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凉爽, 公子随着女孩走过曲折的石子小路,在一个养着水草游鱼的荷塘边看见了月楼儿小姐。月楼儿小姐手里托着器物,正在扬起手臂向鱼塘中洒鱼食, 她的动作纤美而熟练。她的背影娇美而窈窕, 在与这盛开的荷塘花中, 直觉更似一朵莲花。
女孩说:“小姐, 安公子带到。”
公子遥遥拜见:“月楼儿小姐安好。”
月楼儿缓缓地放下了器物, 渐渐地转身,细细看着这个向她欲与提亲的男子。清秀的眉目,挺直的鼻梁, 柔和的嘴唇,俊美的面容, 和他所穿的宽袍广袖, 给人一种独特的飘逸形象, 多有远在□□的异域之风。
月楼儿蹙眉:“你是汉人?”
公子泰然:“是。是汉人有什么为难吗?”
月楼儿一袭白衣宛然,清雅的面容微起波澜, 摇头:“没有什么为难,只是问问。你既来了,也该听得,还要过了我的三个难题,方能真正上门提亲。”
公子点头:“这个自然。请小姐出来第一道题。”
月楼儿莲步慢移:“生从何处来?死向何处去?念是何人?心是何物?”
这是什么?“参话头”么?公子揉着鼻子, 似在苦笑。
(参话头指的是:它在禅定寂静的意境中, 含有古今中外, 人人要求解决而结果不能切实解答的问题存在。就是参究话语的来源和根本的方法。)
公子轻笑一声:“生从来处来, 死向去处去。念是有情人, 心是自然物。”
月楼儿微怔:“这是什么回答?”
公子追问:“请教月楼儿小姐,你那又是什么问题?”
月楼儿怔住, 随即莞尔一笑:“好吧。第一个问题算你过关了。第二难题就是……小楠,你带这位公子到藏玄院去。”
在旁女孩应道:“是。”
公子问道:“小姐让在下到藏玄院去,这是为何?”
月楼儿的笑容开朗纯净,不夹一丝烟火气息:“到了那里,小楠就会告诉你。”
公子看得发痴,小楠拉着公子衣袖说:“公子请随我来。”
公子自觉失态,不觉面颊烧红,随了小楠而去。在廊上转角之处,公子回首看到的是已转的背影手里拿着器物,向鱼塘扔着鱼食,与刚才所见情形毫无二致。
公子暗叹一声,随着小楠的步伐走动。
将军府内花木繁茂,小桥流水秀美,绕过一排柳树,就看见一座写着“藏玄院”的林院。进入院内,映入眼前的是一片竹林翠绿。
正在此时,竟听到了轻渺的琴音,缓缓地回荡在这一片竹林间。
公子问身边的小楠:“这是谁在弹奏?”
小楠答言:“是萧若公子在弹我家小姐的‘三界音律’,他说要破解它。”
萧若?“玉京公子”萧若?难道来这里弹奏的便是那个在冰亥族里享有盛誉的萧若?他记得第一天来到这里时,听到的第一个名字便是这个“玉京公子”萧若。难道这个萧若也曾来……连萧若都未曾……那么,这个月楼儿小姐的眼光也太高了吧?
公子摇摇头,真是猜不透啊。
小楠说:“公子要解答第二难题就是,进入这片竹林之后,能够在三个时辰之内再出来就好了。若是三个时辰不见出来,小楠自会前去救助公子。但那时,公子便是输了。”
公子看着这片竹林,说:“这里可有什么玄机吗?”
小楠笑着说:“公子进去便知道了。”
公子看了一眼小楠,说:“好。这就进去看看。”
公子不疾不徐步入林内,入目的清幽翠绿使他顿觉清醒舒畅。他没有多想,只愿在这宛若隔世的清致环境中畅心开怀,不觉加快了脚步。琴音渐觉清晰,萦绕耳边,甚是微妙好听。
“玉京公子果是名不虚传啊。这么美妙的音乐好像来自天上,也只他弹得出来。只是那个月楼儿小姐……月楼儿小姐心中到底想些什么呢?”
忽然琴声戛然而止,好像是什么被撑破了一样。弦,似断了。之后再也没有什么声响,天地之间一时寂静无语,只有那微风吹动着竹叶,发出脆脆的声音。
公子怅然若失,透过枝叶的间隙望见了碧蓝如水的天空。今天原来是个好天气。
公子环顾,这才发现周围有少许的不对劲儿。他试着走了一阵,似乎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这……这个不会是入阵了吧?公子暗叹,他可不会什么阵法啊。
却说那萧若在府外草地弹琴时断了弦后,竟一语不发,呆坐在那里。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萧若才叹了口气,收拾古琴来,起身向着将军府而去。将军府内的人见到萧若,不做询问,也不通报,直接放他进去了。萧若熟识地形,宛若进入自己家中,在一间亭子中看到了正在举着白子的月楼儿。月楼儿挥手遣退了从人。
萧若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我破解了你的‘三界音律’。”
白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月楼儿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破解了它?”
萧若淡然冷漠,与他以前的柔和谦卑大不相同:“是,我破解了它。可我心里一点都不开心。原来是这样!你竟然爱的是他……”
月楼儿攥紧了手,指甲陷进了皮肤,很疼痛。她咬着嘴唇,说:“难道没有其他方法吗?其他在一起的方法?”
萧若面若寒霜:“没有……我只希望,今生来世,我们不要再见了。”
萧若赫然口吐黑血,翻倒在地。
“萧若!你怎么了?……来人呐!快来人呐!——萧若,你这是怎么了?”
从人们从远处跑来:“小姐!小姐!……怎么了?”
萧若奄奄一息,惨然笑道:“你不必喊了,我吃的是我们冰亥族最毒的□□,没有解药的。……咳咳……我死了,就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你可以安心活着。……我只希望,我们来生不见!”
月楼儿望着脸色渐绿的男子,咬紧了牙关,说:“好!我们来生不见!”
“来生不见……”这是月楼儿听到萧若临死前最后的重复的一句话。
从人们看到倒下的萧若,都吓得一身冷汗。月楼儿轻轻地把他放在地上,站起身来,说:“你们在阳城买下两口最好的棺材来。”
“两口棺材?可是小姐……”
月楼儿言语声调陡然凌厉:“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从人们何曾见过小姐发过如此大的火,再不敢吱声,听命行事。
月楼儿失魂落魄走在石子铺成的小路上,虚弱无力的说:“对!你说得对,我们来生不见……来生不见……萧若……你可曾知道,我的期限也已到了呢。那个安川就是根箭,他才华太高了,他……他一定能解答我的三个疑难的。倘若真的如此,我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
“拜过小姐……”
听到这个声音,月楼儿浑身一震。她转过身来,果然是那个汉人。
月楼儿微微苦笑,说:“你出来了。”
公子点头:“请小姐出来第三道题。”
月楼儿笑得更苦:“公子恐怕已累了。暂且休息,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