的武林高手,低调大侠,扮猪吃老虎。
老板悄悄地嘱咐忙碌的妻子:“婆姨,给小伙子这桌上一扎啤酒。”
“啤酒?干嘛,他又没点,哪能硬给人家上!”老板娘皱着眉头。
“嗨呀,你懂个啥,这扎啤酒咱免费送人家,啥硬给人上!”
“啥,免费?!”
老板娘急得瞪大了眼珠,仿佛在看神经病般扫视着自家的丈夫,完全想不到平日里精明的他会想出这档子歪主意。
“不,不行!”她果断地拒绝,“他是你啥人,又不亲戚又不朋友,干啥充这胖子,你是疯了吧你!”
老板振振有词道:“老爷们的心思你懂什么,听俺的,赶紧把啤酒上来,将来指定有好处。”
“什么好处,一扎啤酒得八九块呢。”老板娘执意不肯,心疼道。
老板又气又笑,恼怒道:“嘿,俺说你这老娘们怎么就这么短视呢——”
“别跑,给老子站住!”
忽然间,马路对面一侧接二连三地传来高低起伏的叫喊声,杀气冲天。
老板手上一顿,与排档摊上的顾客们一样,目光齐刷刷直直看向前方。
只见视线前面,两个戴着红帽子的年青人呼哧着气,赤红着脸,看上去在使劲全力地奔跑,试图在摆脱后面黑压压一片人。
“站住!”
衣着打扮显得时髦的年青人手脚利索,一下子翻过了栏杆,浑然不顾在不在斑马线,马路上有没有来往的车辆,仿佛这些充满危险的未知远远不及后面穷追不舍的洪水猛兽。
嘀嘀,嘀嘀!
不顾性命的横穿马路,直接逼停了行进的一辆辆车,它们就像遭到出其不意阻拦的野兽,不断在反应迅速的司机手下发出刺耳又频繁的咆哮,有的车主人甚至鸣笛还不够泄愤,上半身扒拉出车窗,指着灰溜溜如狗一样逃命的两个年青人,骂骂咧咧,问候了他们上下祖宗十八代。
“娘吗的,老子让你们跑。”
就当年青人满心以为可以逃脱魔掌时,领头快如猎豹般的虎背大汉在一跃过栏杆,几个健步便哒哒追到了不到半个身位,紧接着右腿一弯,如同弹簧般先绷后松,一阵强烈的爆发力助他飞驰电掣,一下子猛虎下山扑到了年青人的背后。
啪嗒!
一瞬间,大汉起脚便踢,凌空中直接踹在左边红帽的年轻人脊背。
“嗷!”
年青人惨叫一声,背上承载着的一脚之力,仿佛遭到一辆小型的货车撞击般,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倾斜着微微划出一道抛物线,面朝地地,不偏不倚正好砸落在离三前面一张的白面塑料桌上。
咣当!
在桌面上尚未收拾的餐桌猛地一掀一荡,残羹狼藉登时与青年一样,纷纷掉落在地上。
“呃!”
年青人呻吟了一下,痛苦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一直往上移,在黑暗与灰白间若隐若现地看到前面有一个人脸,它无比地熟悉,无比地刻骨铭心,陡然间,他扬起颤抖的手,似乎用尽了胸腔里全部的气呼喊地求救:
“李三,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