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裘千夜在裘赋鸣与众臣商议国事的时候,去了一趟吉庆宫,当面表示说大哥公务繁忙,又在养伤之时,身为弟弟不能为兄长分忧,深感惭愧。眼下是三国协商边贸协定的时候,他曾在金碧寄居数年,也对这些边贸之事听闻过一些,略有心得,不知是否可以参与其中,为兄长分忧。
他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言辞恳切,在场许多大臣都纷纷说:“三殿下虽然年轻,但愿为国事尽自己的心力,着实令人敬重。可以给三殿下这个机会,让三殿下试试看,若是做得好,便肯定是太子殿下日后的左膀右臂。”
裘赋鸣想了好一阵,才说道:“诸位大人说的是,千夜回国之后,我一直邀他入朝帮我,他一直不肯,难得他现在主动请缨,我岂能让他白白张口?好在三弟和鸿蒙国的褚殿下本就相熟了,商贸之会,以后由他和商大人一起主持。”
散了会,裘赋鸣沉着脸说了一句:“莫大人请留步。”
看着众人离开,裘赋鸣压抑着心头的愤怒,询问莫纪连:“老三这是在折腾什么?”
“是对殿下的试探吧?”莫纪连皱皱眉,“之前殿下表示过几次要他入朝,他现在是顺水推舟……”
“倒是我的不是了?是我引狼入室了?”裘赋鸣怒道,“和商明师说,我虽然同意让三殿下和他一起主持商会,但是最终要定什么协议,依旧是要我首肯才行。老三不能做任何决定。”
“是,微臣一定转达。”
“还有上次那刺客的事情怎么就查不出个影儿来?老三刚从金碧回来,带了什么杀手刺客在身边,之前之后他都见过什么人,都没个眉目吗?”
“刑部那边所有的办案高手都已经倾巢而出了,但是因为不便和他们直言将追查重点放在三殿下身上,所以……就现在的消息来看,还是不知道那几名刺客的幕后主使……”
“那就是没有消息了?”裘赋鸣冷笑道:“刑部尚书的官帽是保不住了,我再给他三天,三天后再没有个消息,他要不就提头来见,要不就挂印辞官!要走哪条路,让他自己看着办!至于要不要他去查老三……你透个风声给他,就说有人见到那几名刺客是在飞鸾宫方向失踪不见的,看他够不够聪明领悟。”
“是。”莫纪连虽然是兵部尚书,但是因为裘赋鸣的器重,如今俨然已经是六部之首。裘赋鸣发起怒来,几位尚书都不敢当面领罪,只有由他带话转达。
“无论三殿下现在心里在盘算什么,他并没有提很出格的要求,殿下也不必着急反击。且看他如何下下一步棋。总要让他自己露出马脚才好。”
“嗯,我当然知道。”裘赋鸣不悦地说。
“或者……派一个人去打听打听三殿下的心思?”
“派谁?”
莫纪连想了想,“刑部尚书邱隐。”
裘千夜今日第一天要去户部列席会议,收拾停当之后刚刚出了宫门,就听刑部尚书邱隐一头大汗的在宫门口踱步。
裘千夜走到自己的马车旁,打了声招呼:“邱大人,是来见我大哥的?”
邱隐一边过来问安,一边说道:“是啊,两次刺客事件让太子殿下极为震怒,微臣正在拼命追查,只可惜竟无一点蛛丝马迹。不知道殿下是否能再想起些什么?”
裘千夜说道:“我宫里遇刺当晚,我便已经把细节告诉你,还能有什么?”
“第二次刺客闯宫时,飞鸾宫中是否平静?”
“平静无事。”裘千夜见他似是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倒像是你知道什么没告诉我似的。”
“这个……微臣听说,那几名刺客从吉庆宫离开时,貌似逃遁的方向是飞鸾宫……”
裘千夜把脸一沉:“听你这话的意思,倒像是我包庇了那几个刺客吗?”
“微臣不敢,只是道听途所而已,殿下千万息怒。”
裘千夜沉默片刻,又淡淡一笑:“大人都说了是道听途说,我又何必和那些传闲话的人生气?不过看大人查贼查的这么辛苦,我来帮大人想想办法。”
邱隐大喜道:“那是最好了!求三殿下指点!”
裘千夜一手敲击着车厢,“刺客既然敢闯皇宫,必然是有恃无恐。皇宫这么大,缘何两次他们都没走歪路,直接就找到飞鸾宫和吉庆宫?难道是有人为他们引路吗?”
“这一点……微臣也想过,但是查了一遍当夜宫内值守的太监和宫女,并没有人有可疑之处。”
“愚钝,我说‘有人’,你便当真人去想?不会是有人有地图吗?”
“地图?”邱隐一愣:“宫内的地图……”
“要是我没记错,皇宫内的藏书楼中应该有皇宫建造之初的全部施工图,对皇宫内外每条大路小径都画得极为详细。只是不知道那地图现在还在不在。”
邱隐大喜过望,连忙说道:“多谢殿下指点,微臣这就去查。”
裘千夜一笑,上马车而去。
在户部列席会议两三天,裘千夜听得多,说的少,并未干涉任何有关会谈内容细节的地方。户部尚书商明师将他的表现回报给裘赋鸣时,裘赋鸣不解地说:“这老三既然当众表示要去参会,怎么倒一言不发了?”
“三殿下还在观望学习吧。”商明师不清楚他们两兄弟间的内斗,但也觉得太子对三殿下这次参与商谈的态度并不若他所想的那样热切。
裘赋鸣的心结不便对他说,满朝文武之中,他唯一信得过的只有莫纪连。因为莫纪连的妹妹就是他的太子妃,有了这层关系,才让他这个生性多疑的人总算有一个还勉强信得过的人。
但是莫纪连最近一段对裘千夜的评价一直是“见之貌似并无异心,也未见异举”,这让他很是不满。若是裘千夜没有异心异举,那之前那个刺伤他的刺客又是从哪儿来的?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邱隐前两日来见他,希望能查一查藏书楼,说想查一查藏书楼中是否有皇宫的地图。这令他很是生气。
“你是说那些刺客是先来皇宫中盗走地图,然后再来皇宫行刺的吗?你把皇宫看成什么地方了?那又是谁指点他们来皇宫盗图的?”他将邱隐臭骂一顿,轰出了吉庆宫,并又给了最后三日期限。算起来,今天该是最后一天了。明天,那邱隐到底是提头来见,还是挂印辞官呢?
大晚上,邱隐正在要全家老小收拾行装,他夫人女儿站在廊下一个劲儿地擦眼泪,邱隐叹气道:“哭什么?明天我去向殿下辞官,殿下看在我这么多年辛苦侍君的面子上,应该不会杀我。”
邱隐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平日我其实也给下属们立过这样的期限军令状,所以殿下并非不近人情。更何况这是多大的案子,刺杀王储啊……”
“老爷,要不然咱们再去求求莫大人,莫大人和殿下关系好,让莫大人为老爷再求求情,大不了官不做了,但命总要保住,否则……否则您要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夫人忍不住哭得更大声了。
邱隐叹着气道:“唉,夫人,我还没有去见太子殿下呢,你倒哭成这样。说不定太子仁德,不会真要我的命的……”
就在这时,家丁来报:“三殿下来了。”
邱隐一震:“三殿下?”
邱夫人吓一跳:“该不会是三殿下代太子来说老爷的事儿吧?”
“不会。”邱隐转身道:“我去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