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让苏柳琳这么一斥,脸色青白了一阵,后退了几步这才道:“奴婢也不清楚……”
苏柳琳正烦着,也不和丫鬟追究,挥了挥袖子,这才道:“算了,这事和你说你也不清楚,退下吧。去看看清吟回来了没有。”
丫鬟躬身退下了,房中一时便只剩下苏柳琳一人,烦躁的踱着步子,像是在忧郁什么。很快敲门声起,门口响起了清吟的声音。苏柳琳心中一喜,连忙道:“进来。”
清吟走了进来,还未站稳身子,苏柳琳便着急着问道:“他们睡了没?”
清吟还没见过苏柳琳这么着急的模样,愣愣的点了点头,道:“灯已经灭了。”
那边苏柳琳听到这个,又着急的转身,在床底下的箱子翻起东西来。清吟看着苏柳琳拿出的黑色衣服,惊讶的问道:“主子,你要出去?”
苏柳琳已经飞速的套好了衣服,也没有回答,只是吩咐道:“你赶紧化妆躺在床上,若有人来了,你便说身子不舒服,千万别让人进来知道吗?我很快便回来。”
清吟犹豫道:“可是现在时间还早,这个时候出去,会不会有危险?”
苏柳琳将头发全部束起,整个人清爽了起来,她回头道:“我自会小心,你也给我小心点,羽衣会在门口守着帮衬你。”说着,也不等清吟回答,开了窗子身形一闪出去了。
清吟看着苏柳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里,只是紧张的在房中来回走着。最后对着镜子画起了妆。不过瞬间,便成了第二个苏柳琳。
这边苏矜艺看着傅麟胤大摇大摆的在她床上坐下,人也不似之前那般紧张了。只是笑着坐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煮茶。
她虽然是个扫地的粗使丫鬟,一双手却意外的很是纤长细白。青花瓷的茶杯在她手中玩转着,看起来倒是非常的养眼怡情。他笑道:“你煮茶倒是很有一套?”
陡然的开口让苏矜艺吓了一跳,滚烫的茶水就这么冲着手背上冲下去。傅麟胤吓了一跳,也不待多想,人已经到了苏矜艺身前,握着烫红了的手,拿起一旁的冷水冲了下去。
白皙的手背上红了一大块,他怒瞪苏矜艺。苏矜艺倒是不觉得手有多疼,只是让傅麟胤这么一扯,手腕酸疼得很,她解释道:“第一次煮茶,不熟。”
傅麟胤也是一愣,松了手意外道:“第一次?”
说完猛然醒悟,苏矜艺从进了王府,便是个扫地丫鬟,一直以来行事都是安静得没有存在感,这扫地的工作一干便是九年,倒还真没什么机会学煮茶。
苏矜艺还愣着,傅麟胤看着通红的手,瞪眼怒视,急道:“药呢?!”
怒气冲冲的一句话让苏矜艺吓了一跳,连忙从柜子里找出了药,还没拿稳,便让傅麟胤夺了去,连带着手也被抓住,很快手背上一凉,苏矜艺抬眼望去,只见傅麟胤微微低着头,正认真的给她擦药。
不知怎的,苏矜艺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再次加快了速度。傅麟胤给她擦完了药,这才懊恼的皱起了眉头,像是有些惊愕自己的紧张,掩饰着嘀咕:“真笨,喝你一杯茶还真麻烦!”
苏矜艺一阵面红耳赤,又冲回了桌子旁,拿起了茶壶道:“我现在就给你煮……”
傅麟胤又是一阵担心,夺过了茶壶道:“又想再给烫一次?算了,我来吧!”
苏矜艺讪讪松手,坐在了桌子旁看着傅麟胤开始熟练的煮茶。
其实傅麟胤煮茶的功夫并不好,煮茶的步骤很多,傅麟胤忙起来也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并没有比苏矜艺来的好看,但到底弄过几次,还是有惊无险的完成了。
煮完了茶,两人喝了几杯,看着天色还早,苏矜艺想着两人又要熬过一夜,便没话找话的问道:“和亲的事情,谈得还好吧?大漠那边什么时候来签和约?”
傅麟胤看了眼苏矜艺,便道:“给大漠的文书今天下午便送了出去,到大漠最快也要半个多月的时间。这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一个多月吧。再等大漠的仪仗来迎亲,我们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可以做准备。”
苏矜艺思忖着,道:“看来你还有得忙的。”
傅麟胤忧虑的皱了皱眉头,道:“只怕青岱那边,也有得忙的了。”
苏矜艺立刻皱起了眉头,傅麟胤嘿嘿的笑了笑,也不再说,只是道:“下边下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说是你母亲和你弟弟早在七年前便离开了奉安。”
“七年前?”苏矜艺震惊,愣愣的看着傅麟胤。傅麟胤颇是歉疚道:“是啊,他们离开了奉安之后,一直南下,到过渔阳,叶县,后又北上,可惜,之后的消息,一直打探不到。”
苏矜艺呆愣的盯着傅麟胤,最后红了眼眶,道:“我倒是不知道,母亲这些年,去了那么多的地方……”
傅麟胤歉疚的道:“可惜近两年的消息,一直找不到,他们到了阜阳之后,便……”
苏矜艺急切的想知道,他们怎么会找不到了。但看着傅麟胤歉疚的模样,她还是苦笑道:“谢谢世子帮矜艺打听母亲的消息,入了王府之后,还能知道她们到过什么地方,矜艺已经很是开心。从他们不回信之后,我便一直没有再肖想他们会来接我,如今这般,我也知道他们的难处,心中的怨,倒也平了些。真的谢谢世子能帮我。”
苏矜艺被卖入王府的时候,正是云京的深冬,雪缠缠绵绵的下了大半个月,弟弟苏停云也病了整整半个月,可惜穷途潦倒之下,他们竟连一碗热汤来给苏停云取暖都没有。穷困绝望之下,出去给人做杂工的苏柳烟却正好得到了康德王府招收丫鬟奴仆的消息。
虽然舍不得,但为了儿子的命,她还是割肉般的将苏矜艺卖进了王府。
到底还是心疼女儿,当时她只是为苏矜艺签了十年的契约。并且和苏矜艺谈好,两个月必须写一封家书。
然而,苏矜艺整整坚持了两年,十二封家书送了出去,却一封回信也没有收到。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在孤寂的期盼之下,便一心只认为,母亲真的不要她了。
她开始一封一封的写,之后收到的回信,却是住在云京南巷的人搬家了。
搬家了啊,她连信也送不出去了。那个时候苏矜艺也终于绝了念想。开始等着十年的期限到期。母亲不见了,当年母亲的话却还一遍遍的在耳边回绕。
不要相信帝王家的人,不要相信什么天长地久……
艺儿,长大了,就找一个踏踏实实的平民老百姓嫁了,一生只求两人长相守。
千万不要嫁入富贵家,他们这些有钱有势的人,都没有良心……
那边母亲就这么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念着,一遍一遍的念着。苏矜艺的记忆力,隐隐约约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很有钱很有钱的人,她们的家,在一个很大很大的院子里。她也知道,母亲被那个人,伤得很深很深。
她坚信母亲的话,然而,她却怎么也逃不过去。
苏矜艺扯开一抹很难看的笑,看向了傅麟胤,忍不住想,或许这个人会是不同的。一个不会嫌弃对方出生,不在乎会不会被嘲笑,坚持要将苏柳琳娶进来的男人,或许心中,会有真爱也说不定……
她心头苦笑,就算这个男人有真爱又怎么样?那份真爱。始终也不是对着她……只是希望他能遵守诺言,等一切都安定了,她便离开……
傅麟胤见苏矜艺沉默,以为她还是难过,便连忙道:“我已经让下面的人去查了,很快便会有你母亲的消息的,你不要难过,一定可以找到她们的。”
离开么……苏矜艺心中酸涩,抬眸深深的看着傅麟胤,最后却掩饰着那份有些莫名的涩感,朝着傅麟胤福身,感激道:“世子大恩苏矜艺无以回报。只是找人一事,世子还是不要为了矜艺浪费人手了。她们若还记得矜艺,便一定会回来,若是不想回来,便还是算了吧……”
或许,他们会有什么苦衷。虽然让傅麟胤不要去找,苏矜艺却还是暗暗打定了主意,等她在王府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便要差人去找找。幸好她现在也不是没有这点钱。
傅麟胤有些意外,但看着苏矜艺神色正常,只知道她另外有打算,也不多说了。看了看天色,笑道:“现在离天亮还有写时候,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会吧。”
休息?苏矜艺看了看房内,只有一张床,咬了咬牙,她对傅麟胤道:“世子明天还有事情,快先睡吧,矜艺不困。”
还在说着,傅麟胤已经站了起来,抓着苏矜艺的手将人拉上了床,笑道:“这床这么大,又不是睡不下两个人!”
苏矜艺羞得不行,傅麟胤却已经脱起了衣服,一边道:“快快脱了衣服睡觉吧,我保证不碰你。再说今天送来的人,可有不少是我母亲的,若让外面的人发现你我二人不在同一处休息,有的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