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飞站了起来:“我对诗不在行,你们……”
大家却根本不管他说什么,有个人站起来走了两步,道:“两步、三步了啊,再不快点,罚酒!”
齐飞手探额头,表现出很无奈的样子,略作思索,还是说道:“故意,故意,谁知女儿心意,似是似非难名,远看近看神失,失神,失神,匆匆晚来花昏。”
众人听他吟词,都愣了一下,既有人拊掌赞叹的,也有人不肯放过他:“说好了是诗啊,调笑令算什么?罚酒罚酒……还是要罚酒。”
“罚便罚了。”齐飞淡笑着将整盅酒一饮而尽。
林迢看他坐下,神态如常,看都没往自己这里看一眼,倒闹不懂他以“故意”二字起头是不是有意的了。
按理说,紧紧跟着那句“你是故意的”之后,他说出了以“故意、故意”开始的调笑令,两者绝对有关系。
他竟然在试探自己?他词中说的“女儿心意”,难道在问我的心意?
然而两人之间明明是有宿怨的,齐飞也表现得很讨厌嫌弃陆宛,在林迢看来,两人根本没可能走到一起。
但是,齐飞却在暗示她,不……是明示。连“失神”都说出来了,他若不是真心的,也是刻意要挑逗她,看她笑话。
她正惊疑着,齐飞忽然转过头来,面向她,手从桌下捉住了她的手。
林迢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被他的大胆吓了一跳。
两人的异常早被众人看在眼里,当鼓声再一次停止时,花枝落在了位置最靠后的客人手上,那人站起来就道:“无耻齐飞,你当这里是你一个人寻欢作乐的场合的话,就错远了!你竟然敢当众调戏丞相之女,胆大包天!”
林迢又被吓了一跳,还未向生事者看去一眼,就听齐飞扬声道:“哦?赵兄,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赵威指着齐飞的鼻子道:“你有胆做没胆承认,从刚才起你们两个就眉来眼去的,现在倒推得清楚了是吧?”
“呵呵,”齐飞耸了耸肩:“什么叫推得清楚。赵兄,你话都说不清楚吗,你先说我胆大包天,调戏陆宛,又说我们眉来眼去,我倒是问你,第一种是我自己色胆包天,第二种倒是我们两人两情相悦了……若是第一种,你无故害女儿家名誉做什么,若是第二种,你又恶意中伤我做什么。再者,什么叫推得清楚,我自己做的事,绝不否认。”
说着,他强制地把林迢着急要缩开的手举了起来。
两人交握的手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引起一片哗然。
林迢本想狠狠甩开他,再在众人面前澄清一下事实的,但是一眼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十分微妙,带着一种绝对越描越黑的感觉。何况,被齐飞算计到,她就已经失了先手了。
陆宛的清誉,本来就没有多少,现在更是毁于一旦。
林迢一瞬有“山穷水尽”的感觉,接下来还怎么和赵王越王联姻?
她耳朵尖,什么“陆宛和他早有一腿了”、“天哪,她竟然这样胆大”、“齐飞好福气,不久就能把丞相之女娶回家了”之类的全听见了,脸一黑,带着杀意向齐飞看去。
“……”说好的为陆丞相的家教担忧呢,说好的传出去对陆宛的名声不好呢?合着他自己做起来就可以了,就不犯规了?
林迢怒瞪齐飞,齐飞却嘿嘿一笑,对众人致歉道:“不要让赵兄对我们二人的刁难扫了大家的兴,大家继续、继续。”
众人闻言又喧闹了一阵,之后也无心继续击鼓传花,又改成吃宴席了。
林迢在桌下对齐飞说:“混账东西。”
齐飞笑得十分得意:“你还能骂我?真没生气啊,太好了。”
“玩儿这招对你有什么好处?左右我们互相厌憎,现在倒弄得非在一起不可。”
“……”齐飞怔了怔,转头看她:“你没明白我这样做的意思,我是喜欢你啊。”
……
接收到齐飞的告白之后已经过了十天。
陆宛被禁足在家也已经十天。
说句实话,她和齐飞种种不可言说的传闻现已闹得满城风雨,若不是陆诃手段高明的话,她黄花大闺女就得变成一个□□□□了。
现在的情况是陆丞相压下了所有风声,但人们一旦插上了想象的翅膀,就不能让他们保持理智了。
事情闹得越来越大,皇上也要过问的话,陆宛迟早得嫁给齐飞,而一切归于平静的话,陆宛的身价也要大跌,以后恐怕不会有太好的人家想要“接手”她了。
饶是这个世界比之林迢前面见过的要开放,但也不能容忍女子在婚前就和男子闹出轰动的传闻。
林迢是真的被逼急了,开始考虑是否要放弃赵王、越王,改和齐家联手。
齐家确实没了旧部,但武将世家的底子还在,统领的精锐“黑甲兵”也在,林迢心想,还是有相当的实力的。
正在林迢为齐飞的事烦恼的时候,她没想到应湘和王瑾这一对卷土重来了。
“阿宛,那天突然下起雨来,我和奴婢没处躲雨,到南庙去躲了躲,你猜我遇到了谁?”
谁?林迢头皮发麻,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
“燕王世子。”应湘勾唇一笑。
林迢心想,好吧,原来他们还有戏唱,她觉得他们就那样散了果然是太天真了,果然开挂什么的是可以存在的,雨天在南庙巧遇,是吧?
应湘说:“我原先已经抵触、甚至讨厌这个人了,但没想到在南庙,他竟然表现得很知情识趣,让我有些意外,我想我之前对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本来想和他多聊聊的,但是他家下人就来找他了,我们也只能惜别。”
林迢立刻抓住了“惜别”两字,如果她没有理解错误的话,意思是王瑾也对应湘死灰复燃。
他们还要多聊聊?聊了之后她从中捣鬼的事就会被拆穿了。
林迢看着应湘,有口难言,应湘又说:“阿宛,我这次来找你,不为别的,就想立夏那天,你约他到你们府上,我也来,好和他会会。”
林迢心想,看来目前他们除了在外巧遇之外,竟然没有别的法子见面了,还要来麻烦她。但只要他们再见一次面,他们绝对能约好私会的地点,长久联系上,一旦那样,就麻烦了。
她装作有些困难的样子道:“阿湘,你知道,现在我爹勒令我不准出门,我使唤在外面办事的下人也都被遣散了,为的是不让我再和外面往来。现在我比你还难上许多,真不知道怎么给燕王世子传信。”
应湘听她推拒,不依:“阿宛,我知道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做姐妹的,就求你这一次了……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林迢看她颇有狗急跳墙的味道,只得迟疑着,点了点头。让她去找别的出路,倒也不好,还不如一切由她掌控着,来得方便。
和他们撕破脸皮是迟早的事,但在立夏之前还是稳住他们吧,装装好心办坏事的样子,应该还不会引来应湘的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