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姚远从卫生间里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经过热水的熏蒸,萎靡的精神已经有所好转,脸上还泛起了可爱的红晕,只是两只眼睛依旧红肿,而手上警局的工作人员为她贴上的防水创可贴也已经松了。
走到客厅里时,萧正儒正坐在沙发上,墙壁上巨大的液晶电视里正上演着午夜剧场,一对时尚男女正在激情拥吻。
这种戏码,现在几乎每部影视作品里都有,谁让爱情的历史是和人类的历史一样漫长的呢。更何况,在这个生活方式日益西化,情人节几乎成为最引人注目的节日的时代,这种激情片段还时不时在街头上演。
有一次,姚远带着小团团上街,途经一条小街道时,临街的二楼阳台上,一对青年男女正热情拥吻,那热情,似乎恨不能将对方整个都融到自己的血液里了。
团团牵着姚远的衣角走着,头抬得老高。话说这习惯,还跟她老爸的悉心教导离不开关系。有一阵子,团团老摔倒,有几次甚至磕到了小鼻子。肖子凯告诉女儿,只要走路时,把头抬高,就不会磕到小鼻子了,否则,难保以后会成为扁鼻子。为了不成为扁鼻子的难看小孩,团团现在走路总将小脑袋抬得高高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从此没磕过鼻子,只是改成下巴了。
抬着头,眼睛骨碌碌地四处乱转着,自然而然地看到了阳台上这激情的一幕。电影中看到的场景竟然活生生地搬到了现实中,团团激动的大喊一声:“打波波哎!”阳台上的激情男女瞬时分开,待发现打扰他们好事的肇事者后,女孩还很友善地朝团团摆摆手,男孩则吹了声大大的口哨,然后继续完成刚才未完成的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事业。姚远尴尬之极,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而团团则兴奋的傻笑个不停。
作为成年男女,这种激情之举,姚远和萧正儒都不仅看过,而且干过。可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一对非亲但有点故的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看着如此暧昧的场景,还是不禁双双红了脸。
穿在自己身上刚刚好的浴袍,到了姚远身上竟然快拖脚板了,而那汲在她脚上的拖鞋后半部分还几乎是全空的。整一个偷了大人衣服穿的傻小孩形象。萧正儒努力抿紧嘴角,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让姚远尴尬。
他越过她,进了卫生间,从墙上的吊柜里找出吹风机,然后招呼姚远进去吹干头发。那还在滴着水的头发让瓷娃娃般的姚远显得分外妖娆,有着与平时很不一样的风情。萧正儒觉得自己的喉咙忽然变紧了,心里涌上了一种渴望,他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回。
从房间里出来,经过姚远身边时,萧正儒告诉姚远待会儿去开着房门的那个房间休息,那里是客房。
姚远再次从卫生间出来时,萧正儒已不见了踪影。她走进客房,空调运行了半个多小时,里面很温暖。床上摆着一套睡衣,当然,还是男式的,穿在身上还是很大。这是他的睡衣吧,想到这些,姚远的脸红了。刚想关了床头的台灯睡觉,看见床头柜上的牛奶,白色的热气袅袅升起,牛奶杯旁边还放了几片创可贴。姚远将手上已经松动的创可贴扯下,换上了干净的,果然舒服多了。靠在床头,捧着暖暖的牛奶杯,眼泪再次簌簌的落下来,落在被子上,落在牛奶里。
第二天醒来时,拉开窗帘一看,天已经很亮,想来时间亦不会太早。姚远打开房门,看到门口放了一堆购物袋。
“换好衣服就过来吃早饭。”正诧异间,听见萧正儒在厨房里喊。
姚远连忙拎了袋子回房间。从小可爱到外套,一应俱全。穿上后,还都挺合身,姚远的脸不知不觉又红了。
来到餐厅,姚远看着满桌的丰盛餐点,问:“你做的?”
“嗯,我做的。”萧正儒笑着答道。
姚远看着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黏糊的小米粥、豆浆、锅贴、萝卜丝饼,哦,还有那硕大的油条,不敢置信看着萧正儒,要知道她刚才也就是那么一问,纯属无话找话,万万没想到会听到如此震撼的答案。
“嗯,是这样的。你看,现在都几点了。我出去后,在小区门口找了找,人家店里的早餐早就卖光了。只好坐车去永和豆浆买了,是我坐车去买的,然后负责拿回家装到盘子里,简称为我坐(做)的,没错吧,姚老师。”
看着萧正儒笑着作解释的样子,姚远脑海中忽然闪过《冬季恋歌》中分别十年后惟珍与民亨“私奔”后那个温馨的早晨。那儒雅的男人温暖的笑容,那美丽的女子好奇而羞涩的笑颜,还有那鱼篓中蹦跳着的鱼。
什么跟什么嘛?自己中《冬季恋歌》的毒不是一般的深。姚远的脸红了。
不过现在想来,自己当初怎么会觉得肖子凯象李民亨呢?那男人是多么得温暖人心啊!
“唉,你怎么换发型了?”姚远转移话题。
萧正儒笑着摸了摸脑袋:“改良版的三怒头,我有没有更男人些?”
姚远的脸更红了。
就在上个月的某一天晚上,给团团讲完睡前故事,看着她入眠后,姚远回到房间,百无聊赖地乱按着电视遥控器。这年头,打开电视,上按是清朝大辫子,下按是穿着时尚无比上露下露堪比迷你裙顶着五彩发的古人,以至于姚远经常拿出珍藏的韩剧解解馋。忽然,她被一个画面给吸引住了。
人来人往的桥面上,一个身着绣凤五叠裙的少数民族少女款款而行,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茉莉。伴随着阵阵鼓声,宽大的河面上,一艘龙船划过来。站在船尾的黑壮少年看到了正和羞而走的美丽少女,直愣愣的,忘记了手中的鼓槌。忽然,他扯开了嗓门吼:“唉——姣妹你今年十五六,看见郎哥么脸红红,有心过河亲一口来,青岩的河水咧——漫过头!”再后来,询问名字被拒绝,彪悍粗野的男子撑着船蒿跃上桥面,挡在了少女的面前。
如此彪悍的求爱,着实镇住了姚远,她手中的遥控器不知何时已经被她放到了床头柜上。自此,她就一头栽在了《血色湘西》里,每天晚上都追着看。爱穗穗,更爱那土匪石三怒。
因为喜欢石三怒,爱屋及乌,甚至觉得三怒那初见时颇觉怪异的锅盖头都分外养眼。于是,数次游说肖子凯也去理一个,结果收获肖子凯的白眼无数。
大概是太念念不忘了,某次与萧正儒聊天时也提到了那充满男人味的锅盖头。萧正儒以前的头发不长也不短,是所谓的自然式,倒是与他这个人的气质很相符。
姚远曾开玩笑说萧正儒一点都不像做生意的,倒是人如其名,象搞学问的。没想到自己的一番玩笑话,萧正儒会去弄个改良的锅盖头。想到这些,她都快面红耳赤了,没想到,自己发疯,还真有人愿意陪着自己一块疯。
她不敢看萧正儒的眼睛,扭转头看墙上的钟,已经是十点多了,连忙埋头吃东西。
“吃完了我陪你先去银行挂失,我已经打电话问过了,哪些地方今天是开门营业的。”萧正儒边喝小米粥边提醒姚远。
包里的钱包里有两张银行卡,身份证也在里面。所幸,密码用的是团团的生日。昨天,公安局里接待她的人给她开了证明,想来挂失不会有什么问题。
手机,还有手机,也该是在包里,没想到自己又要为手机制造商添砖加瓦了。想到手机,姚远朝茶几方向看了看,萧正儒家竟然没有装座机!
看着她眼神频频往茶几方向搜素,萧正儒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放到姚远面前,朝她笑笑。
姚远伸手拿过手机,走到阳台上去打电话。想了想,拨了家里的座机好几次,都无人接听,只好怏怏地走回餐厅。餐厅里,餐桌已被收拾干净。
一转身,看见萧正儒正从主卧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
他边招呼姚远,边拎着袋子往门口走。姚远刚想问问自己换下的衣服,看看他手里的大袋子,明白了过来,没有再张口。
“哦,姚远,你手机在羽绒衣口袋里,我收拾的时候它从里面掉出来了。”上车后,姚远坐在副驾驶座上,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望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呆。最后还是萧正儒打破了宁静。
姚远“哦”了一声,就俯身从刚才萧正儒放到后座上的那个大袋子中的羽绒衣里摸出了手机。里面的衣物湿淋淋的,摸着心里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看看手机,黑屏。按了一下开机键,开机的瞬间又响起了关机的音乐。还好,没坏,只是没电了。也是,昨天打了那么多电话,又做了其它用途!看样子,老天还是不忍心让自己太惨。昨天大概是顺手把它塞在口袋里了,才让它幸免于难。要不然,有些功课不是都白做了么。
元旦,本是放假的日子,因此各大银行都只是开了极少数网点,因此这挂失,也比往日麻烦了很多。所幸,还没造成什么经济损失。
都办完后,已经是午饭时间了,萧正儒建议找个地方吃饭,姚远想想已经很麻烦人家了,而且才吃完没多久,就坚持说不饿,现在只想回家。
半路上,萧正儒下了一次车,很快就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小塑料袋。
到了单元楼下,姚远道过谢后,拎着后座上的大袋子下了车。刚要上楼,萧正儒从车上下来,喊住了她,将刚才半路下车带上来的那个小塑料袋塞给她,嘱咐她到家后记得吃药。
到了家门口,敲敲门,并无人应答。在路上的时候,她也曾想过打个电话给肖子凯,可是又很快放弃了这一想法。如果痛,她宁愿更痛些!
这个小区的房子都是小高层,既带电梯,也带楼梯,楼梯间是相对独立的,并不经过住户的门前。相对而临的两家人如果把临着楼梯的防火门一关,就成一个独立的整体了。
姚远站了一会儿,想了想,又将那只装着她的脏衣服的大袋子塞在屁股下面当成了坐垫。反正坐在这儿又不会有人看见,除非对门的人回来。而据她所知,对门的人常驻外地工作去了,短期内是不会回来的。
鼻涕又不争气的流下来。本来就体质不好,又经历了昨夜的的那一番折腾,这不,又感冒了。刚才,在萧正儒车上时,就很丢脸地省了无数回鼻子。
响起萧正儒临行的嘱咐,忙打开塑料袋。一看,是一堆感冒药,有感康、白加黑、快克,还有止咳糖浆,太极牌的、念慈庵的、京果的,还有好几盒消炎药。感情他是不知道她适合哪种的,于是就多拿了几样。
哎,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债主大概就是这位了,已经欠了他无数的人情债。装修好后,经验也就稍微多起来了。她打探过,萧大老板压根儿没挣到她什么钱,倒是赔上了他自己不少宝贵的时间。不过,人家自己倒非说是挣到钱的,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帮她呢,用他的话说“无商不奸不是嘛!”姚远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明白,一直想答谢他,可惜没机会。只能在知道他爱喝茶后,趁着暑假去无锡旅游的机会给他带了个阿拉丁神灯造型的紫砂壶,再三不五时送他一些茶叶。不过,那点小礼物和他为自己做的比起来实在是差太远了。
现在,自己又欠他的了。该怎么把钱还给他呢?他肯定能找出一大堆不能收钱的理由,姚远都很奇怪,身为语文老师的自己怎么总说不过他呢!
挺齐全,不过,可惜没有适合自己的。感康、白加黑,有些人用了挺好,比如肖子凯,而自己用过几回,丁点用都没有。自己只有日夜百服宁管用,所以以前许若妍曾笑她,“日夜百服宁,一用就安宁!”你看,自己跟肖子凯果然非同类。
就快克吧,以前没用过,试试。没水!实在难受的不行了,在口腔里聚了些唾液,将药丸咽下。
果然,以前的选择没错。日夜百服宁,白天不瞌睡,夜里很安稳,因此虽然老感冒,上课也没出过丑。今天,现在,怎么眼前的东西开始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