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曾瑞庆黑着脸坐了半天,忽然对周氏说道:“明日去二妹家把爹娘接了回来,住的日子也不短了。”
周氏也不敢问缘由,想必也是和今日的事情有关,只得答应了。
谁知次日偏生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连着下了好几天,曾瑞庆也就没法动身。
消息已经传到了桥村,夏玉知道子喜中举,也知道子喜下月成亲,便跟老爷子和田氏商量,要送他们回家。
“爹娘,不是女儿撵你们,我也要过去跟二哥道声喜,不如大家一块回去。要不是这天不好,没准二哥已经打发人过来接我们。”
老爷子听了既高兴又失望,高兴自然是因为曾家的门面又添了光彩,失望则是老二一家都没打发人送个信来,可见是真的没把他这个做爹的放在心里。
“哼,人家早将我们忘了,巴不得我们不回去碍眼呢,谁还记得我们?”田氏说道。
“你别忘了,谁养着你,谁给你请医问药,谁给你雇人侍候?”老爷子瞪了田氏一眼。
田氏拄着拐杖嘟囔着进屋了。
雨已经停了,老爷子出了院子,在村口的小坡上,向通往村子的唯一的小路上眺望。老爷子知道曾瑞祥跟他们已分了心,说来也怪他这个做爹的,从小就忽略这个儿子,儿子跟着他阿婆长大,念书识字,好好的一书生,硬是逼着下地做农活,别看身子瘦弱,翻地犁田插秧割稻,哪样都咬着牙学会了,挺过来了,至今,老爷子还记得当年孩子的倔强模样,咬着牙,紧抿着嘴。从不喊苦,也不抱怨。
真正让曾瑞祥开始寒心疏远他们的,应该就是子晴被大毛算计的那次,老爷子为了家宅安宁。硬逼着曾瑞祥吞下了这枚苦果。后来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都脱离了老爷子的预期的轨道,老爷子有心想帮曾瑞祥说几句话,已经是力不从心隔靴搔痒了。教子无方,教女无方。老爷子只能自己吞下这枚苦果了。可他不相信,那么淳厚善良的儿子真的会不顾不管他这个做爹的。
还别说,曾瑞祥还真忘记通知老爷子了,还是沈氏提了一句,可这天下了几天雨,道路泥泞不堪,曾瑞祥又没打算摆酒,便想着晚几天也是一样的。
这不。天一放晴,曾瑞祥和沈氏商量了下,下午就打发林兴去接老爷子。这边。曾瑞庆看着这路,牛车走还是费劲些,不如再等一天,地上干透了,再去也是一样的。就这样,老爷子已经被林兴接了回来。
曾瑞庆暗自顿足,思虑再三,仍是找老爷子说和,老爷子看着曾瑞庆说道:“儿子,不是爹不帮你。是你自己把路堵死了,你扬言要断交,老二给了你台阶下,你不下,原本以为子全在学堂念书,你看在老二没跟孩子计较的份上。缓个一两年,兴许就过去这结了,谁知子全他娘,竟然大闹学堂,颜面全都丢尽了,你呀,你呀,让爹说你什么好?”
“他哪里给了我台阶?你没听见,那天晚上,他那么逼着我,我能说什么?”
“怎么没给台阶,子寿成亲,他不是亲自带着孩子去请了,你非要拿着捏着,就是不去。结果呢?还不是你自己失了名声?”
曾瑞庆听了默不作声,坐了一会,什么也没说,起身走了。
一晃子喜的好日子就到了,聘礼于十天前送过去了,沈氏跟傅家通过气,子喜是最小的儿子,可也不能高过前面三个哥哥,这个当初说好来的。傅家图的是子喜这个人,当然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计较,都说应该的。
不过,聘礼抬过去,傅家倒是吃了一惊,因为曾家准备的东西根本不像乡下寒门之家能预备出来的,看得出是花了些心思也花了些银钱,不光这些,礼金还给了六百六十六两,真是皆大欢喜。
子福一家是在十月十五天擦黑时赶回来的。晚上,大家给子喜随礼,都是一百两的银票,剩下的是商量要给新娘子的见面礼。
“我是个没钱的啊,我家孩子多,不比你们都有进项,我只预备了一套纯金头面,跟以前送你们的一样。”刘氏先笑道。
“大嫂,你哭穷,只预备一套纯金头面,你还打算预备几套不曾?”陈氏笑着回道。
“就是,我们也都是一样的,明日拿出来,齐刷刷的都是纯金头面,弟妹会不会以为我们商量好的?”杨氏小声问道。
“那怕什么,说明我们心齐,这一大堆的金子摆出来,还不得晃了大家的眼?以后,四弟妹一天换一套,还不重样呢?”子晴说道。
永松和书睿到底是大一些了,在一旁都嚷着要去接新娘,永莲永蓉也巴巴地看着刘氏,刘氏笑道:“我才不管呢,跟你们小爹说去,找你们小娘要一个大大的红包才好呢。”
永莲永蓉转而看向子喜,子喜笑道:“都去,都去,永莲你最大,好好看着弟弟妹妹们。”
小孩子欢呼成一片,连觉也不肯回家睡,非要跟子喜挤一处,?“就让小四好好陪一晚这大侄子大外甥的,明日想陪也是不成的。”刘氏笑道。
子晴和陈氏也没法。只得作罢。
次日一早,众亲友纷纷上门,夏玉一家和秋玉一家来的最早,想帮着张罗做点事情,尤其是紫儿的丈夫,极有眼力见,帮着抬桌子摆凳子,子晴把晴园的小伙子都叫过来帮忙了。
令曾瑞祥和沈氏意外的是,周氏居然来了,陪着老爷子和田氏进来的,曾瑞祥看看沈氏,沈氏看看子福,子福说道:“由得她吧。只要不是闹事来的,就别搭理她,横竖咱们心里有数就行。”
周氏找了个机会,先跟刘氏搭讪,说道:“大侄子媳妇,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上大娘家坐坐?”
“哟,大娘,我可不敢,大娘家的门槛有些高,我爹都踩不进去,我就更踩不进去了。”刘氏笑道。
周氏脸一讪,正好沈氏从身边过,周氏忙拉着沈氏说道:“弟妹,恭喜你了,以前的事情,是嫂子我的错,今天就看在子喜的好日子份上,别跟我一般见识。”
“大嫂,这话你去哄三岁的小孩吧。”沈氏说完就拉着刘氏走开了。
周氏心里恼怒,可也不敢发作,找了三婆婆家的几个妯娌说话,可惜人家借故走掉了,最后,还是她娘家弟妹也在,一块站着聊了起来。
下午申时整,嫁妆进门了,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曾家娶的可是官家小姐呢,还不得有些好东西开开眼?
先进门的也是四样如意,接着一对粉彩婴戏大胆瓶,一对青花瓷的大胆瓶,然后是八抬金银玉石首饰,八抬四季衣料,八抬各种玉石瓷器摆件,八个大红樟木箱子,八抬被褥,还有落地大屏风一副,还有八开仕女图屏风一副,大小铜盆,各色小件等,一共凑了五十八抬,零零总总地摆满了整个喜苑。傅家来了六个送嫁婆子,一边打开箱子,晒着嫁妆,一边铺床铺被。
刘氏和子晴都有身孕,不能直接观礼,两人歪在福苑的榻上,刘氏笑道:“小三的那次我就打发到一边了,怎么今天又是这样?我还想看看热闹呢。”
“谁说不是?不是有我陪着你吗?咱俩直接躺在西厢房听个热闹吧?”
“那有什么好的?人来人往的,都打那过,还不如就在我这,打发丫鬟们去,有什么新鲜事,就来告诉一声。”
新娘子进门,从福苑门口进的喜苑,子晴趴窗户看了一眼,说道:“个子不高,好像比咱们都矮一些。”
不一会,陈氏和杨氏就笑着进来,说道:“四弟妹会说些简单的土话,不过,她说大都会听了,还有,她的贴身丫鬟会说,估计是现学的,这下,咱娘不用担心了。”
这时,拜堂的时辰到了,一簇人拥着新娘子出来了,陈氏和杨氏也跟着出去了。
拜堂的时候,因司仪喊话都是土语,新娘子的反应未免慢了半拍,这一慢,起身时新郎就踩了新娘的裙摆,害的新娘一个踉跄,还好子喜及时扶住了新娘,引来满堂哄笑,夫妻对拜时又互碰了脑袋,这下大家更是哈哈大笑,可惜,无法窥视红盖头下新娘的大红脸。
跪拜完毕,新娘子的贴身丫鬟忙上前,扶着新娘子回新房,揭盖头的时间到了。
一会,只见永莲走了进来,对子晴和刘氏说道:“这小娘,看着不如三娘漂亮,眉头也皱着,不知是不是刚才出了丑,有几分生气呢?”
“不能吧?出了什么丑?”子晴问道。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胡说。忘了娘平日对你的教导了吗?”刘氏正色训道。
这时,子雨走了进来,见永莲撅嘴,问道:“怎么了,告诉小姑,谁气你了,小姑替你出气。”
“没什么,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我说了她几句。”
这时,陈氏和杨氏也走了进来,子雨带着永莲出去了。
“怎么样?见了新娘子,漂亮吗?”刘氏问道。
“放心,再漂亮也漂亮不过大嫂去,不信,明日一看就知道了。”陈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