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站起身,重新将披风系紧:“永寿宫的奴才臣妾已经全部都换过,一定会好好照顾您老人家的。
这盏油灯就放在您床头,给您照着点亮,别长夜漫漫,有些被您害死的孤魂野鬼找您报仇,让您害怕。”
“娘娘,太后娘娘宫里传来消息说,太后娘娘不能动弹了!”轩辕烨病危,白静作为皇后必须一刻不离的守在轩辕烨身边,宫中的大事小情都顾不上管,只能听人来禀报再行处理。
白静闻言心中一喜,原本还在担心太后会对白叶凌登基的事情横插一脚,如今却真是正中下怀。轩辕烨昏迷不醒,白静却仍然得避讳些,扶着宛晴的手走出寝殿,低声问道:“怎么会突然动不了了?太后身体不是一向硬朗吗?”
白静担心的是那太后万一使诈,故意示弱削弱白静的注意力,可就不好了。
宛晴四下看看,姚长卿在里间伺候并没跟来,才悄然道:“好像是延禧宫干的,有奴才看见容嬷嬷被抓进延禧宫了。”
白静目光一沉,不明白灵犀为什么这么做。是因为想要借机报复太后,还是因为要帮助白叶凌呢?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灵犀不可能知道的。难道……?
白静将目光投向龙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轩辕烨宠爱灵犀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难道会将白叶凌的事情也一并告知灵犀不成。
若是如此,那蓝瞳妖孽会打白叶凌的主意,就更情有可原了。白叶凌对她钟情,若是此刻登基,这蓝瞳妖孽再一魅惑,保不准白叶凌一激动,就要将她立为皇后也不一定。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出现。
“去找人盯着太后那边,看看有什么异动,然后再告诉夜卫,世子一进宫,就将天牢中的大皇子除掉。”
大皇子的唯一依靠就是太后,如今太后也倒了,白静自然不会留着一个可能会影响到白叶凌的人。
关键是那延禧宫,该怎么处置呢。白静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疼的很。
“皇后娘娘,皇上不好了!”姚长卿一脸慌张,跑出来禀报。白静一惊,将挡住门的姚长卿往旁边一推,奔进轩辕烨的寝殿。
这一年的腊月二十,天纵英才的轩辕烨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草原夜来香的毒素,于夜间崩逝。
刚刚睡下的灵犀被金銮殿外传来的十八声礼炮声响惊醒,只见霏月匆匆从外间跑进来道:“娘娘,不好了,皇上驾崩了。”
轩辕烨……死了?
灵犀颓然坐在床上,似乎有些不大相信,晚间还和自己那样慈爱说话的一代帝王,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灵犀恍然觉得,手上沾满了血,轩辕烨的死,自己有很大责任。
不过,那个英武的帝王,终于可以去九泉之下见自己的母妃了,是不是他也会觉得幸福呢。
灵犀深深的吸了口气,“你去给我准备丧服吧,皇上驾崩,我不去总是不好。”
霏月却不为所动的从箱子中取出一个大包袱,“娘娘,现在皇上新丧,宫中上下必然乱作一团。虽然您有密诏,还是趁乱先离开才好。这后宫中娘娘树敌不少,以前有皇上钳制,不敢对娘娘怎么样,但是现下若是娘娘不走,只怕有心人
会对娘娘不利。”
霏月将包袱放在灵犀面前,又从一旁的梳妆匣子中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还有一打子银票,都放在灵犀手中:“从娘娘将密诏拿回来,霏月就自作主张的将咱们宫中的现银包好,还有些皇上赏得玩意首饰一类,都折成了银票。为的是娘娘离开的时候方便。”
灵犀神色复杂,却满怀感激,刚要说些什么,霏月却摆了摆手,道:“那包袱里是些换洗衣裳,还有娘娘平素最喜欢的几样首饰。娘娘是有本事的人,出宫去能保护自己。只是霏月担心,娘娘的伤都还没有好,这大冷的天若是受了风可怎么办……”
说着说着,言语间竟然有些哽咽。眼角也已经被泪水沾湿了。
灵犀心中一酸,自从入了宫,只有这个丫鬟日日夜夜的跟着灵犀。自己最苦的时候,这丫鬟没离开,最风光的时候,她也没跟着沾上什么光,却是一直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呆在自己身边。
灵犀抬手,抹了抹霏月眼角的泪水:“傻丫头,谁说我这就要走了。你倒是比我都还着急。”
霏月朝着外间看了看道:“娘娘,夜长梦多,奴婢舍不得娘娘也不敢耽搁半分。”见霏月一脸焦急模样,灵犀也明白她为何这样着急。从前有轩辕烨护着,现下没了轩辕烨,皇后对自己,是绝不会礼让半分的。
可是轩辕烨这半年来对自己的宠爱和呵护,她但凡是个有些良心的人,怎么能现在就走呢。
东玥祖制,帝王驾崩七日之后才会出殡,灵犀心中盘算着,无论如何,总要轩辕烨出了殡,她才能安心的出宫。
更何况,白叶凌想必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等到白叶凌一回来,知道轩辕烨生前的愿望,恐怕也是会高兴的吧。
灵犀此刻,甚至还天真的认为,白叶凌一定能够保护自己。谁知这深宫之中波澜涌动,人心,岂是以平常心能够揣测的。
金銮殿的两根红色门柱此刻已经被长长的白绫裹住,白静带领着合宫上下所有的嫔妃跪在金銮殿外,人人都穿着素服,神情悲戚,不知是在哭轩辕烨的离世,还是在哭,轩辕烨死后,自己无以托付的年华。
许久没见余沁腕了。自从轩辕烨冷落了她,她便日日将自己锁在偏殿之中,或是读书,或是练字。原本曾想将她迁居别宫的,后来一直也没有顾上,直到现在,轩辕烨崩逝,她倒是可以直接去太嫔太妃们居住的碧桐宫去了。
如今的余沁腕,更加纤弱了些。长久不见阳光的她看起来面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加之穿了一身素白的孝服,更是弱柳扶风,只怕会直接被风吹倒一样。
灵犀站在白静下首,也是一身素服,朝着身后余沁腕的方向瞟了几眼,便听见带着白色孝帽的姚长卿唱道:“一叩首……”
悉悉索索的衣衫摩擦声传来,百十名妃子跪在地上一起向轩辕烨行礼,另一侧则是文武百官中,官职较高的大臣。
叩首九次,礼终于成了。白静刚被宛晴扶起,一旁的一位大臣上前道:“如今先皇已经崩逝,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膝下唯有大皇子一名皇嗣,还请娘娘做主,国本为重。”
马上,就有另一名大臣打断道:“大皇子已经被先皇贬为庶人,如何能担当大任。
依照老臣看来,不如让太后娘娘在几位王爷中指一位。”
“各位大人,太后娘娘昨日半夜听到噩耗,已经急火攻心病倒了,如今生死未卜,不能主事啊。”姚长卿偷偷的瞟了灵犀一眼,适时将目光收回,回禀道。
“这可如何是好!……”白静冷眼看着几个大臣装模作样的焦急万分,他们其实都有自己拥护的皇家成员,只有自己,手中才有最有力的王牌。
只见她上前两步,走到正中,头上一只白水晶牡丹簪子格外显眼,素面朝天,一双杏核一样的眼睛哭得桃子一般,悲声道:“各位大人,莫要惊慌。前朝大事,本宫一介妇人原不该过问,但是涉及国本,却又不得不管。先皇崩逝之前,有遗诏一封,现下请姚公公为大家宣读。”
说罢将遗诏放在身后的姚长卿手上,自己却是率先朝着遗诏跪了下来。随着白静这一跪,下面百十号人,却是哗啦啦都跟着跪下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感知天命,不久矣矣,为国本一事,久扰朕心。朕与皇后育有一子,幼时因避天象之乱送与和硕亲王抚养,至今已二十年矣。朕愿将皇位传于此子,望各位爱卿倾力辅佐,稳定朝纲,莫要动摇我东玥江山社稷。钦此。”
和硕亲王?那说的不就是和硕亲王的独子白叶凌?那个不学无术的浪dang世子!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这个消息太过惊人,却是让人难以相信。有人道:“为何皇上尚在时皇后不出示这份遗诏,谁能保证这遗诏究竟是不是真的?”
白静闻言,抬手拭了拭眼眶,“各位大人跟在先皇身边许久,定然有人熟识皇上字体,不如就亲自上前,验一验真伪,也好让各位大人放心。”
立刻就有人起身上前,从姚长卿手中接过密诏仔细翻看,果然是轩辕烨的笔体。又有人道:“可是此刻,白世子还在边疆,如何回来承接大任?”
“谁说我在边疆!”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灵犀猛然回头,只见宫门口一个颀长的身影身披孝服,头戴孝箍,大步而来,不是白叶凌又是谁。
“父皇曾经让我不平边患不得回朝,如今草原和北戎的联军已然被我击退。我便尊父皇旨意回朝。身为人子,为父奔丧才是义务,你们有异议吗?”
白叶凌满含杀气的眼神冷冷的从文武百官身上扫过。得知自己身份的白叶凌再也不必刻意隐藏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王者之气,只这样站在人群中间,霸气尽显,便让人难以抗拒。
“恭迎新皇!”灵犀见大臣们都愣在原地,似乎是不敢信,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气氛尴尬的很,便率先后退了一步,带领嫔妃们先朝白叶凌行了礼。
如此一来,文武百官便不得不承认了。
白叶凌目光一柔,落在那个率先跪下的女子身上。此刻却不是叙旧的时候,就算是要演戏,也要演的真实一些。
想到这里,白叶凌上前两步,将白静的手扶住道:“母后,儿臣回来了。”
这一幕母慈子孝的戏码却是让人看了都想冷笑,谁不知道白叶凌和白静从来都是针尖对麦芒,可是现下这种情况,谁又敢挑破呢。只得皮笑肉不笑的恭维着,将这一场祭奠轩辕烨的大礼,搞得闹剧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