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红菱看着女儿又是一阵心酸,别人家的孩子见到爹爹都是平常事,自己女儿见到爹爹却像见神仙一样开心。
秦昭回来耽误了一下,时间又向后拖了拖,眼看着要误了出殡的时间,礼官过来催促:“安国公,时辰到了,该送老夫人上路了。”
秦昭这才起身,匆匆换了孝服,和他们一起出殡。
展红菱带着一男一女两种打扮的两个女儿走在女眷的队伍里,按照礼官的要求又哭又拜。
秦家这里出着殡,裕国公陈禀常却进了皇宫。
陈禀常虽然已经年近七旬,可是身体却还硬朗。
他进到宫后来到御书房见骆凤泽,骆凤泽奇怪道:“朝散后国太不是出宫去了么,这怎么又回来了?”
陈禀常见御书房内没有其他大臣,说道:“皇上,老臣回来是向您禀报一件事。”
“什么事?”
“老臣刚刚得到消息,秦昭他……回京了!”
骆凤泽愣了一下,眨了眨眼说道:“秦昭回来了?朕为什么不知道?他突然回来,两军陈前若是发生变体怎么办!”
陈禀常说道:“是啊,若不是因为这个,老臣怎么会去而复返专门向皇上禀报!秦昭无诏回京,分明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啊!”
“他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是带兵回来的?”
陈禀常沉吟了一下说道:“看样子是一个人回来的,可就算一个人回来也不行啊,皇上根本没下诏,他怎么能擅自归京!”
骆凤泽低头思忖了一下,说道:“估计多半是他知道女儿受伤了事了!”
陈禀常问道:“皇上您把这件事告诉他了?”
骆凤泽叹气道:“我当然不能告诉他,可是没准他有其他渠道知道此事。”
陈禀常道:“那就更了不得了,他领兵在外,却窥伺京城中的动静,这、这算什么居心!”
骆凤泽的眉头重重皱起,想了想却又觉得有些不对,转头看着陈禀常说道:“国丈,虽然秦无诏而归,可是毕竟事出有因,母亲突然病逝,两个女儿又被打伤,换成什么人都要心急,来不及向朕禀报情有可原。”
“哎呀皇上!”陈禀常一听就急了,说道:“皇上,身为武官就该令行禁止,一切全都奉命行事,非常这事非常对侍,两军阵前打得如火如荼,别说母亲去世,就是全家都去世,他敢该以国事为重,怎么能说回来就回来呢,如果都像他这样,那个晟军岂不都要土崩瓦解,还打的什么仗啊……”
骆凤泽垂头不语。
陈禀常继续说:“皇上,老臣觉得秦昭这分明就是在给皇上脸色看,因为他那两个女儿的事对皇上不满,所以用母亲死当借口,回来给皇上个下马威,这样的人实在不能让他再领军了,不然终将成为大患!皇上可以想想,如果秦昭起了反心,那可比当年的俞宏可怕多了!当年俞宏只是掌握部分军队,先帝还那样慎重,所以皇上千万不能对秦昭掉以轻心啊!”
骆凤泽的目光一阵游移不定,似乎是被他的话所打动,可是思忖了一会儿目光却变得坚定起来,说道:“国丈,我与秦昭是少年时的好友,朕能活到今天、坐上这个皇位,有一大半是他们夫妻的功劳,当年的秦昭夫妇便淡泊功利,先皇在世时秦昭放着几次能求取功名的机会不要,只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所以朕现在也相信他,他不会产生像俞宏那的私欲的。”
陈禀常气得直搓手,道:“唉,皇上,您也太宅心仁厚了,您这样会被小人利用的,就算像您说的,当年的秦昭不计功利,可那时候他是什么?根本就是一个小人物,可是现在不一样,他手握重兵,正在开疆扩土,甚至马上就要把宁国消灭了,皇上怎么不想想,他能消灭宁国,就不能回头来消灭晟国么?你怎么还能这么轻信他……”
他还要再说下去,可是骆凤泽的脸却突然变得冷厉起来,注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国丈,就逄秦昭现在的心思朕不知道,可是以我和他的关系,他却从未在朕面前挑拔过什么,反倒是您,一味在朕的面前说他的不是,分明是想让朕怀疑他、限制他,那么国丈的目的又何在呢?”
陈禀常被他说得一愣,嗫嚅了半天后叫屈道:“皇上,您、您这是在怀疑老臣的?老臣可是皇后的父亲啊!老臣无论做什么都是为皇上好!”
骆凤泽绷着脸说:“哦,是么,可是朕为什么没感觉到,除去当年国丈用一纸假诏把朕送上皇位,这么多年来,国丈对于晟国的兴盛又有什么建树?现在却秦昭各种猜疑,国丈,您觉得我会是什么想法!”
陈禀常之前激动的表情变成一片黯然,叹气道:“叹,皇上,老臣知道您对陈家一直有所提防,可是皇上也知道,老臣连个儿子都没有,现在又一把年纪了,别说老臣一直对皇上忠心不二,就算是有异心,老臣又能做得了什么?”
说着竟然抹起老泪来,伤心地说道:“罢了罢了,老臣说什么都是多余,土埋么脖子的人了,真不应该操这份心了,老臣告退,告退了……”
说着失落地向外走去。
骆凤泽看着他蹒跚的身影,心底忽然生出一丝不忍,把安平叫进来吩咐道:“去,替朕送送国丈。”
安平应了一声追出去,送陈禀常向宫外走去。
陈禀常走了骆凤泽没心情看折子,坐在御书房里心类了一会儿,然后回了后宫。
他回来的时候陈曼芯正在等他,见面说道:“皇上,听说秦昭回来了?!”
骆凤泽又是一阵狐疑,这对父女,父刚刚来说过这事,女儿就又提起,这一家人还真是有灵犀。想着话里有话道:“哦?皇后的消息还真灵通啊!”
陈曼芯不知道父亲刚刚和骆凤泽说过此事,说道:“哦,臣妾也是听出宫办事回来的太监说的,秦昭突然回京,可是后上诏的?”
骆凤泽估计若说不是自己诏的,陈曼芯肯定也会说出娄似陈禀常的话,为了免于闹心,直接说:“是的,是朕诏他回来治丧的。”
陈曼芯竟然就这样信了,说道:“哦,既然这样,那皇上可有想过让他治丧治丧之外再办点别的事?”
骆凤泽皱眉道:“皇后你这是在说什么,没头没脑的。”
陈曼芯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皇上,是这样的,上次的事情之后臣妾心里一直觉得过意不去,那天是太心疼轩儿了,所以才会做出过激的事来,想想安国公毕竟是我朝的股肱之臣,若因为那天的事让他和皇上生出嫌隙岂不是臣妾的罪过,所以臣妾想补偿他一下。”
骆凤泽十分意外,原来陈曼芯要说的与她父亲要说的是截然相反的两码事,于是收起了之前对她的成见,问道:“那你打算怎么补偿安国公?”
陈曼芯道:“是这样的,早前皇上不是就提过与秦家联姻的事么,现在三个孩子都大了,前阵子也在一相处过,也都算熟悉了,所以我想……要不给轩儿定亲吧,把秦家的两个丫头娶过来一个。”
这个正说到骆凤泽的心坎里去了,骆凤泽饶有兴趣地说道:“哦?那皇后看中秦家的哪一个女儿了呢?”
陈曼芯沉吟道:“这个么……我们看中了哪个孩子愿不愿意也不知道,所以我想还是把这个主动权交给秦家,皇上只朝他们家要一个女儿,他们愿意把哪个嫁过来就定哪个,反正那两个孩子我都挺看好的,大的小的都喜欢。”
“都喜欢?”骆凤泽心里暗想,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有喜欢她们?能同意儿子娶展红菱的女儿都已经很意外了,竟然还这样宽容,让秦家想嫁哪个嫁哪个,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想着说道:“唔,也好,等秦昭来见朕朕便与他说。”
陈曼芯顿时喜上眉梢,道:“谢皇上……”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骆凤泽的心情平静下来,便又回御书房处理政务去了。
他走之后云珠问道:“娘娘,您还打算把公主娶回来啊?可是万一娶来的是展红菱和秦昭的女儿,那岂不糟了。”
陈曼芯瞪眼道:“那怎么可能,你没听我和皇上说么,让他们家随意送,想要哪个要哪个,这样一来展红菱只能把我的女儿送回来,就不信她还能让轩儿娶自己的亲妹妹么!”
云珠在心里暗想,说是这么说,可是万一猜错了呢,如果展红菱并不知道太子是她的儿子,那可要弄巧成拙了……
再说秦家,待到给梁氏出殡回来,已经是晚上了,几天几夜没合眼的秦累得摇摇欲坠。
展红菱把他扶到房中端茶倒水,亲手帮他洗漱,然后又让厨房熬了燕窝枸杞粥来,端着一口口喂给秦昭吃。
秦昭虽然又累又困,可是刚刚见到妻子,实在不忍心立刻就去睡,把展红菱抱在怀里,吃着她喂的燕窝粥,道:“红菱,我不在家时让你操劳,回来更让你劳累,为夫真是愧对你。”
展红菱看着他腮上浓密的胡茬儿和眼角被边关的风尘浸出的淡淡细纹,心疼地说道:“不要说这样的话,几年都见不到你一次,现在总算回来,为你做这点事情算什么操劳,你都不知道,我巴不得每天都能这样呢。”
秦昭把她深深地搂在怀里,说道:“红菱,能娶到你真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幸事,你知道么,我在边关的时候就想,为什么在家中的时候没有好好陪你,我们在一起相处短短的时间,我竟然还要和你呕气,如果能重新回去,我便每时每刻看着你,用尽所有的时间把你的样子刻进我心里。”
展红菱抬手抚上他的脸,感受着他腮上的粗砺,说道:“是啊,转眼有我们都要老了,一次分别便是几年,我们的一生又有几个几年可以等,除去分别的,可以用来厮守的时间真的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