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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回事?”陈望的声音里已然有了恐惧之意。

白妙春未言,继续又找了几个穴位,下了针。夏展颜却仍是毫无动静,她气若游丝,好似一个抓不住,便会撒手而去。

“怎会如此?昨晚还好好的。”白妙春也急了,头上现出细密的汗来。

连白妙春都如此说,陈望更是心悸不已,却又不想说话打乱白妙春的思绪,只紧张地看紧夏展颜,生怕一个眨眼,她便不再呼吸,香消玉殒。

白妙春屏神静气又试了几个穴位,仍未见夏展颜有任何反应,白妙春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些银针从夏展颜的穴位上拔出来,忧心道:“只怕王妃的潜意识里一心求死,这该如何是好?”

一心求死四个字,令陈望愈发心惊,他也顾不得避嫌,跨步上前,俯身轻声喊道:“夏姑娘,你快醒过来,醒过来,我带你回宋国。”

“别添乱了,你这样她更不可能醒过来。”白妙春忙拉住陈望。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她耗尽体力油尽灯枯?”陈望不由恼了起来。

认识陈望这么久,白妙春还是第一次见他情绪如此波动,都说情能乱心,看来还真是没错。

“先让膳房熬点鸡汤来,若王妃肯进食,即使再昏睡些日子也无碍。”

白妙春的话还未说完,陈望便已转身去吩咐下人传话到聚仙楼,熬制最顶级的乌鸡参汤送至陈府。

下人忙应了,转身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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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望又回到正院,不过离开一会儿,却仍是心存侥幸地问道:“夏姑娘好点了没有?”

“你这刚刚才出去一会儿的功夫……”白妙春无奈道。

陈望便不再言,虽然人立在那儿,两只手却在背后交叠着,不住地绞着,以此来缓解心内的焦急。

“虽然王妃潜意识一直不肯醒过来,好在脉象还算平稳,应该只是太过伤心,感到绝望而致。”白妙春诊过脉之后道。

“感到绝望,那便给她希望啊,我们现在说话她听得到么?”陈望忙道。

“能不能听到我也不知,若她执意关闭心扉与耳目,别人也无法帮她打开,还是那句话,一切还是要看王妃有没有求生念头了。”白妙春对此也是无计可施。

“夏姑娘,快醒来吧,你如今有了身孕,便是为了孩子,也该醒过来,好生过日。”陈望走到床边,屈膝半跪着,焦声道。

听到孩子两个字,夏展颜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陈望扭头与白妙春互望了一眼,欣喜不已,孩子便是唤醒夏展颜最好的武器。

而后,白妙春也在夏展颜面前说起孩子的事,说起她为了能怀上身孕,喝了那么多汤药,又忍受了那么多次极乐散的焚身之苦,现在终于苦尽甘来了。

但任白妙春说了再多,夏展颜却再无任何反应。

“这,又是如何?”陈望不禁有些急了。

白妙春皱着眉,叹了口气,“还是待宁王来了再说吧,也许能令王妃萌发生存之念的只有宁王了。”

陈望也拧紧了眉头,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气恼。而此刻完颜赫正在宫中,也不知何时会回来,对于陈望来说,每多耽搁一些时间,他便多一些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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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聚仙楼的乌鸡参汤送了来,陈望便忙拎进了正院,打开食盒,用手摸摸瓷罐,还是温热的,便忙亲自坐到床边,用勺子舀了一口喂向夏展颜的嘴边。

却全部都是洒了出来,夏展颜压根不喝。

“用勺子压住她的舌头。”白妙春立即道。

陈望照做,鸡汤却仍是全都溢了出来。重复做一次,仍是如此。他忙用帕子将夏展颜的嘴角擦干净,放下鸡汤,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白妙春也是一筹莫展,没个好法子。

最后,陈望似下了好大的决心,“夏姑娘,冒犯了。”只见陈望喝了一口鸡汤,而后扶起夏展颜,捏住她的下巴,趁她微微张开嘴,便将自己的嘴里的鸡汤喂了进去,为防止夏展颜将鸡汤吐出来,他便一直堵住她的嘴巴,吸住她的舌,使她有窒息感,本能地将鸡汤咽下去。

竟然成功了。

“你也太大胆了罢,若让宁王知道,还不拔了你的舌头。”白妙春简直惊呆了,从后面拉了拉陈望。

“情况紧急,顾不得那么多,他要拔随他好了。”陈望冷哼一声,又喝了一小口鸡汤。

如此一次又一次,竟然喝了大半罐的鸡汤了。

陈望这时才舒了一口气,“有这半罐鸡汤垫着,一时半会也不打紧了,眼下最重要,便是将她唤醒。”说着,陈望转身看了看白妙春,“你有没有‘白妙春把握?不然我去找别的郎中了。”

“嘁,你可着大金和宋国,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郎中?”白妙春自负地笑笑,“王妃这个找郎中也没用,对于王妃来说,最好的郎中便是宁王……所以,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待宁王来了再商讨吧……哎对了,你给王妃喂鸡汤这事儿可千万别说出去,我可不愿意看着你们俩打起来,到时我都不知该帮谁了。”

白妙春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通,换来的只是陈望的一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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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望与白妙春极力想唤醒夏展颜之时,完颜赫正在朝堂上与律朗铮一派争夺摄政王之位,暗中支持完颜赫的与暗中支持律朗铮的各自在朝堂上陈述自己支持的理由,却又为自己留着后路,各自的话都说的婉转,听了半日,也皆是温吞不已。

律元平抱着几个月大的皇帝,与萧太后一同端坐上位,她努力端着面不改色的仪态,心里却是紧张不已,律家的荣耀与权势便全看今日了。

小皇帝在母亲的怀里睡的正酣,全然不知将要发生什么。朝堂下的臣子声音大了,他还皱着小眉头,不安地扭动一下。

萧太后则一直是面无表情,她不动声色地看着朝堂下这些臣子,暗道真是满堂的老奸巨猾啊!

如此探讨了一个时辰也未有了明朗的结果。萧太后忽而抬起手,示意朝堂下的大臣们暂停互议,“宁王与律尚书一个是皇帝的叔叔,一个是皇帝的外公,谁做摄政王都是好的,只不过一山尚不容二虎,朝中更不可有两位摄政王,哀家看众卿家讨论良久也是没个主意,哀家便率先表态,便推举赫宁王为摄政王吧,赫宁王智勇双全又曾为大金出生入死,打下大金的半壁江山,若由他教导皇帝,必定也能令皇帝文武双全,成为一代明君……”话至此,萧太后顿了顿,用目光看了看身旁面色阴沉的皇后,又扫了一眼朝堂下的各位大臣,最后目光落在律朗铮身上,“律尚书本也是个好人选,但到底年岁已高,终年只在京都住着,对这天下的观瞻自然有限,不似赫宁王曾四处游历,心胸自然不同……”说着,萧太后又顿了顿,看了看众臣子,“你们说呢?”

话一问出口,满堂静悄悄的,无一人开口先应。

“我也属意赫宁王,”见无人应答,兵部萧远庭便开口道:“赫宁王若为摄政王,我兵部可交出兵符,由赫宁王掌管,他带兵多年,定可再为大金开疆辟土。”

此话一出,便立即有人频频点头了,当年完颜赫带着大金一路攻占郑国的城池,捷报频频,是何等的威风与气势,若可再现当年之神勇,大金便又可扩充版图了。

“既然赫宁王要为大金开疆辟土,那辅佐皇帝便只好由老臣担当了,老臣虽不能冲锋陷阵,却可以在后方将自己毕生所学教与皇帝。”律朗铮抓住机会,微笑道。

“既然律尚书如此热衷教导皇帝,不如便做皇帝的辅弼教习吧,律尚书定会如鱼得水。”万权笑道。

朝堂里竟有人也跟着笑起来,气氛看似缓和了。律朗铮的面色却是难看了起来,万权这句话顷刻间令自己处于下风了。

众臣又议论了一阵。六部之中,有四部皆是完颜赫这边的人,其余的大臣们也渐渐倾斜了。

萧太后便忙就势道:“众卿家也讨论良久了,不如现在便开始投选摄政王,记录官,统计一下。”

朝堂又窒息地安静起来。

“支持律尚书的请示意。”记录官的声音回荡在朝堂上。

一直未发过言的完颜赫这才回头看了看。多年沙场征战,使得完颜赫身上有一股子杀气,眼神若锐利起来也极是骇人,这一眼,便有几个大臣又慌忙放下了手,低下头去,再不敢抬头。

最终的结果,满朝大臣大多数都同意完颜赫选为摄政王。

也便是说,即日起,大金的江山实际上便由完颜赫做主了。

当记录官宣布了结果,律元平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一般,快要虚脱了,二怀里的小皇帝却突然转醒,张着睡眼惺忪的大眼睛往朝堂上望去,片刻之后,竟格格笑了起来。

萧太后也不由朗声笑了,“不愧为完颜家的血脉,竟如此心有灵犀,这一笑,便看做是皇帝也应允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