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此时已经停了,陆腾飞带着他们穿过了上次做好标识的街巷,又穿越了那片草场,四下里很寂静,只听见被草叶打湿的裤子与草叶相互摩擦的声音。
大雨刚过,这儿云淡风轻,翠海茫茫,万头攒动的米草丛像无边褐黑的慕幔,把天空遮得一严严实实,陆腾飞掠开最后的草丛,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块诺大的空地——飞机场,和上一次比起来,现在的飞机场是另一种风景,明亮的电灯已经消失,探照灯不再像火蛇那样向夜空吐射光柱,整个飞机场和谐的融入了周围的山川,草木,以及夜空。在这即将登上“诺亚方舟”的时刻,激动、兴奋、喜悦涌上所有人的心头。
“好,一切很顺利”陆腾飞转过身来对他们说道。
“这是最后一道障碍了么?”,小兰想要确确的答案。
“是的,通过这个铁丝网,就可以上飞机了,让我们开始吧,首先让我们扒开一个洞”
陆腾飞和陆老汉两人弯下身去,像老鼠刨洞一样将铁丝网一撮一撮拍开。
在黑葱葱的草场里,陆腾飞和陆老汉一丝不苟的忙活着,草间传着虫子悠扬的“乱弹”腔儿。脚底下不断发出草叶被压折的“吱喳“声。清香的泥土的气息忽忽往上蹿。
就在这时,转来一个日本兵的谩骂声。
“妈的,那个混蛋把风筝发到这里来,让我知道,更定扒了他的皮,”
“幸好,我们有个预备的发电机,不然除紧急情况还不知怎么办”
那人又愤愤说道。
“好了,新的发电机已经暗号,可以打开开关试一下了,长官”一个负责维修的日本兵喊道。
“好,开始关闸!“,下面的人对上面喊道。
“停止!马上!”
陆腾飞迅驰将陆老汉的手拉开,瞬时间整个飞机场灯火通明,拴在平房门口的那只狼狗又放声嚎叫起来,几个日本兵也欢呼雀跃。
望着刚刚扒开水桶大的口子,几个人不由都叹了一口气,无限的惋惜。
“现在我们怎么办,”小兰问,“回去,”
“怎么,我们怎么通过中山门,德川家康已经回去了,我们……”,陆老汉疑惑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希望还有机会”
几个人又穿过草地,越过巷区,如同设过鬼门般的度过雨花河,来到了中山门外,门口的那些日本兵端着枪,像僵尸般踱来踱去。
他们进到一个破旧的屋子里隐蔽起来,刚来南京那会,陆腾飞好像也是躲在这间房间里,现在兜了一个大圈,又回到原来的出发点,不同的是那时是刚来,现在是要离开,他也顾不上去感叹世事无常,时过境迁;或萌生宇宙之浩瀚,人类之渺小之类的滑稽消遣的想法,他赶紧叫其他人隐蔽起来,自己则趴到门缝的后面,窥视外面的动静,等待着,等待着,像一只潜伏在岩石后面等待猎物的鹰,确确的说,更像是在守株待兔,估计连他都不怎么相信会幸运的再次碰到“兔子”。
“快快,到这边看看,看那些破屋子里有没有人,都睁大眼睛仔细查找,一只老鼠都别给我漏了“一个日本军官吓斥着手下,那些日本兵是胖子带来的,德川家康已经自己一个人回伙食部,而胖子随同搜捕队查找陆腾飞等人。
眼看着他们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刺耳,“这可怎么办,他们迟早会发现我们的?”小兰问陆腾飞,心里不住的打头,喉咙痉挛,声音僵硬。
就在这时,一辆拉尸车软软驶过来,陆腾飞凝视着,眼睛闪了一下,眉毛微微一颤,小兰声说道:“有了!”
陆老汉和小兰莫名奇妙的看着陆腾飞。
“跟我来”,陆老汉和小兰跟着跑出去。
他们跑到路旁,“躺下”,陆腾飞轻声对他们说,并用手示意他们躺下。
汽车驶到时停下了,“你,去把他们搬到车上去,”车里的军官对开车的中国小伙子喊道。
那个中国人正好是上次帮陆腾飞进中山门的小伙子,他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到陆腾飞跟前,一眼就认出是上一次他帮过的人,“他怎么又跑到这里来呢”小伙子摸不着头脑,他蹲下一把把陆腾飞翻到肩上,一下子感觉到陆腾飞身上还散发着体温,隐隐的感到胸口的心还在跳动,他立刻意识到什么,抖了抖清神,迅速的把剩下的两具“尸体”搬上了后车厢。
陆腾飞他们在那个小伙子的帮助下,在日本兵的眼鼻底下再一次通过中山门,。
回到了安全区,正碰上二虎,二虎看到他们满身占着献血,狼狈匆忙的跑回,心里很好奇,就上去问道“陆叔,你们这么晚上哪去了,”
“只是出去走走,没什么,”陆老汉撒谎道。
二虎望着他们离去,眼神里尽是不解与猜测,其实二虎没有耗子那样狠辣,只是他跟错了人,慢慢的也受到耗子性格的影响,变得软弱,成为日本人的走狗,没有尊严。他也不想这么做,但是走到这一步也由不得他了。
陆腾飞匆匆回他们常呆的地方,几个人惊神未定。
耗子从石旅长那里回来,二虎便把刚才的情况告诉他。
“他们今晚干什么去了,回来很晚,而且满身是血,我发现他们最近怪怪的,神神秘秘,不知在搞什么鬼,”
“李队长今天接到伙食部一个小兵的警报,说有人想逃跑,说不定就是他们,盯紧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才来几天,就想大闹天宫“,“他如果是孙悟空,那我就是如来佛,任他七十二变也别想逃出我的五指山”
伙食部里,德川家康的日子平不好过,等他的其他队友醒来。胖子把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虽然没有找到证据,但德川家康的叛徒的“骂名”在部里上下神秘而又热烈的转送着。
从此,德川家康开始被排挤。为什么?不仅因为他的特立独行,他的不合群,他让其他队友不放心,独善其身,那些兽心病况的日本人听起来是很高尚,其实很愚拙,一个不懂“合群”的人,一个不懂得迎合低级趣味的人,是不能在这个魔窟里生存的。如果世人皆醉而我独醒,那么疯的反而是自己。
最重要的是他最近比较神秘,也不知再干什么,会不会有一天出卖自己,他知道了,别人不会知道,这样别人感到不安全。在这个圈子里,如果大家都这么做,你不跟风,不随大流,自己的路就越走越窄。
德川家康很快就给排出去了。慢慢地,就被边缘化了。部里的战友不再视他为知己,会防着他,做什么事情都背着他,
“这两天我又去找德川家康了,他好像不能再帮助我们了,他的队友都在提放他,处境很孤独,看来我们得另寻出路”
安全区里,一个相貌英俊、个子高大、干练的寸发的男子向一男一女诉说着,他那黑色珍珠般的眼睛似乎会说话,声音充满男人特有的磁性,持重老成而不失英俊,即使穿着普通的灰色布衫也相当帅气,此时他的声音有点深沉,又显得忧虑。
“现在我们的麻烦不仅是无法通过飞机场的铁丝网,没有车子,中山门也过不了了”小兰说道。
“铁丝网那边我已经有办法了,现在最大的障碍在中山门,现在真不知该怎么办?”
“你不是还有一个朋友么,叫……叫樱子,是么,他能帮我们过中山门么?”父亲也问了一句。
“她自己没有车,平时用的车是部里的,他父亲是城防军官,到是有一辆缉捕车,但经常用,而且她很难帮我们弄到证件,正才是眼下最头疼的”
大家陷入了沉思,每个人都在刮脏索肚想办法。
“咦,有了,上次我们是从拉尸车过中山门的,咱们可不可以也从拉尸车混出城去”,小兰眼睛一亮,像重新发现新大陆一般。
“中山码头在中山门内,日本人从城里各地拉来的尸体,集中堆在哪里处理,或焚烧、或弃尸江底,所以尸体一般只从中山门外拉倒城内,况且每一辆车里不仅作者中国司机,还有一个督察的日本兵,这样太危险”,陆腾飞毫不隐晦的打破她的惊喜。
“那该怎么办?”小兰脸上又泛出一点担忧之气;“放心吧,总会有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陆腾飞眼睛里流露出坚毅的光芒。大家都心带期望的点点头。
这天夜里,陆腾飞一个人在安全区的院子里,端坐在一张铺开的旧报纸上望着天空发呆,一个穿着黑色大褂,披肩长发有些凌乱,胸前挂着银白色的十字架的中年外国男子走过来搭话,“又什么困难么,我的孩子,看看我能不能帮的上忙”
“是的,我们现在遇到一个大难题”
“是关于逃亡的么?”
“是的,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值得揪心的了”
“出了什么事,说说看,我的孩子”,牧师问道。
“我们计划逃亡的路线要通过中山门,但现在我们没法混出去了,那里有很多士兵把守,好多好多!连苍蝇都飞不出去,更何况人呢”
“中山门,嗯,现在是很坚固了。重修了嘛,”
“什么?重修了”,陆腾飞几乎逮到什么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