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回忆



小怜买了匹绸缎给静芝做衣服。她本来是陪七小姐去取衣服,大帅过生日收到不少绸缎,几个少奶奶让裁缝拿去做了衣服,原定是吉美去拿,现在吉美生病只好让七小姐帮忙,反正她也是闲着没事做。在二夫人面前不敢胡闹,又不想同慕容昭做戏,干脆出来走走,躲开那些人也好。

在绸缎庄里她看到匹缎子,藕荷色,上面有洒金粉蝶,很衬肤色。小怜想起静芝的肤色也很好,就也给她买了一匹,权当是送,关系好了不看重钱,况且静芝的确没什么钱了,在香港几次生病花掉她不少积蓄。七小姐见她一副喜欢的样子就说:“你喜欢就拿去,我付钱,就当是你陪我来的报酬好了。”她在某些字上的发音略有些不标准,口音里颇带点南州地方音,那其实是她太小出国才导致口音有变化,不过听起来倒是很舒服,软绵绵的就像踏在云朵里。小怜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心里想一下觉得没什么就也没推辞。

她把绸缎给静芝,静芝也很喜欢,还是为她的破费感到抱歉。小怜笑着说:“你别谢我,这是七小姐给钱的。”她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次,原以为她会高兴,静芝只是微微一笑,转身倒杯茶给她说:“那还真是破费了,她也舍得!”小怜想“她以为是我要,权当还我人情,怎么不舍的?”静芝似乎对七小姐的事很感兴趣,小怜又是个多话的人,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不少事,本来在帅府做医生就很容易探听到主人的隐私,而且他们那些事早就人尽皆知。

静芝说:“既然关系不好,那怎么不分开?”小怜笑道:“怎么分?七小姐后面立着的可是叶赫家族,她二哥现在已经是财政部长了,少帅想坐稳江山,总有些顾忌吧。不过他们那样跟分开也没什么两样了,她老是出国,一年回来不了几次。这回要不是叶赫大帅生日她一准还在日本呢。”说到七小姐回来的事自然免不了把他们在火车上的事拿出来说,小怜也是把这几天听到的事七拼八凑的混在一起才理出个头绪:七小姐在明明岛住了一个月回来,仍是住在芙蓉园,临到上火车才跟慕容昭见面,婉仪知道是她回来,怕两人单独相处有感情,吵闹着也要去,最终还是去了。火车上吃饭,七小姐让吉美跟慕容昭一桌自己坐着抽烟,婉仪得宠了脾气也大起来,言语间有意无意指着她骂,她也不还口,似乎是不屑。饭后慕容昭把枪拿出来檫,婉仪见了就抢去玩,她本来是不玩的,怕走火,今天在她面前似乎想卖弄一下,对了沙发后面的壁画开了一枪,不想打歪了正打在她左手上。在军事学院受训的人本来反应就快,这会儿顾不上痛反手一枪打回去,一枪过头。

“难怪明辉那样着急,原来就为了这个”静芝突然想起什么,问她:“不是说那女人挨了两枪吗?”

小怜“扑哧”一声笑起来:“七小姐一枪,少帅一枪,可不是两枪吗?别人不知道说都是七小姐打的,我还能不知道?”她跟吉美交情不错。

静芝知道她说的是他,除了他也不会再有人可以带枪直入。她觉得好笑,明明不爱,为何要救她?难道真的就因为她家世显赫?他永远在骗人,就像当初骗自己一样,曾几何时“欧阳静芝”四个字价值千金,带着外交部长千金的光环穿梭在京都世家中。她父亲欧阳恺,连任三届外交部长,这是欧阳家的无上荣耀,当然,她的祖先,江浙富商,这些都是她可以炫耀的资本。

时间就像画屏上的颜色,淡了,掉了,冲走人心里的记忆。那年她父亲死了,家里人忙着人际活动让她哥哥出任外交部长,连她母亲那样守旧的妇女也特意出门走动,事关欧阳家政治地位,家里人十分看重。

她从上海请假回来,大学课程不算太紧,一周的缺席还是可以的。

家里竟然是如水的平静,回廊上的鹦鹉不知什么时候掉了羽毛,退了颜色,懒得张口的。她想起小时候在花园里追逐时的聒噪,扣着栏杆让人来添水,翠屏扭着腰就过来了,身上穿着翠绿色的锦袍,横梳的爱司头倒是很光滑。上次回来就听说母亲把她给了哥哥做小,为的就是让他

收心好好跟着学习外交本事。她想:或许那时候起父亲就知道自己不行了,所以才要哥哥回来,不管他是多么不争气,也始终是他的儿子,欧阳家传到这一代就只剩这根独苗,怪得了谁?怪只怪自己是个女孩子,始终是上不了台面吧。

静芝伸手拿水,翠屏微微一笑说:“这种事还是我来吧,二小姐快坐下!”她踮着脚小心翼翼的把水倒进水槽里,那鹦鹉扑的扇了她一脸灰,很得意的叫了两声,声音嘶哑有如老妇。静芝说:“怎么还养着?只会惹祸!”翠屏说:“可不是,萧少就是不让扔,说是二小姐喜欢!”静芝笑了一下,哥哥始终是关心自己。

晚上到上房吃饭,翠屏仍是站在她哥哥身后帮着传菜——姨娘没位置,这是家里的规矩。静芝看着她哥哥脸上的愁云,又看她母亲一张几乎布满皱纹的脸,心里仿佛针刺了一下,不痛,但让人吃不下饭。翠屏盛了碗汤送到她面前,静芝稍稍欠了下身算是回礼,她母亲突然说:“二妹到香港去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她父亲还在的时候曾说过让她到香港读书,那时候不少官员都把子女送去留洋镀金,静芝英文不错,所以他父亲也有这个打算,欧阳家毕竟不能同其它相比,她父亲又是个清廉的人,所以只能先去香港。这个话题曾经在家里热闹了一阵,只是后来她哥哥惹事就渐渐搁下来了,没想到父亲死后她母亲回主动提这件事!静芝感到几分意外,像她母亲这样守旧的人可以允许儿子纳妾,但绝不会让女儿留洋被“教坏”的。

欧阳萧低头想了一会儿才说:“妹妹读书的事本来早就计划好的,只是现在爸爸······”他话没说完,静芝已经轻声说:“不急的,再等等吧!”她当然知道家里的状况:爸爸死了,家里人先要忙着把外交部长的权力抓到手里,又怎么会管她?

她母亲接过翠屏送来的汤,在嘴边轻轻吹了吹,说:“你不急我急,这是你爹在的时候就定下的,谁也改不了!别人怎么看我不管,反正我不能丢了欧阳家的面子!”声音有些喑哑,她抽出丝绢在眼角揉了揉,静芝想到她父亲死后家里的情况,也不好再说什么,低头用指尖搅弄自己的头发。夜风带着花香涌进来,春天的味道,已经四月了;走马灯的投影在墙上闪着,翩飞的蝴蝶,枯黄的落叶······她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间她母亲已经老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抗得住任何风浪的外交部长夫人,却偏要在这时候学得坚强。欧阳世家——用金子做成的枷锁,套住了所有人,现在轮到自己了。她突然抬头,明亮的眸子让房里也亮起来,她母亲颤抖的扶着旁边翠屏的手,她说:“娘说的是,就照娘的意思办吧,只是上海那边还没有交代明白!”欧阳萧笑道:“这好办,明天我去上海把学籍交代清楚就是了!”

在家住了一个月,上海那边的学籍已经送回来了。英文导师听说她休学的事急得跳脚,拉着她哥哥说学籍可以暂时保留,另外每年学校出洋留学的名额也可以留给她。欧阳萧回来笑着把这件事告诉她母亲,欧阳夫人也说:“二妹读书比你厉害,你要是像她那样用功家里也就不担心了。”欧阳萧说:“我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家里不是有人代写文字?再说了,外交部就靠一张脸吃饭。”静芝“嗤”的声笑起来,翠屏笑的手上的茶都洒了,还是规规矩矩的送到欧阳夫人面前说:“萧少就是一张嘴巴厉害,倒是天生的外交部长模样。”这话正说到她母亲心坎上,不由得在翠屏肚子上看了两眼说:“他做外交部长,你不就是部长夫人了!”翠屏听她话里仿佛有那么点意思,忙转过脸笑着说:“瞧太太说的,萧少好了咱们都好过不是?”欧阳夫人笑了下没说什么,欧阳萧忽的扯着静芝说:“到时候二妹来给我做秘书,让那些洋人都知道欧阳家二小姐是如何才貌双全。”静芝心想:八字都还没一瞥的事,你们倒是积极。仔细回想她哥哥的话,若真是可以进入外交部,自己也可以有更大空间与外面接触,那些洋人,洋人,若他们也称赞自己的美貌,那她就不止是世家名媛这么简单,不是可以

与第一夫人相媲美?想到这里,她微笑着说:“这样哥哥就早点当上外交部长吧。”

端午节照例是陪她母上庙,大殿南边有间佛堂特意租来供奉家里祖先,每到节气让僧人诵经超度,今年因为她父亲去世就又在下方隔出块地方停放灵柩,很是狭窄。静芝跟在后面磕头烧纸,带着纸钱灰的火光映在脸上,眼泪都快熏出来了,只得用手绢抵着眼角。她母亲还当她又开始伤心,便说:“好孩子,你的心你爹明白的,别难过了。”

小尼姑来请她们去禅房吃斋,她母亲跟这里的师太很熟。

同样的清粥酱菜,这里却比别处做得好吃;都说这里煮饭用山泉水,所以才有这样清香。静芝想“难怪了,我家里用的是井水,所以才没有这味道。”

定闲师太在旁边念经,照例的为亡魂超度。她母亲喝过粥,笑着问怎么定仪师太不在。定闲说:“她往南边去了。”说完又开始念经。十分细小的声音,房里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师太们虽说六根清净,往往会为了一星半点得荣誉争得头破血流,她们眼里没有什么比外面的荣誉更值得争夺了,似乎那才是一生的追求。定闲十分不满此次南下超度的安排,话都不愿多说一句,欧阳夫人却是十分又兴致的拉着她问东问西,说:“南下做什么?现在时局不稳,还是北边安全些!”定闲说:“我的好太太,谁像您这样生的富贵?尼姑们虽说是出家人,也还是要过日子呀,不然那布施这样好得?”顿了顿,又说:“南边出事了您不知道?”欧阳夫人没点头,要不是这会儿家里忙着到处拉关系,她连政府大门在哪里都不知道。定闲在蒲团上坐直了才说:“汉军总司令慕容德死了,这不是赶着南下去超度?”她哼了声又说:“做军阀的平时坏事做尽,现在死了又希望不必受苦,哪来这么好的事!”

定闲收了佛珠同欧阳夫人说话,眼睛却不断往静芝身上看,直夸:“夫人好福气呀,大小姐这么漂亮,将来也一定是有福之人!”欧阳夫人顺着她的话笑了一回,又把话题扯回到慕容家去了,拉着她问长问短;静芝作不住自己到外面看佛像,那里定闲还说:“大帅一死,两位公子就分家了,表面上是分别带兵驻守南北,还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这会儿都以正统继承人自居,都想得到上面承认。”她母亲又问:“那现在是什么局势?”定闲说:“大公子带着自己那些兵去了新城,二公子还留在汉都,反正就是僵着!”距离远,定闲声音又小,静芝站在门口只听到几个字的片段,突然觉得浑身发凉,回头一看,那金身大佛正盯着自己,不由得朝房里踏了一步。

定闲见她进来也没再往下说,合十手掌又开始念经了。她母亲看了看她,说:“正好,我们回去吧,天晚了。”

家里有汽车来接,母女俩安静的坐在后面,越是这样就越窘;开车的老朱说大少爷晚上有应酬不回家了,她母亲轻咳一声当回应,静芝说:“娘要不要吃蛋糕,金锦记的不错,待会儿让老朱停下我买点。”声音那样轻柔,却可以听得清楚——大家闺秀才有的教养;她母亲照例咳了一下。

守孝不点灯,她母亲连饭都没吃就去睡了;翠屏从厨房端饭来跟她一起吃,清水煮菜,没吃几下就想吐,翠屏说:“再过几天才能除孝,将就点吧。”说着又把粥递给她。静芝笑着说:“怎么又是这个?在庙里面都吃烦了!”翠屏也觉得烦,没敢说而已;静芝问:“哥哥去哪里了?好几天没见到。”翠屏说:“晚上有饭局,说是不回来!”静芝笑道;“他倒是会找时间出门!”

翠屏笑了一下作为掩饰,她也有自己的难处,尽管没她发言的权利还是要为这个家出一份力;静芝说起出国的事,她说:“其实这都是其次,关键太太想绷面子,你又不会照顾自己”到后面声音渐渐低沉下去,黑灯瞎火不知道是不是哭了;静芝说:“不会的,娘不是说到那边也有人照顾。”翠屏说:“有些话,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反正······”她叹了口气,抓着她的手像小时候一起在花园里玩——她们一起的童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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