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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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暴雪转晴。这换季的天气也跟更年期一样变化莫测、难以琢磨。齐玅慵懒地躺在被窝里,望着窗外鹅毛般的雪片层层叠叠地覆盖了墙头,爬上了树枝,遮掩掉秋叶。虽然太阳还没出来,但瑞雪的辉光足以把持续几天的阴霾一扫而光。齐玅起身把窗户推开一丝缝隙,让冰鲜的空气挤进室内,又迅速钻回被窝里,欣赏窗外的寒冷。时钟刚过9点,齐玅的电话铃就响了,来电显示是Merry。“大齐,最近怎么样呀?没事吧?”Merry已经开始上班了,趁学生不多,跟朋友唠唠家常“上次那事真对不起。本应该早给你打电话,但我这星期特忙。”

“没事,还那样。”齐玅一副早就习惯了的口气。

“那个,我赔罪。下周咱们一起去攀岩吧,和我们这儿的外语老师一起去。”

“不熟,不去。”

“别这样。他们中文不好,人生地不熟的。买个盒饭有时候都向学生求救呢。”

“打住,别职业病,把我当成你客户一样劝啊。”齐玅提醒她。

Merry觉得外国人可怜,但齐玅没这么博爱。齐玅认为一个人去陌生国家就应该做好一切准备,尤其是语言。语言是现代人类沟通的桥梁,有些老外在中国待了好几年,可早上买个煎饼都不会说,那只代表了他们的傲慢与不屑。帝都欢迎所有人,但因为是国际友人就给予特权?对不起,门儿都没有。所以没什么可怜的,不会就学,不适应就适应。想当年她出去留学,还得考雅思,做面签,过五关斩六将呢。

“好,好,我们自己去。不带他们话都说不好,字都不会写的。”Merry知道齐玅的脾气,顺着说“中文这发音语调对老外来说还真是困难。他们说得好点的,音调也总弄错。咱们不理他们。”语调,这个词提醒了齐玅。郑文博收到的那封信语调可是笔者犹豫后写的。那么简单的句子,小学生都能说好,有什么不会说的?难道勒索者是外国人?他们看不懂中文,只能用拼音。信的内容是什么来的?“你的女儿在我手里。如果你想要她回来,你必须放2000,000 元在晚上6点在小区后院的大黄塑料垃圾桶里。禁止报警。”如果是中国人,完全可以说:你的女儿在我手里。如果想要她回来,于晚上6点,把二百万元钱放在小区后院的大黄塑料垃圾桶里。不许报警。原文内容语法问题不说,单是用数字而不是文字表达“二百万”这个大数目,就不是常人的做法。后面这么多零,很容易数错。如果是外国人,他用个电脑,打个字,也不成问题。这样就对上了。

齐玅的大脑飞快地运转,案件中的人物在眼前闪过。外国人,案子里的外国人,只有一个,丽姿的未婚夫,Mike。Mike—麦克,马克,Mug,马克杯,缸子。齐玅的脑中过幻灯似得闪现出一系列的单词。老李笔录中的乞丐和缸子过不去,国人管大杯子叫“马克杯”,这和麦克的发音很相似。乞丐没有英语基础,分不清Mike和Mark的区别,他凭理解暗示老李那个指使他的幕后黑手的名字。多次暗示。

“Merry,你那天说Mike看着眼熟?”

“什么?”Merry被跳跃性的话题搞蒙了。

“Mike,青莲老板娘的未婚夫。那个美国胖子。凶案那晚上。”

“噢,我也不确定。”Merry手指按着太阳穴,努力适应齐玅的节奏。

“你平时都有什么机会接触外国人?平时除了工作,其它时间做什么,去哪?”

连珠炮的提问让Merry应接不暇,“没有,我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每个月休息两天,也就见见朋友,在家睡觉。”

“那最大可能就是你们学校的英语老师了。”

“天天打照面,我不可能不认识。”Merry反驳。

“嗯,你们不是有好几个分校吗,可能是那边的呢。Merry,这事情很严重,你现在就去让校长帮你查所有北京分校外籍老师的情况,找找有没有他。”

“这个,不好罢。又不是咱们的事。”

“托你福,我现在被朝阳刑警队外调跟这案子。这弄不好会出人命的。你要赔罪就给我点行动。”齐玅威逼。如果Mike是勒索者,那他就是**的同伙,他们一起威胁杨春。今天丽姿和Mike结婚,如果丽姿就是杨春…齐玅预感会有大乱子。Merry去调查后,齐玅又通知了张朝阳,大家全体出动去举行婚礼的教堂。

路上,大杨回忆起昨天丽姿的谈话“无可奉告。不管是电话还是信,我都没收到。”当时他就应该发现的,真该死!审讯申秋时,他还用勒索信的方式来诈他开口。申秋不知道第二次是勒索信,而丽姿提及了电话和信两种方式。她怎么知道第二次是信?她肯定是杨春呀!是她通知的申秋,也是她把申秋事先埋伏在酒吧内。

齐玅接到了Merry打来了电话。不出所料,4个月前Mike曾在五道口的分校区做过外教,但仅2周后就辞职了。那时Merry正在五道口校区进修,有几面之缘。美国使馆也证明他并不是什么成功商人,在美国也没有固定的工作,办的是旅游签证,于4个月前抵达中国的。齐玅记得丽姿是在认识Mike两个月内闪婚的,如果Mike和**本就认识,或者根本就是李的帮凶,那这就是个大阴谋。之前齐玅就一直奇怪,为什么交易场所定是青莲。她一直以为是丽姿订的,但丽姿是被动一方,没理由订地点的。结果还真是**订的。虽然他对青莲不熟,但Mike对青莲很熟悉,拿到请柬也轻而易举。在青莲交易,一是丽姿不敢轻举妄动,二是他和Mike两人都在场,可以有个照应。这样就说得通了。要赶快到教堂才行。

* * *

北京最大、最古老的教堂之一—西什库天主堂内,瑞雪的银色光辉透过玻璃彩色花窗射在尖尖的屋顶拱券上,**肃穆。众人坐在会众椅上,见证圣坛上举行的神圣仪式。新娘丽姿一席维多利亚式经典婚纱,周身缀满碎钻,6米白色婚纱裙摆脱俗飘逸。契合婚纱上的星星点点,丽姿手上小瀑布式排列的新娘捧花衬托出她苗条娇媚的身形。捧花中的铃兰,在西方被认为是最能代表幸福美满的花,飞燕草则预示“慈悲的心”,正是丽姿仁爱之心的写照。丽姿与Mike相对而立,神父居中念着祝福,三人位置成三角形。与场内幸福的氛围不同,一对新人的表情凝重,各自都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新郎,你愿意吗?”神父询问Mike。

“不,我不愿意!”Mike不顾众人的惊讶,继续陈述“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对整容人的态度:我觉得她们这种铤而走险的自虐方式显示出她们心理的自卑或自恋倾向,归根结底是没有一颗强大的心。没有人愿意跟一个整天带着面具的看不到真面目的人交往,更何况是一个面具摘不下来的人。所以我个人坚决把整形人排除在我未来的婚姻伴侣之外。这是众所周知的,当然也包括我的未婚妻Litzy。可我今天却接到了这个!”Mike懊恼的从兜里掏出几张整容档案,直指丽姿“她竟然曾花了几年的时间整容,连名字都改了!她这种明目张胆地欺骗行为使我深深受到伤害,辜负了我对她的信任,我们也不可能成为伴侣。”硕大的天主堂内此刻寂静的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众人全都被这戏剧性的转变惊呆了,不知所措。

丽姿的脸色惨白,呼吸急促,攥着捧花的手攥成了拳头。突然,她血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划出一条漂亮的冷漠弧度,眼中的戾气弥漫,散发出寒冷到冰点的蓝色火焰。她扔掉捧花,匕首寒光乍现,瞬间刺入新郎Mike的胸口。

张朝阳一行冲入天主堂尖顶拱券形入口,来到早已乱作一团的圣坛前。双手还在颤抖,洁白的婚纱上的血色像玫瑰花瓣一样晕染开来,渗入鲜红的地毯。丽姿表情呆滞,身体僵硬,游魂似的待在Mike的尸体旁。“杨丽姿,不,杨春,你被捕了。”小郝熟练地拿出手铐,铐住她沾满鲜血的双手。

“你为什么要杀他?你原本是个受害者。”齐玅轻叹。

凌乱发丝中的双眼有了反应,眯成了一条缝,“受害者?那是杨春。我是杨丽姿,上海人。他威胁我,要把我变成杨春。”丽姿指着血泊中的Mike“他欺骗我,青莲撑不下去了。他愚弄我,让我跟个傻子一样。我不要当受害者,受害者是无能的,所以活该。我不是受害者!”

“其实如果你肯放手,你有机会选择更多。比如申秋。”

丽姿朱唇微启,冷笑“没有钱,没有社会地位,人很难掌握自己的命运。跟谁都是毁灭。哈哈哈哈,毁灭,哈哈哈……”

望着丽姿被带走的身影,小郝愧疚地低下头“都是我的错。要是我询问时不告诉她那个神秘号码就好了,谁知道那是Mike的号码呢。”

“不用自责。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因果报应,天理循环。如果Mike不是和**处心积虑地骗钱,他也不会是这个下场。**的死并未让这亡命徒收手,他绑架郑慧心拿到钱,觉得突然消失会引起怀疑,所以故意安排第二次交易。他知道申秋会杀死接头人,这样就能把警方注意力引到丽姿身上,他也可以借此悔婚回国了。”

“他,他不准备结婚?”

“他只是为诈钱。Merry告诉我他应聘填表时,婚姻栏是已婚。婚礼后他们去民政局登记就会有问题,所以Mike不能娶丽姿,他就在婚礼上揭露杨春整容的事。如果之前**交易顺利,我想他们有备份或是原件,还是会在婚礼上或婚礼前暴露此事。Mike之前就声称不接受整形人,悔婚也顺理成章。没想到出了差错,还赔上了性命。”齐玅摇着头,长舒了口气“人间修行切忌贪、嗔、痴,啊弥陀佛。哦,这是在教堂,宽恕我们的罪,阿门。”齐玅在胸前虔诚地划了个十字。阳光从正门上方的玫瑰花窗射进来“雪好像停了,我们走。”齐玅一脚踩在瑰丽的玫瑰投影上,大踏步地向室外走去。

室外,耀眼的金色穿透乌云,入口拱门间的四圣像散发出祥和的光晕,天开了。小郝截住了正要回家的齐玅,挥着手殷勤地傻笑“嗨,正是告个别。下周你可能就调回去了。”

“哦,也是,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好帅。”小郝给了个八字手的耍帅造型。

“什么?”小爷您臭美也有个限度吧,齐玅抛给他个卫生球眼。

“我叫郝帅。”

“….好吧。”齐玅竟瞬间无言以对,由衷赞叹他那奇葩的70后父母。

“那么再见。”

“再也不见。”齐玅摆摆手,带上宝贝的森海耳机,调大了音量,熟悉的旋律在耳边想起:

try to remember the kind of september

追忆那醉人的九月

when life was slow and oh so mellow

时光缓缓生活悠游

try to remember the kind of september

追忆那醉人的九月

when grass was green and grain was yellow

草儿青青稻麦金黄

try to remember the kind of september

追忆那醉人的九月

when you were a tender and a callow fellow

一曾经的年幼温柔

try to remember and if you remember

追忆往日,若你还记得

then follow -follow,oh-oh

请跟我来,跟我来,哦

“春儿,这朵青色的莲花刺青好看吗?”

“嗯,好看。你少说些话,别太累。”

“没事儿,让我说完。你知道青莲,在佛语中是觉者之眼,是佛眼。你看这莲生在污泥之中,就好像

人生在浊尘的世界,要与污浊相处,受许多邪恶污秽事物的侵扰。佛教称这些邪恶力量为“魔”。我本愿做青莲,奈何走火入魔,命不久矣。”

“不会的,我帮你戒毒,你会好起来的。”

“我的身体我知道,我撑不下去了。别哭,春儿,我就快从苦海中解脱了,你应该替我高兴。我没什

么亲戚,老早就来闯北京,追求自由。只有个妹妹在国外。我死后,你替我活着吧,活得精彩些,替我好好地再活一回!抛掉你的过去,抛掉你的痛苦。你就是我,杨丽姿,上海的杨丽姿。”

try to remember when life was so tender

追忆那段感伤时光

that no one wept except the willow

只有杨柳泪珠盈盈

try to remember the kind of september

追忆那醉人的九月

when love was an ember about to billow

爱情的即将燎原的星火

try to remember and if you remember

追忆往日,若你还记得

then follow-follow,oh-oh

请跟我来,跟我来,哦

deep in december it`s nice to remember

十二月的回忆温馨而甜蜜

although you know the snow will follow

尽管你知道大雪即将飘落

deep in december it`s nice to remember

十二月的回忆温馨而甜蜜

the fire of september that made us mellow

九月的热恋沉醉着你我

deep in december our hearts should remember

十二月的回忆深埋在心里

and follow-follow,oh-oh

请跟我来,跟我来,哦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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