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杨柳眉辗转反侧,越想越生气。难道沈河就这样放弃她了?
陆淑离并没有察觉到杨柳眉的异样。他的心里盘算着另外一件事,不知该如何同杨柳眉开口。
二人背对背躺在床上, 各怀心思, 各自忧愁。
另一边, 静娴又跟宋勇吵起来, 说白了就是不想跟他好了。
宋勇垂头丧气, 虽愤恨、懊恼,却也无可奈何。报复什么的不是他会做的事,如今, 他只剩叹气的份,谁让他无财无能……像静娴这般娇生惯养的小姐, 私奔岂是长久之计, 起初不过图个新鲜刺激, 后来便受不了奔波不定、为吃喝发愁的生活。
宋勇原本想着投奔沈信可稍得安定,顺带缓和他们之间愈发紧张的关系, 岂料却彻底失去了静娴。
静娴对沈河一见钟情,沉迷于他俊朗的容颜,痴醉于他丰厚的身家,一发不可收,暗自决心要嫁给沈河, 甚至自信地认为沈河一定会娶她。
次日, 静娴只身前往沈家, 想跟沈河解释昨日的事。
可沈河却对她突然冷淡, 没聊几句就打发她回去。
“你和你姐姐的事情, 你姐姐已经跟我说清楚了。你若无别的事,就请回吧。”
静娴哪受得了如此冷遇, 忍不住哭了起来。“你就这么想赶我走吗?”
“那你想怎样?”
“我——”静娴抽泣着,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你总这样跑出来会给你姐姐惹麻烦的。”
“你关心她?她都已经嫁人了!”
沈河愣了愣,不解静娴是何意。
“我,我不想跟宋勇好了。”静娴哭红了脸,泪眼汪汪地看着沈河,目光中的热烈与倾慕毫不掩饰,沈河一下子懂了。
“唉!”若是别的女子这般示好,沈河定要跟她周旋一番,暧昧几日;然而,静娴与静姝的关系以及他与嘉树的关系,使得他不可如此乱来。况且,他对静娴本就无意。
“你先回去,等你姐姐那边的事情处理完再说。”
“可是——”
“别可是了,回去吧!一会儿我还有事,回头再说!”
沈河态度坚决,静娴只得无果而返。
岂料,杨柳眉按捺不住想找沈河聊聊,恰巧在沈家后门口跟静娴打了个照面。静娴不认识杨柳眉,掩面哭着匆匆离去。杨柳眉乍一看以为是静姝从沈家出来,竟连招呼都不敢跟她打,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好个沈河,说什么一生一世,这才几年就忘了!
杨柳眉气不打一处来,见到沈河,却又故作柔态,虽心里波涛翻滚,面上却装作是寻常老友叙旧。
因为静娴的事情,沈河心里犯愁,此刻无心与杨柳眉多言,见她独自前来,便道:“你怎么有空过来,淑离呢?”
“他事情多,忙去了。”
“你不忙吗?”
冷言冷语,连茶都没让人端上,显然不想让她多留,杨柳眉忍着怒火,不紧不慢地叹口气,缓缓说道:“原本有的忙,眼下就快没的忙了。”
“怎讲?”
“本来还想跟你报报辛苦,说说这管家的难处——”杨柳眉话说一半,叹了声气。
“到底怎么了?”沈河终难掩关心之意。
“还不是淑离又气我。我真是后悔——”杨柳眉故意不说下去,看向沈河的眼睛,眼神柔中带怨,怨中又带娇羞,看得沈河心里一阵翻腾,不自觉问道:“后悔什么?”
“后悔辜负了你!”杨柳眉突然改了语气,话中不乏玩笑的意思。
沈河听了虽有一万个开心,但也不敢当真,继续打趣道:“可不能这样说。你这样说,就不怕我的心——死灰复燃——孤男寡女,把持不住对你做点什么!”
“你惯会胡说八道!”见沈河又似从前,杨柳眉稍感安心。
“你也惯会撩拨我心。”沈河笑笑。
“咱们俩很久很久没像现在这样说话了。”
“还不怪你嫁给了淑离。”沈河的手指敲着桌子,微垂着脑袋,感叹说:“谁让淑离也喜欢你,而你也喜欢他。”
“他哪有你喜欢我。”杨柳眉说完又后悔,见沈河听了无反应,转而又道:“他明明可以就此掌管整个陆家,昨夜却突然告诉我他想把权力还给嘉树,还说要搬去别处,你说气不气人!”
“他确实不懂你心”,沈河冷笑,接着道:“可我虽懂你心,却同样给不了你想要的。”
“不怪你,怪我——”杨柳眉顿了顿,道:“怪我不给你机会。”
若是从前,杨柳眉说出这样的话,沈河怕是要冲过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开心地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令杨柳眉没想到的是,此刻,他竟无动于衷,甚至下了一道逐客令。
“都过去了。你我现在这样挺好的,都挺好的。没什么事你还是回去吧。”
“你这是赶我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杨柳眉忍不住湿了眼眶,哽咽着道出一句:“你变了!”
“你什么意思?”
撂下一句“我没什么意思!”杨柳眉愤而离去。
回到家中,无处撒气的她径直奔向了静姝的房间。
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巴掌。
静姝怔住,回过神来,一巴掌还回去。
“你敢打我!”杨柳眉疯了似地抓住静姝,叫嚣着:“让你出去勾引男人,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你疯了啊!”静姝试图挣开,却被杨柳眉一把推倒在地。
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的下人听到动静,赶忙跑去告诉淑离和嘉树。
二人匆忙赶到,只见静姝和杨柳眉已打成一团。
……
待稍微冷静些,杨柳眉将她看到静姝与沈河“私会”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静姝听了不禁冷笑,不客气地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激动什么?至于一上来就打我吗?你气个什么劲?!”
“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自然是气你丢人,气你让陆家蒙羞!”杨柳眉亦不退让。
“笑话!你还真把自己当副牌出了。”静姝哭笑不得。她一向不喜欢杨柳眉,但没想到她竟如此厚颜。
“你什么意思?”
“好了,都别吵了!”陆淑离喝止杨柳眉,继而派人去找沈河过来。
嘉树则在一边等着静姝解释。
静姝见事已至此,只好将静娴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不是胡静娴”,她停住,注意着嘉树的表情,良久才道:“我是胡静姝……”
这一说不要紧,嘉树差点没背过气去,说什么也不肯相信。直到沈河把静娴和宋勇领了来,将整件事说了个清楚,他才不得不信。
杨柳眉更是惊讶地说不出话。
这到底算是什么事儿!
众人无不在心中感叹: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几番折腾,闹剧终于结束。
回到房中,嘉树一言不发,坐在桌旁,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静姝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口。毕竟是她骗了嘉树。即使是现在将事情说到这个地步,她依旧对嘉树有所隐瞒。
穿越之事,到底是无法说的。
天色渐暗,又是一天过去。
夜半时分,静姝先开了口。“夜深了,早点休息吧。”声音微颤,甚至不敢大喘气,嘉树的样子让她有些无措。
半晌,嘉树只平静地说出两个字:“骗子!”
“我——”静姝无言以对。沉默良久,道了声“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
“对不起。”
“不要说。”
静姝长叹一声,笑道:“怕是缘分吧,兜兜转转还是你跟我,嘉树跟静姝……”
是吧,大概是绕不过的缘分。
嘉树没有回应。
寂静沉默的夜漫长而令人忐忑。
也许他会赶她走吧。也许他永远不会原谅她。也许他会像沈河一样,从此以后,纵情风月之地。
静姝设想了很多很多,也有偷偷哭泣,也有无声哀叹。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次日,嘉树竟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如往常地对她微笑,与她说话。
他一向温善,心地宽容。就当无事,便是他对此事的态度与处理方式。静姝了然,便顺了他,虽心有愧疚,但也得轻松。
原本事情愈演愈烈,到达顶峰几近爆炸的时刻,人人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收场,嘉树却以最不动声色的方式将问题绕过。谁说不是,逃避和搁置有时何尝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只是,这办法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更哭笑不得的是静娴竟然对沈河还不死心,死乞白赖地跑来找静姝“帮忙”。
静姝哪有闲心理她,打发她走,她便自个儿跑去找沈河。一来二去,宋勇气得独自回了静湖。如此一来,静娴不方便再在沈信家住着,只好赖进了陆家。
尽管嘉树不再追究代嫁的事情,可静姝心里并不好过。他越是不在意,反而她越觉得过意不去。有时想逃,避而不见便不会尴尬,可又无处可逃。嘉树自己绕开问题,可不容别人也逃避,到底还是要有人面对,至于谁该面对,作为事情的始作俑者之一,静姝自然是跑不了的。至少这段时间,她得做个贤良女子。
于是——
“嘉树,晚上想吃什么?”
“手擀面。”
“好,我去跟厨房说。”
“不,要吃你做的。”
“行,我做!”
时间一长,就——
“陆嘉树,你不要太过分!”
“跟你说过很多次了,鸡蛋面要把蛋打散,每根面都要沾着蛋……”
“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哪根面没有沾着蛋?”
嘉树在碗里翻来翻去,发现静姝长了本事也长了心眼,这碗里看似一坨,其实只有一根面条。
于是嘉树当着静姝的面动动筷子,将面夹断……
“你!”静姝隐忍不发,想了想,道:“陆嘉树,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我?”
嘉树不予理睬。
“那我当你默认不喜欢我了。既然如此,你何不写上一纸休书,从此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嘉树不紧不慢地吃着面,突然淡然一笑:“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