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若是真的就麻烦大了,天下最乱不过江山易主,皇子们没有兵力财力根本无法夺政,也正是因此,最近查我身份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无非就是为了两个目的,一是为了笼络我,二便是为了杀我……”
潮鸢听着,忽然想起他在边城被人刺杀的事,便问道:“是谁要杀你?”
男子的语气忽然玩味起来,“还不是你的晋王?”
她、她的晋王?潮鸢心里嘀咕,她何时又与魏珅麟有别的关系了?而且,他又怎么知道她在玄州的事,想到这儿,她不禁诧异,“你派人监视我?”
“监视?这词多不体贴呀,保护你倒是真的。”他支着下巴,双眸促狭,“虽然你们嬴家军勇猛无敌,可是你身边没个我这儿的人,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就派了个人在你身边看着。呵,也得亏我多了个心眼,否则你是何时被晋王盯上的我也不知道,看你这般紧张,难道真想嫁他不成?”
“我与晋王毫无关系!”潮鸢激愤,不小心提高了嗓音,喉里一时有些干涩,不知是她心虚还是怎么的,想掩盖自己的神情,便随手拿起他喝过的杯子,对着杯沿啜了口酒,下一刻便是一口热气破喉而出。
“咳、咳!你……”
“哧、哈……”
一时间男子爽朗的笑声和女子的咳嗽声在柳月湖上荡开。
潮鸢也顾不得优不优雅,就拿着袖子抹了唇上的酒渍,见男子胸腔震动得厉害,她不禁羞赧,他瞧见她这般难受了,居然还笑得出来?于是不顾被酒呛得满喉辛辣,她嘀咕道:“你还笑话我……都是你给害的,你怎喝得这么烈的酒……”
见她呛得泪水都出来了,他止住了笑意,随手夺过她手中的杯子,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样子舒爽得很,“我怎就不能喝烈酒了?倒是你,我还不知道你也会喝酒呢,是被赫连漠带坏罢?”
潮鸢口舌打结,他连赫连漠的事也知道。在前世,她确实是有喝过酒,却不曾喝过这样的烈酒,重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用宝扇县主的身份饮酒,也难怪他会意外。不过这烈酒实在是辛辣呛人,她是再也不想尝了。男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像是个喝醇酒的读书人,却没想到他口味如此独特。
“身子不好便不要饮酒,免得哪日醉了,回头我又不在身边,你这身子还叫色狼给欺负了去。”他说得露骨。
色狼?迄今为止,她真正遇上的色狼不就只有他罢?而且还被吃了个彻底,也亏他老有脸提。
潮鸢也没心思与他继续讨论酒水,便道:“看来你不是为晋王办事了,那为何又与他有纠缠?”御用皇商的身份多人在查,那时太子尚且不能查到他的一点下落,没想到却被魏珅麟捷足先登了。这个晋王,背后究竟有多少势力?
“合作关系,不过也到此为止了,他敢派人杀我,便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想起那几个大内侍卫,他心底也有些恼,毕竟对他用了见不得人的药物,若是那时他找不到人解毒,岂不是要被这龌龊的手段给坑害死?他可不敢想象自己死后会是哪样的丑态。回京以后他一直忙于正事,腾不出空闲来收拾他们,不过这几天也该是时候了。
他继续说道:“还有,我说了,我为皇家办事,也是为自己办事,你生得聪慧,难道还想不透这层关系?”
潮鸢蹙眉,为
皇家办事,也是为他自己办事?莫非,他也是皇室中的一员?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当初与晋王合作,也是我玩心一起,决定耍耍他。”男子说得轻蔑,好像这最得圣宠的晋王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不过是坑了他一笔小钱,就急着咬我一口。唉,狗急跳墙,惹上了也是麻烦,还好我属猫,爬墙还是我有本事,别说猫有九条命,我就是一条命也够玩他百来回的,叫他折腾死。”
他没有直接言明究竟与晋王合作什么,可是看他插科打诨的模样,潮鸢忍俊不禁,尤其是他那个颇为形象的比喻,他确实像只滑头的猫。
此时湖岸上的杨柳微摆,斜垂在地上的影子稀稀拉拉。
直到半个时辰后。
潮鸢看天,月朗星稀,玉盘移位,该是时候回去了,否则让定山王发现她失踪,定要家宅不宁了。
“日后若想见我,随时都可到这湖边找我。”他握住她的手道。
她脸色一红,紧忙抽开手,口不对心道:“我没事找你做什么?对我来说,你还是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呢。”
“陌生人?”他揶揄道:“哪有陌生人的关系能像我们这样亲密的?你说要我名字是吧?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你若高兴,叫我‘官人’也成。”见潮鸢脸色赤红,他轻轻一笑,“好吧好吧,难得你我月下交心,便叫‘月心’得了。”
月心,柳月拂风轻吟,双影相融诉心。她低首一笑,确实是“月心”呀。
“这画舫会一直停在这儿,即便我不在,有什么难处也可直接与青非说,我说过会一直护着你便不会有假。”他顺手指了一直站在船下的两人,其中一人自觉上前,向潮鸢恭了一礼。他便是青非。
“那他身旁的那位又叫什么?”她之所以会注意到,是因为那人实在与众不同,虽然乍看之下是名家丁打扮,脸上挂着恭谦卑顺的笑意,可面容要比青非看起来更加干练。她总觉得那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他呀,是甲子。”
“甲子……”她在脑海中翻寻着,似是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可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走吧,我送你回去。”月心说道。
潮鸢一怔,见他伸手又要抱她,当下避开,“你送我回去?”
“不是我送,你还能自己回去?莫非你还不想走,想留在这儿与我做点别的?”他伸手点了她的面颊,又把她弄得满颊通红。
“我……”潮鸢懊恼,这坏心人,明明举止投足间都是十分优雅的,偏偏要做出一副轻浮的模样。气人。
“与你说笑罢,脸皮还真薄,后日要去帝王庙了,你是不是要躲在马车里不出来见人呢?”说罢他便揽过她的纤腰,把她搂在怀里。
潮鸢也不再说什么,任他调笑了,心里却有种古怪的感觉在悄然升起。
船边的二人看着他们远去,直到身影消失才发出声音。
甲子垂首,“今日在宫里,我听见皇上和定山王提起了县主的婚事,似是有意将县主许给瑞王。”
青非惊呼:“唉呀!瑞王那刻板的性子,怎么能和县主这样可人的姑娘待在一起?还不如直接让给我们殿下呢!”
“只是有意,尚未定论,定山王大概还要询问县主的意思。”
“嗳,我看县主也挺喜欢殿
下的,只是殿下为何不直接表明了身份?遮来掩去多麻烦。”
“近来朝堂不稳,殿下虽贵为亲王,却没有参与朝政的资格,和晋、瑞二王还有太子的官场势力悬殊太大,即便是县主有意,定山王也不见得会把县主许给殿下,所以过早暴露身份会招惹麻烦。”
“也是,皇上似乎不怎么看好咱家殿下,他老人家若是知道儿子背着自己在地下翻江倒海,难保不会龙颜大怒。”
“皇上的心思不是谁都能猜的,比起晋王他们,我倒觉得皇上才是最麻烦的人物。”甲子道。这几年来他待在皇上的身边一直没有摸清皇上的心思,不是他不用心,而是皇上一直把心藏着,无论明面上有多少人在辅助皇上,可是龙椅上,皇上终究只有一个人。
有时候,贵为一朝天子也并不是什么好事,高处不胜寒,只能寂寞为伴,哪怕是自己最亲的儿子也不敢轻信。
翌日。
潮鸢始终惦念着娘亲,所以祭祀前又去了一趟桃花观。
这些日子雨水不断,到达桃花观时天也下着雨,她命嬴略和若安在观内等候,自己独自一人来到桃花小筑。
白氏拿着手帕反复擦拭着一块牌位,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匆匆擦干眼泪,转头看去,只见一道纤瘦的身影站在门前。那人手中拿着伞,雨水顺着湿润的伞尖流下,在她脚边的凹陷处滴出一片水洼。
白氏疑惑,“姑娘是?”
潮鸢心尖微颤,也朝白氏那看去,想念多时的亲人此时就站在她面前。过去一幕幕亲切的场景也随之浮现在她眼前,不禁泪眼婆裟。
“鸢儿乖些,等娘绣好这件衣裳就陪你玩!”
“鸢儿起床了,夫子就要来了,你可不能继续赖床了……”
“姑娘?”白氏不明她为何伤神,突然想到些什么,即刻露出一抹微笑,“你是宝扇县主吧?”
潮鸢连忙正了神色,把伞放在门边,来到白氏身旁,“夫人叫我宝扇便好。”说完她才看清白氏手中的牌位,上头刻着“爱女阮潮鸢”五字。一时如鲠在喉。
白氏将牌位放回神龛之中,又搬了一张杌子过来,“县主大驾光临,寒舍简陋,也没有什么可招待的,您先坐着吧,我给您倒杯茶来。”说着便要去倒茶,可是当手碰到杯子时,又犹豫了一下。脸上歉意道:“瞧我差点忘了,这杯子都给我这药罐子碰过了,也不能再拿来招待县主。县主等等,我去跟妙青师太讨几个干净的杯子来。”说罢便要出去。
潮鸢心疼,便拦下她,“您是长辈,怎么能让您伺候我呢?何况您还病着呢,您先歇着吧,我也不渴。”她扶着白氏来到床边坐下。
“这不好吧。”白氏有些退却,但始终拒不过她,只好应了她的要求躺下。
白氏昨日听妙青说过,是宝扇县主命仁济堂的李大夫为她开了药房,她才得以醒来,起初她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嬴家在京城是怎样的大户?怎会与她这样身微命贱之人有所牵扯?更何况嬴家与阮家的关系本就不好,现在嬴家向她示好,又是存着什么心思……
白氏想了很多,可是现在见到宝扇县主,见她模样生得和善温婉,一点官家小姐的架子也没有,心道定山郡王得了个好女儿,便不再怀疑什么。
“县主为何要帮我?”白氏问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