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赞叹的似乎并不只有她感观透析内压的敏捷度,还有他今晚的不虚此行。荒原的兵器他早就相中了,月葬算是给了他一个惊喜,没想到森蚺竟然真的来了,还带来这样精美绝伦的秀,惹得他瞬间就按捺不住这迟来的登场。
很快三方便混战起来,谁也分不清谁是谁的敌人,可笑的是战场上竟没有人吐过一个字,以为疯子的战争里会有言语交流的人才可笑,他们开口说给谁听,谁又会听呢,还是多点力气在各自无理取闹的比划上吧。
“他是沈哲从派来的吗?”陆野问。
狄中生摇摇头,他也在眼花缭乱中。
一场称不上旷世的小乱斗甚至没有开头就发生发展了,不过精彩得令人血脉喷张。
那个不打声招呼就中途杀入的家伙拿着一把镶着红、蓝、黑、绿四色宝石的弯刀,却让人觉得他更喜欢别人的武器,仿佛手中握着的等级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上名贵。
就算刀的材质不如神器那样特殊,以呈色那样好的大个珠宝纯作装饰在随时都可能毁坏或丢失的武器上也是世间罕有,这把弯刀曾经在新武林网站的兵器网络杂志上出现过,当时狄总还感慨新武林这么多好看的东西,通常人竟然连这个世界的账号都注册不了,更别说登陆了,因为他们永远都不会通过身份验证的,这样的罪恶都要仰仗神兵完整巨大的信息系统。
可狄总还犹记得这把弯刀的主人是位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人,还说希望这把刀能成为自己将来的随葬品呢,可既然出现在这种地方,难道这个人是……
“精铁怪盗阿汲!”两个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阿汲的功力可能不是最顶尖的,但脾气可古怪得很,且一开始就是一流杀手,只不过他不隶属于任何公司,独立接单,可与其说他是杀手,倒不如说他是一个一身怪癖的残忍收藏家,他近期为了自己热衷的兵器收藏已经让好几个人伤亡惨重,想到这,老野已经握紧手中的刀准备随时冲出去。
乐源的耐力一向顶尖,三人对抗腹背受敌的战役也招招凶险,可她丝毫没有往日与人过招时那种释放感、紧迫感和使命感,就像在下一盘无尽头的棋,知识不断周旋。
荒原手中的利器恍然间一分为二,三人都陷入一对二的局面。
阿汲弯刀的弧度在荒原颈前险闪而过,荒原转势双手刺向两个敌人,阿汲闪躲跳开又再度将乐源夹在中间,这是狄中生的手机不适时地亮了起来,调成静音模式就是为了防止干扰,可来电者竟然是华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了。
荒原再度进攻,乐源抬手挡住,正欲还击并打击阿汲,“乐源,别打了,医院……正在给夏叔叔实施抢救,可能……”
他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对,我应该是没听清楚的,他应该再说一遍……“你是看见祖宗了吗,哈!”阿汲趁她愣住不动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剑。
“月葬!源姐!”老野火箭发射似的冲出去挡开了荒原的偷袭,可这时的阿汲已经跑出老远,狄中生也没能赶上,比起月葬,他更担心乐源,趁着老野拖延时间的空档摇了乐源两下,剩下老野手下的几名兄弟去追月葬了,玉佛等人眼看着任务完不成,用眼神交换了下意见,决定先走为上。
“你没事吧!”狄中生压低声音叫道,“消息是华禹传来的,快去吧,先回欧门庭那里换衣服,否则不知道哪里还有防卫星勘测系统了,遇到有摄像头的路段小心。”如果她用轻功的话,即使有录像应该也是录不到的,可现在的她不提醒怎么也不能让人放心。
她看着他,眼里流出的手足无措竟连面具也挡不住,霎时,她松开他的手风一样消失在人前。
“你一直想知道夏叔叔当年为什么抛妻弃女吧,华禹已经弄清楚了。”耳麦中狄中生娓娓道来。
当年夏界离婚是以背弃了家族为前提的,他父亲的身体在他离家出走后的那些年里越来越差,何诗虹的父亲只是夏氏公司的小股东,失意后备受大股东挤压,直到夏老爷子立下遗嘱的那年,她才不得不出手。因为如果不能让夏界重新回到公司,她的儿女就分不到半点遗产,她知道,如果没有遗产,她和父亲以及整个公司都会境况堪忧,也许这是一个老父亲为了挽回儿子的极端手段,但更重要的是,她恨自己竟然还对那个男人心存希望。
为了一个女人的希望,他让另一个女人彻底失望,为了两个孩子的未来,他放弃了另一个孩子的未来,他以为这是缓兵之计,可复婚之后他便再没有理由离开,他不能离开爱他的妻子,不能再犯一次那么残忍的错误,也无法回到永远不会原谅他的另一个妻子身边。何诗虹并没有做错什么,乐依曦更是无辜的,一错再错的只有他。
他得知乐依曦的死讯,却找不到乐源,乐依曦认识的人也都不知其女的下落,他不会找到的,何诗虹怎么会让他找到呢。
她一边拿掉面具假发和变声器并脱掉风衣,使用自己最快的脚程,然后掏出随身带着的神奇收容盒,并将所有特殊材质设计的行头都折叠后塞进了那个差不多只有钱包大的黑匣子里。她没有听狄中生的话去欧门庭那,至于卫星,她也第一次赌这一把。
她没有忘记躲避道路摄像头,没有疏漏轻车熟路的任何一个步骤,她已经在黑暗中生活得太久了,可是为什么呢,每当她快要找到一个定位,总有人突然出现,试图拉她出来,但抛弃却永远猝不及防,她似乎总有能力预见未来,却又从没准备好要接受即将发生的一切。
如果这么快就要离开,还重聚做什么,白白惹人伤心是你的爱好吗,“爸爸。”她轻声叫道,也没空去管为什么来到他身边这么畅通无阻。
夏界闻声睁开眼睛,似乎开始准备使用他努力积攒的最后力量,“是你。”
“为什么会这样?”
“你终于肯叫我了?”他伸出手,有人说,手是用来传递爱的,可两父女到了重症监护室穿上无菌服告别的时候却发现仅靠血缘维持的爱那么苍白。
她赶到的时候,手术刚刚结束,可是已经无能为力,头几天他就睡得越来越多,吃得越来越少,有时会神志不清,多个脏器衰竭,腿也肿得不行。
但现在的他看似并不糊涂,反而什么都明白了似的,“我真想重来一回,不要弄成这样。”
“过去的事都不重要,你能回来找已经是我意料之外了。”原谅他,是因为知道错了,可每次看到他,依然忘不了日积月累的痛,她知道这也许是为数不多中的最后一次相处。
“你……别怪……诗虹……好吗?”
她知道他指的是收容所的事,当年她被送到那个收容所并不是巧合,而他从知道她身世的那天起就应该知情,而她也早就判断出当年那女人的把戏,“我不会怪他们任何人,我想她也不会提起的。”
“那他们怎么还没来?”
“应该很快就来,你坚持住。”
“源源,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我担心……”
“不用担心我,你什么都不用留给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明胜集团的最大股东,是我。”
他不精神的眼睛里还是流出了惊异,“怎么那么多的……秘密?”说这句话那善意的埋怨语气,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陪伴,那比瞬间不假思索的牺牲更深刻的情感,虽然她不曾得到过,可是,“因为我学会了独自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