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礼没往细想,只是拿萧和平打趣,“瘸成这样还想办喜酒,没听说过谁家新郎跳着走的。”
萧和平就坡下驴,“嗯,咋着也得年底了。”
前阵子他给盛利写信问过他媳妇跳水的完整经过,盛利给他回信时提到“抗洪救灾”的表彰大会就在这几天,他得去一趟省城顺便把事情处理,再重新打份结婚申请,按照流程咋着也得年底了。
他唯一庆幸的是眼下还有个伤腿拖着当借口。
其他几人也把送来的东西递给宋恩礼,顺便做过自我介绍,“和平也是,伤了腿这么严重的事也不提,要不是今天卫东跟我们说我们都还不知道。”
“就是,你说这有啥好瞒着的,我们又不是你媳妇还能心疼你不成?卫东也是混球,早干啥去了。”
“可不就是怕你们心疼。”萧和平招呼众人坐下,边等边聊。
宋恩礼真有点不好意思收,本来就是怕他们送东西才特地不告诉他们晚上请客吃饭,可人是来探望病人拿的礼物,不收也得收。
“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倒水。”她把东西拿去灶间。
待宋恩礼出门,立马把话头集体对准萧和平,“行啊你小子,闷声不吭的就搞上对象了,小姑娘还挺贤惠,先前不是老说不结婚嘛。”
贺卫东一脚踢过去,“啥对象,人这是正经媳妇,晚上睡一个炕的。”
“说啥呢。”萧和平挺不好意思,把桌上的香烟拆了分给大家。
贺卫东却不打算放过他,点上火美美嘬了一口,“还不好意思了,你就板着脸吧,心里不定美成啥样,我瞅着你媳妇年纪挺小,十七还是十八?老牛吃嫩草了吧。”
宋恩礼正好拿着热水瓶和白糖罐子进来,听到这话,脸红得不知道该往哪儿站。
“那啥,喝水。”她给一人倒了碗白糖水,把热水瓶放下就跑了。
萧和平立马警告贺卫东,“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媳妇脸皮薄。”
这话也就他自己说,要是宋恩礼自夸脸皮薄,萧和平一定要嘲笑她:才怪,明明脸皮都快赶上门板了,也不知道谁吃个冰棍都不安生。
他想着想着,自己也红了脸,几个好友皆是过来人,逮着机会狠狠把他逗一通。
外面天色逐渐暗下来,住在县上那四个也陆续赶到,院子里一水的自行车,武威因为来得最晚,上桌先罚了一杯。
宋恩礼到灶间把饺子和包子端上桌,顺便把躲在灶台后不好意思出来的王胜男也一块儿拉上。
满桌鱼肉已经是稀罕,还有饺子和大肉包子更是叫众人欢喜不已。
虽说这几个家里条件都还算过得去,可毕竟环境在这儿,平时也得紧衣缩食过日子,许久不见荤腥,宋恩礼做菜时特地多放了油,吃得他们拿起筷子便再也放不下。
“我说你小子真是好福气,弟妹这手艺都快赶上国营饭店大师傅了。”武威端起烧酒杯敬萧和平,却被贺卫东怼,“啥叫快赶上,明明比国营饭店大师傅不知道多少倍,不会说话,罚酒罚酒。”
“得,你今儿就是奔着灌我酒来的,罚就罚。”武威长得比萧和平还要高大些,前些年在部队里待的没遭过啥罪,穿着制服魁梧得好似头熊,国字脸,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算得上是这个年代的美男子。
三杯两盏落肚,武威说起今天来迟的原因,“前几天江源头那公家仓库出了大事,看大门的监守自盗拿里头东西换了好些粮食猪肉,上面要求严肃迅速处理,我们局里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活这事,我这都好几宿没睡过安生觉了。”
宋恩礼听得太阳穴直突突。
江源头的公家仓库,可不就是她先前去收东西的那个?
可看大门的明明给墙砸了大洞,该布置的也布置好了,咋就穿帮了?
另一人问他,“就是那个收了不老少破烂的仓库?谁这么傻拿粮食换这些东西,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
“可不就是,光猪肉就换了小半扇,结果他们家娃到处跟人说自家顿顿吃猪肉,这下倒好,给他老子嘚瑟进去了。”武威夹了筷酸菜鱼到嘴里,又夸宋恩礼,“这鱼新鲜的,真香。”
宋恩礼听说看大门的被抓了,默默在心里捏了把汗,强笑道:“就我们大队那河里钓的,不是啥好东西,你们凑活吃。”
看大门的虽然不认识她,但认识胖老头,看大门的被抓了,那胖老头呢?
她担心不已。
萧和平似乎对这类事情不怎么关心,从头到尾没吭声,倒是盛利还懂点行,“那你们可真有得忙活了,我可听说里面的东西都是从地主老财坏分子家里抄来的,虽说破烂了点可事关重大,估计抓不到买主这事儿没完。”
武威叹了口气,“抓买主,说得倒轻巧,那看大门的光交代了个胖老头和矮个小胡子男人,结果当天晚上就死牢里了……”
萧和平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地上,宋恩礼的心要是紧跟着颤了颤,她本能的别过脸去看萧和平,却见他没事人一样俯身把筷子捡起,冲她笑,“媳妇给洗洗。”
“哦,哦。”宋恩礼一把夺过筷子,溜得飞快。
最叫她不安的不是公家仓库事件的穿帮,不是看大门的死了,而是萧和平!
萧和平刚才的笑分明给她一种他了如指掌的感觉。
她洗好筷子,却不敢再进去,在灶间磨蹭许久,她听见萧和平在堂屋问武威,“那人是咋死的?”
“蛇咬的。”
……
宋恩礼内心又是一阵轩然大波。
前几天阿呜一直在空间里闹,她以为它又想去白针山上野,就找空把它给放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想起阿呜能指挥动物的异能,眼中俱是恐慌。
会是阿呜干的吗……
一餐饭,宋恩礼食不知味。
萧和平更是心不在焉,本来说好只沾几口酒的,到最后竟直接上了碗,他平时极少喝酒,酒量并不好,半斤白酒下去已经是醉得云里雾里。
饭局结束时,一桌人除了俩姑娘都喝得醉气熏天,宋恩礼怕骑夜路不安全便收拾了屋子让住得远的几人住下,王胜男帮她一起收拾了碗筷才走。
宋恩礼扶着萧和平回萧家。
她也没再藏着掖着,回屋关了门后直接问他,“你都知道了?”
联想萧和平这几天来的不对劲,还有刚才他听到“矮个小胡子男人”时的反应,她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摊开说了也好,省得他每天板着个脸,她每天提醒吊胆。
萧和平没理她,看也没看她,闷声不吭的脱鞋子上炕。
宋恩礼给他倒来热水醒酒他不喝,打来热水擦身他不让,自己接过去有一下没一下的胡乱抹,抹完后直接把毛巾往盆里一丢,躺那儿闭上眼睛装哑巴。
“萧和平你别跟我犯拧巴,有事直说。”宋恩礼最烦就是他这毛病,有话不明说不高兴就沉默。
萧和平扯过被子蒙住头。
宋恩礼一把拽开,掰过他的脸,“你要是怀疑这事是我干的想跟我撇清关系你就明说。”
萧和平睁开眼盯着她,眼神中幽暗叫人看不清、猜不透,“出人命了。”
“你的意思就是我干的?”
“我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媳妇这么能耐。”他自嘲的笑笑,再次闭上眼。
猜测和证实,真的是两回事,前者起码还能给他一丝希望,后者却直接把他打入深渊。
自己被窝里这软绵绵的小媳妇却是黑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真的没法继续当做啥事都没发生过。
宋恩礼也火了,不再刻意压着声音,“你现在啥意思?不要我了?”
萧和平依旧不吭声。
宋恩礼踢掉鞋子压到他身上,又问,“回答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