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凌风却咧嘴一笑,道:“你说对了,我的画,只卖给我觉得顺眼之人!”他望了一眼旁边的邢良,又是一笑,极为不屑,却道:“你就是刚才在西阁之上,为博美人一笑,而散尽千金的那位公子爷吧?”
如此说法,在邢良耳中听来,自是当成了阿谀般话语,毕竟,能为其博得美人一笑而将千两黄金尽数倒入湖中且不喊一声冤的人,如此阔绰,确实值得炫耀一番了。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旁人看来,他不过也是一个纨绔子弟,浪荡烟花丛而已。
却见邢良撇了撇嘴,煞是威风一般,走近凌风身前,一手搭上他的肩,道:“算你小子识相!……这样说来,那你就该识相点,随便开个价,把这画卖给这位画扇姑娘就得了,你开多少钱,本公子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的。”
画扇望着邢良的这副嘴脸,此时此刻,却是说不出的厌恶。纨绔子弟,她自是见多了,但如此般自大狂妄之辈,倒是少见,却也令人徒增更多反感而已。
然,凌风何许人也,又怎会被他这般气焰凌驾于上。凌风心知,而在旁的画扇,自也是肚明。只是谁,都不将此事戳破,俨然看着现在在面前作威作福的邢良自说自唱,仿佛看猴戏一般,令人不屑一顾。
修长的手,一把搭上邢良此刻放在他肩上的手,道:“如此说来,公子是对在下的画,势在必得了?”语罢,凌风用手,在刚才邢良的手搭过之处,轻扫了几下,此样绝然,却无比潇洒。抬首一望,笑:“只不过你未必把人都看扁了,今日,我还真不做你这一生意。”说罢,转身去,就连对再旁的画扇,都不再流连一眼。
徒身过,一抹清风,略带书香酒气,涣散入鼻。
“等等……”画扇叫唤,“凌风……”
邢良怔了住,“你,……认识他?”
却见凌风,并无回头,依旧步伐潇洒,信步朝前。一只手,搭上腰间酒葫芦,一口饮下,望着背影,何等萧瑟。
难道,当真连一眼也懒得再看她么?望着凄凄背影,画扇心道。
难道,当真连一处忘记她的地方,都没有吗?喝着壶中苦酒,凌风苦笑。
“站住……”画扇一喝,冲到他跟前,与之相凝,问:“这就是你么?当真绝情,当真潇洒啊!”夜夜相思,只等着临风一见。却不想,当真一见之时,却是如此境地,相望不相识,相识不相知!
一滴泪,自她的颊,缓缓流落。
凌风的手,几乎,忍不住了的,压抑不住心中的那股冲动,一想上前,为她拭去所有烦愁,只是,那夜风流,那夜的尴尬,尤然在目。他,依旧不是她的归属。一只手,就如此的,呆凝在侧。
画扇一笑,带着泪的笑,似是绝望了的,眼神中尽是空洞,“枉费我,朝思暮想,你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咽咽声落,她望了一眼他手中卷轴的那幅画,凄凄一笑,尽倾人心。她道:“……等闲易变,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你错了……”凌风望着她此刻的决绝容颜,沙哑着声道。一股酒香,缓缓溢出,就一如,他俩头次相见一般,只是此刻,他未酩酊,却早心醉,醉死……“未曾相牵,何谈易变。我凌风,从来都没对你有过任何感情,一如你所说,欢场作秀,何必当真!”
泪,再度流落;笑,依旧如花!只是凭添几许凄凉,几许哀。她四下环顾着自己的衣裳,却对着凌风道:“不要,求你不要……不要湿了我的衣裳,真的……我求你……”
凌风拧眉,全是不解。“你在说什么?”
“你不要好不好!”画扇一句大呼,哭喊出了声,却也一时气急,伸手抢过他手中的画,高举过顶,抬向天处,前后一撕,顿时各半。她哭了,啜泣着道:“我虽是欢场女子,却不是你所能欺侮的……”
“画扇……”手,终于按耐不住心底的渴望,悄悄抚上她的脸。
“别碰我……”一句声嘶,画扇拨开了他的手。而一直在远观望的邢良,见此刻凌风的手欲盖上画扇的颊,自然妒火中烧,朝他声喊:“好你个卖画的,看你一派斯文,却不想这般,调戏我的女人……”说罢,他一声吩咐,“给我狠狠的打……”身后一班跟班,顿时蜂拥而上。
他的女人!
凌风只怔在当处,久久不语,直到邢良手下到身侧之时,无数拳雨落在他的身上,他也似感受不到了一般,心中,只有那句:他的女人!
他不是不知道,她画扇,只是个青楼女子,人人皆可资之。可是,为何,心在痛着,为那句话而痛着,除他之外,她还在其他男人身下,数度承欢。
他在痛,她也在痛,那一滴温热流过脸颊,她似疯了的一般,冲到他画摊前,将摆放在桌上的画,一幅幅的,将其撕裂,抛空……
卷三红忱欲碎悲绮罗
第22章娼
相逢一瞬,叹折人心易变。易变人心,却叹折一点灵犀通不成。
“为什么?……”画扇冷眼望着,却见众人拳雨如数而落,而他,——凌风,却毫无还手,也一同样悲伤的眼神,与画扇相望,眼中,似乎,也同样的在问着:“为什么?……”
苦耐两人借都无语,心无灵犀,何谈相惜?!
“给我打,狠狠的打,……”一直在旁叫嚣着的邢良,却始终不察两人此刻的眼神交汇,中的千千结。
却见风又起,扬起她身后长纱,飘飘魅魅,这一刻,,看在凌风眼中,一初见一刻,“画扇……”他声嘶,一口腥,从唇边缓缓溢出,蜿蜒嘴角。“你到底想要什么?……”他不解,挨着众人的拳头,不是他无立还手,他只是想问,她究竟想做什么,还是想看什么?
直到,画扇慢慢的,弯下了身,拣起地上那被她撕成两半的那张画,微的一笑,他怔住了,始终,她还是怜惜着的啊!
下一刻,“嘶”的一声,画再度撕裂开来。却见此刻凌风被众人钳制着,押起半身,招架在邢良与画扇面前。
画扇依依到他跟前,蹲下了身,伸出一手,轻轻为啊拭去嘴角的血痕,却道:“我想要什么?我想看你死……”说着,却又泪下!
“我死……”凌风笑了,仰着头的笑!
画扇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却转过身,道:“我是‘嫣红院’的头牌,难道是我的错吗?从来,从来都没有人,能像你一样的羞辱过我,还是这样赤.裸.裸的,体无完肤的羞辱鞭鞑……”她转过身,却攀上邢良的肩,道:“你看,天下间,多少的男人,期待我的青睐,哪怕是一夜,他们也甘愿死在我的怀中,你凌风,算是个什么东西,你觉得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凭什么的,就有这个资格这样羞辱于我?……”
“你觉得我在羞辱你?”凌风问,笑了,道:“呵呵,你真的觉得我在羞辱你……”
“不管你是或不是……”画扇与他拉近了距离,四目相对着,道:“今日,我这口恶气,算是出尽了……”她面对那帮钳制着凌风的人道:“放了他……”
那数人望了一眼邢良,见邢良点了点头,他们才将凌风放下,一个朝前扑去,凌风整人平铺在地,却也一动不动。非是伤重,而是心痛。
绣鞋,带着几许凌辱的意味,践踏上地上那修长的指,凌风凄迷的,望着那绣鞋的主人,依旧那般的倾国倾城,可是,为何,在心中,却觉得一丝卑污,在玷污着,玷污着……
他笑了,乌黑的发,覆过他苍白的容颜,悬过颈边,凛冽的迤俪着,散了一地。他的眼,如一潭死水般的,缓缓望着那苍白如死的掌,在她绣鞋底下践踏着的掌,无比张狂的笑了。带着血,他横心一喝:“……娼!”
娼!
一如,他的情,也随着这个‘娼’化作漫漫泪雨,流在她眼,印在心田。
“你说对了,就是‘娼’,我就只是一个娼.妓而已,令你失望了,一直以来,都只是你高抬我而已!”凄凄笑着,她转过身,再不回头。影决绝,只剩一行清泪挂在两腮,任谁也看之不见。
“呸……”邢良唾了一声,道:“算你好运!”说罢手一挥,带着手下众人,远远而去。
影嚣嘶,却只听得耳畔风呼呼,凌风缓缓的闭上眼,似是累极。一只手,抓起零落在地上的碎纸片,一捏,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