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正月十五在二月十四号之后,稷香回到乔身边已经一年了,乔妈带着全家去庙里拜神。庙门口有个人非要给朱雀看手相,乔觉得好玩就让他看看。这位算命先生第一句就说,朱雀这辈子要嫁两次人,结果让石美给轰跑了。还没结过婚,就算什么再嫁,真是不吉利。
乔开玩笑的对稷香说:“原来第二任丈夫才是我的真命天子,要不然,我先找个人嫁一次。”
稷香笑而不答,倒是乔妈给了自己女儿一拳头,叫她不要在佛祖跟前胡说八道。
两个星期后。
“乔,我过几天要回一趟法国。”
突如其来的告别让乔有些措手不及,原来有预警的分离同样使人伤感:“你要离开?”
“有点事儿要办。”
“什……”乔咬了下嘴唇:“下个月是我的生日……”
稷香侧身坐在沙发上,一条腿蜷在上面,左手靠在沙发背上揉了一下眼睛,笑着说:“我尽量赶回来。”
“你什么时候走?”乔焦急地问。
“就这两天。”
“我去送你……”
“不用了。”
“我要去!”
尚稷香拗不过乔,只好答应她。剩下的几天,乔推了所有约会,帮稷香收拾行李。临走前的那个晚上,稷香住在她家里,看着乔为自己塞满了一个大行李箱后还不打算停手,赶忙把坐立不安的她制止,拉住她忙个不停的双手:“法国那边吃的用的都有,我在那儿住了四五年。”
自从听说稷香要离开,就焦躁不安的乔挣脱双手:“万一那里天气变了怎么办?没准你突然吃不惯西餐……”
“这些东西过境通不过安检,再说家里有个媲美星级厨师的A君姐,什么东西吃不到。”
家?稷香把法国当成了自己的家,那这里是什么?
乔又开始把收进去的东西一件件的折腾出来。
稷香把她推回自己的房里:“乔,你神经太紧张了,我就去几天,你赶快睡吧,明天一早还得去机场。”说着他道了声晚安,关上她卧室的灯和房门,退了出去。
随便捡了几件应时的衣服往帆布背包里一塞,又把过关要用的证件准备好,稷香的行李最后只有一个不大的双肩背包。
去飞机场的路上,稷香和乔朱雀坐在计程车里,电台放着老歌。
乔感到内心的不安,忧虑的望了一眼身边的人:“稷香啊,你能不能把你在法国的联系方式给我?”
“怎么了?怕我跑了不回来?”
“你总是来去匆匆,只带着这么一个背包,万一你,万一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稷香从记事本上抄下自己的地址和电话号码,“给你,中法文对照,按照这个地址直接去找我都没问题,到时机票我报销。”
乔朱雀把那纸条看了又看,上面的电话立刻就背了下来,然后紧紧地握在手里,就像是抓着根救命的稻草。
“稷香,你办完事就赶快回来。”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小时,乔和稷香坐在候机室里。
“早回来也没有生日礼物哦。”稷香笑嘻嘻的说。
“我不要礼物,你能赶回来就行。”
昨天晚上精神紧张的乔根本没吃什么东西,今天早上起的太早,他们两个也都没有吃早餐。
“我去买点吃的。”稷香看见她的脸色苍白,“你要什么?”
“我不想吃,吃不下去。”
稷香一要离开她身边,乔的精神便又绷紧起来,她拉着稷香外套的下摆,希望他不要走开。这时候吃不吃东西已经不重要了。那永不停止的时间,一分一秒的接近飞机起飞的时刻,仿佛是催命的小鬼,要把她爱的人带离身边。
在机场这种地点,各种各样的离别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即使有泪水也不新奇。乔对稷香的依依不舍没有招来多少关注的目光,最后反倒是她自己,松开了对方被抓皱的衣服,懊恼道:“下次,你还是别告诉我离开的时间……”
“你可能是饿迷糊了,我去买杯奶茶,在这看着行李别动。”
乔顺从的点点头。
稷香明白她现在的心情,自己又何尝不是痛苦万分呢?
他没有去买奶茶,而是快步转身走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在乔看不见的地方,他依在墙壁上,仰天大口的呼吸着空气,竭力止住想要高声哭泣的冲动。
他张开手,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掌,又用力的合上,绝望得几乎无法喘息。
朱雀,这次离去我不会再回来……
不!就连现在的我也不该在这里。
一年前出现在这里,全是我的自私!
我为什么要回来?
但老天啊,你让我如何对她的爱视而不见,她在我手心上一遍又一遍摩挲的“等”字,如同利剑一样穿透我的心。
难道我到死都要欺骗她吗?
稷香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那头嘟嘟响两下,一个妇人接起。
[喂?]
“我要带朱雀离开,没人能阻止。”
[稷香!你在哪?]
“当年您既然看穿了,直接告诉她真相不是最好,您怎么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事实,也就不会浪费这五六年的光阴了。”
[你不能,你不了解朱雀……我不可以失去她,她是我的女儿!]
“我哥让我谢谢您,我总是忘记,他说朱雀很可爱。”
[尚明羽知道了!你还告诉谁了?]
“放心,只有他知道。”
[你不是说过只要一年的时间?]
“我反悔了,她本来就是我的!”
[稷香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吧,不管你对她是怎样的感情,你都已经……]
“我怎么了?我为什么就不行!”
[求你体谅一下我和她爸。]
“谁来体谅我!”
[你还能陪她多长时间!稷香,你放手吧。]
“……是啊,我是个没有明天的人……会遵守约定的。”
[喂,喂,朱雀是不是跟你在……]
切断通话,稷香深吸一口气,去买了一杯奶茶和一杯咖啡,换上平日的笑容又回到朱雀的身边。
“怎么去了那么久?”乔接过奶茶。
“人多,排队。”
登机前十五分钟,稷香不得不走了,他问乔朱雀:“这个世界上,谁在你心中排第一位?”
“是我的父母。”乔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没事儿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做什么?”
“为什么?”
“因为血缘啊,他们给我生命,全心全意地爱我,血缘是这个世界上最割不断的纽带,只有死亡才能终止它。”
只有死亡吗?
朱雀又吃惊又高兴的问:“你吃醋了?”
尚稷香留给乔一个问题——自己对她来说算是什么?
朱雀看着那架带走稷香远行的巨大铁鸟,喃喃地说道:“幸亏它总会回来降落的时候……不过,你从来都没有体会到我对你的感觉吗?那我在你的心中又是什么呢?”
出了飞机场,朱雀才发现手机上有十来个未接来电,都是一个号码。
“妈,我不过是去送稷香,您不用这么激动……是,刚才人太多,没听见手机响,好好,我这就回去……您问他?他说去办点事,走得比较急,对,回家再和您细说,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