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又持续了一个月，在后卿的指挥和毫不心软的屠杀政策下，燕军再一次守住了云归城。
在楚军退兵的那天，慕容涉归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不拿剑，戴上了面具。
慕容涉归站在穿回女装的后卿身旁，是明媚的黄，如此刻的阳光。
“后卿，如果我此生拿不了剑了，你就是我的剑。”
“是么？”后卿只是默默的说了一句。
她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剑是身外物啊，但我可以当你是剑痴吗？
“少爷，你会不会觉得我残忍？”
“残忍是相对的。”慕容涉归看着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军旗，“战争里没有对错，即使是杀人也变成了活下去的必须。说不定，杀人也是为体内残暴的血液找一个释放的出口而已。”
“其实我讨厌血。”
慕容涉归俯身贴在后卿耳边，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其实我讨厌守城。”
他们相视一笑，这世上谁都知道，身不由己。
慕容涉归回了将军府，后卿回了云烟楼，陶洪留在云归城最前线。没有人知道战争什么时候结束。但慕容涉归想着回去之后要制定一个计划，他已经厌倦了守城。
回府之前，慕容涉归把战况写了一封加密的信件传给了义父，并附带提出了他想要主动进攻的设想。他需要自己可以完全控制的一支力量。
慕容涉归回到府内第一眼看见的是锦云，她依旧是淡淡的样子，身着白衣，长发如瀑。
她见到了慕容涉归，只是淡淡的说：“将军，你回来了。”她主动帮慕容涉归提了剑，没有惊喜，也没有特别的情绪。
“锦云最近过得好吗？”
“好。每日做好府里的事，就是陪夫人下下棋，夫人的字愈练愈好了，只是总是在后花园里站很久……”
慕容涉归的语气却有些淡，“锦云，我问的是你，并不是她。”
“我以为将军你会想知道。”
慕容涉归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楚辞，突然说了一句：“我为什么会想要知道？”
说完也不看锦云惊愕的表情，直直的向楚辞走过去，擦肩而过那一刻，慕容涉归说，“你进来，我有话说。”
楚辞看着锦云，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慕容涉归那一刻，突然不紧张了。
慕容涉归的脸有些陌生了，但是，怎么会陌生呢，她明明没有看过那面具下的脸。或许是那僵硬的嘴角吧。
是生气吗？原来他也会生气。
楚辞转身进了屋，慕容涉归看着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楚辞突然觉得他并不是生气，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和探问。
于是楚辞笑了，“你知道了？”
慕容涉归嘴角些微的变化，被楚辞捕捉到了，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她不再说话，直直的看着慕容涉归。
慕容涉归似笑非笑的问道：“知道什么？”
楚辞抿了嘴，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就说你打算把我怎样就好了。”
“不如你先说说你想干什么？”
楚辞皱了皱眉，“你不是那么拐弯抹角的人。”
“好，那不废话。这次算了，下次再出卖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楚辞愣在原地，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不会是脑子撞坏了吧，我泄露你战略部署，害你受伤，你不惩罚我？”
“欸，有道理。那罚你不准再出卖我咯。”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楚辞想了很久，突然说道。
慕容涉归倒没有想到楚辞会猜到，“嗯？对。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夫人还是不要费尽心思去害为夫了，谋杀亲夫这种事情，可是要浸猪笼的。”
“慕容涉归，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爱上我。”
“不可能。”楚辞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个世界没什么不可能。”慕容涉归对楚辞坚定的语气不以为然。
“为什么？你想羞辱我？”
“不，我喜欢你。”
慕容涉归满意的看见楚辞沉默了，他便继续说道，“你想想啊，如果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怎么会原谅你呢？”
楚辞停了笔，心里乱乱的。
一切都乱了，自从慕容涉归回来那一刻，空气都扭曲了，一切都不正常。
她设想了无数的可能，如果慕容涉归不知道是自己泄露战略，自己就若无其事，如果慕容涉归知道了，想要对她做什么，她就承受罢了，反正她也无力反抗，即使是死，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慕容涉归这般轻易的放过了自己，还说什么爱，什么喜欢？怎么可能，他明明拥有那位黄衣女子了。
最让她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即使慕容涉归用最无所谓的语气说，我喜欢你啊。那么不可信的字句，她的心竟然漏了一拍。简直比被宣布死刑还让她不安和害怕。
楚辞想要装作若无其事，事实上她做得很好。或许是习惯了面无表情，掩饰起来也毫不费力。
慕容涉归依旧教她习字，他尚算是君子，配合着她保持距离，没有任何肢体触碰，楚辞却感到了不自在。
他好近，在视线可以看见的地方。他好远，因为是不可靠近。
楚辞突然不想学认字了，不懂的，问锦云就好了。楚辞暗暗的下了决心。
告诉慕容涉归她的决定的时候，慕容涉归正在沙盘上演练着什么，他连头都不抬，似乎是不以为意的，“嗯？不用我教了？”
楚辞还是犹豫的，却仍点了点头，却见慕容涉归一眼都不看自己，楚辞只好说，“我让锦云教我就好了，你忙。”
慕容涉归终于抬了头，颇有探究的意味，“看起来《三十六计》学得不错。”
楚辞有些难堪，“什么意思？”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所以你是不想见到我？”
“没。”是一个单音，轻的不能再轻，坠落在空气里，化作了许久的沉默。
“你不必避我的，如果我让你不舒服，直接说便好。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不是？只是我以为我们至少可以算是朋友？”慕容涉归站了起来，走到书柜边，拿了几本书，转身递给了楚辞，“我喜欢你，但没有要求你喜欢我的，若我用三年仍不能让你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我必会遵守诺言。”
“我……”楚辞不敢直视慕容涉归的眼睛，她只是接过了书，竟然还是插图本，那么温柔的举动……
楚辞有种无力，她不知道面具是否也可以掩饰眼神。她只知道一切都在朝着一个不合常理的方向，慕容涉归对她的好，是喜欢吗？是夫妻间的喜欢吗？
可是她明明觉得慕容涉归与自己之间有着一层隔膜，让她的心无法相信。
更何况她已经不止一次提醒自己，慕容涉归，是燕国人。
可是，如果不是他所说的喜欢，那他一次又一次的放过自己，那又从何解释？明明自己已经一无所有。
还在思虑的时候，却听见慕容涉归说：“让锦云教就锦云教吧，反正锦云看起来很喜欢你。”
“嗯？锦云人很好，我也很喜欢她。”
“是吗？如果锦云真的很喜欢你，你会怎样？”慕容涉归挑了挑眉，颇有兴趣的看着楚辞。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也真的很喜欢她。”
“不，我说的喜欢，是像夫妻那种喜欢。”
楚辞愣了愣，惊讶的说道：“怎么可能，我们都是女子。”
慕容涉归笑了笑，“我只是随便说说。”
说罢，慕容涉归放下了沙盘，突然说：“夫人，你等下有没有事情？”
“没有，怎么了？还有，不要叫我夫人。”
“你想我叫你娘子？”
楚辞刮了慕容涉归一眼，拒绝道，“不！要！”
“好啦，叫楚妤可以吗？”
楚辞一惊，“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慕容涉归不动声色的扯过一张宣纸，说：“无垢告诉我的。”他把纸铺平在桌案上，只是取了笔，并没有下笔。
许久没有听到慕容无垢这四个字，楚辞也只是偶尔想起这个男人。
他身着青衣，笑起来有些小狡黠，他说“姑娘你好，我叫慕容无垢”那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怎的，这才发现这两人的声音有些相像？
楚辞突然看向慕容涉归，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弟弟。”说完，慕容涉归迅速转了话题，“既然没事，你坐对面可好？我给你画一张画”
楚辞不解的看着慕容涉归：“你要画我？”
慕容涉归却一本正经道：“其实不看你也是可以的，不过我想画得逼真些，说不定以后穷困潦倒了，还能卖美人图为生。”
“你……”
慕容涉归走过去，也不顾楚辞的不愿，把她按在椅子上，“坐着坐着，很快的。”
楚辞第一次见人作画，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慕容涉归。
慕容涉归作画的时候其实没有经常看向她，只是若四目相对了，倒也会笑一笑，并没有平日那般作态，只是单纯想笑的样子。
更多的时候，慕容涉归只是一笔一笔的描着，楚辞突然很享受这一刻的静谧，她更喜欢慕容涉归此刻的样子，那侧颜即使被银面所挡，冰冷的棱角，却镀上了融合的光，让人无法生厌。
好想，看看他的样子。如果他和慕容无垢是兄弟，应该是有几分相像的吧。
许久，慕容涉归停了笔，说了声好了，便让楚辞过来。
画中女子只见了个侧脸，犹如谪仙，着的是淡蓝色衣裳，像与天色融合了。站在悬崖边，怎的突然多了柳条？
花瓣纷飞如同落花雨，仙境不如人美丽。却带了一丝孤寂。
“这是我梦中的仙子。”慕容涉归突然说。
许久，楚辞轻轻吐出一句“美则美矣，却不似真人，不是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