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叫醒一只贪睡的猫,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二日是挂历上划了红杠的黑色星期一。是胡小天上学的日子。
前晚,他在第二次关门睡觉之前,曾经恶狠狠地嘱咐我:“记得明天早上七点叫醒我!不要忘了!不然,我有权解雇你!”
为防万一,我从六点半开始拨通室内电话叫早,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六点半开始,我每隔五分钟叫他一次:“少爷。该起床了。”
每隔五分钟,他勉强接过电话,嘴里含糊不清地答应一声:“嗯。”,然后放下话筒。
一直嗯嗯的,我挨近了胡小天的卧室门,侧耳倾听,却未闻任何动静。
午饭后他就开始睡觉,只在吃晚饭的时间,纡尊降贵般现了一下身形,又关严了房门,说是要继续补眠。
我也乐得清闲,将提供给我使用的小房间稍事整理过后,便搬了把摇椅到露天阳台上,眯缝了双眼,独自晒太阳,借此补充能量。
清晨的阳光虽不耀眼,却格外有一种内敛之力,若他能在七点顺利起床,我还可以多积攒些绵藏能量,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手指轻触上他划着红杠标记的图形。
然后再度拨通了内线,语气仍是淡然无波:“少爷。”
“嗯。。。。”
不待他软糯的拖长尾音结束在话筒的另一端,我已英明切入:“少爷,你是选择现在,立马起床?还是选择大清早流血又流汗地沿校内操场跑三千米?”
“喂!你干嘛不早叫醒我!!!”彼端瞬时便传来活蹦乱跳的厉声狂呼。不用拿起话筒,也可以听到从那厚实的木纹房门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叫喊,还有那呼啦啦地一鼓作气拉开室内嵌入式衣柜的惊天响动。
三分钟,刚好将烤至焦香的小面包放到桌子上,穿了一身藏青色学生制服的胡小天已如一阵旋风冲出了卧室,来到了餐厅里,长臂轻伸,已是一手一个,张嘴狠咬了左手里一口,又再咬右手里一口。
三口两口,十足狼吞虎咽状,已将手里的小面包全部消灭,黑**眼似乎这才空出时间,流露了一丝怀疑神色,懒洋洋地睁开狭长角度望我:“喂!你怎么知道晨会迟到要罚跑三千米?”
要告诉他,我蓄意偷窥了他留在黑色星期一那道红杠上的意识么?听到这般近乎荒谬的言语,这双顾盼流光的漂亮猫眼内会呈现出什么样的色调呢?
“我猜的。”也不可以说是他妈告诉我的,料到他必会如先前,没有来由地愤怒起来。只好神色淡然地说出最接近真实的答案。
“你猜的?!你以为你是神仙?!”因急而泛红的俊俏脸容上怀疑之色更盛。
“少爷,现在已经七点过五分,快来不及了。”瞄了一眼他别在西装领上的黑色校牌:城北私立高中。
我现在与他所处位置好象是城南,在七点半以前赶到城北的话,坐公车绝对不可能,看情形,他应该自己有车。
顺手递给他一杯半温的牛奶,好心提醒道:“少爷,如果你现在驾车出发的话,可以提前五分钟到校。”
神色怔忡不定地接过牛奶,咕咚咕咚地仰起了脖子,往嘴边飞快地抹了一把,已站起身来,拎起了黑皮的双肩包,大踏步地迈向出口,临走之前,又禁不住睁大了那双忽然变得深沉的黑**眼,朝我没有表情的脸孔望了望,只是飞逝如电的一眼,却似恨不能往我脸上烧出个洞来,细看究竟。
双手举起,捂住双耳,果然,随着那惊天动地般的关门声响起,黑发黑眼的少年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