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飞。”已经升到一品大员的叶湘远面带笑意的踱步到段逸飞面前, 口中的称呼依旧是各自的名讳。
段逸飞瞥了瞥他,复低下头去,淡淡一笑, 手中依旧在不停的批阅着奏章:“你说你都升了一品了, 一件旧袍子还是穿来穿去的, 也不说换换, 让外人看了还以为我大叶朝贫瘠到何种境界呢。”
“大叶朝?”叶湘远玩味的看着坐在皇座上的男子, 忽然话锋一转:“听说你还留着那杨紫清的性命?”
段逸飞微微抬头,淡淡的“嗯”了一声,心里却是有些异样的感觉。
“为何?”叶湘远好似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句句不饶。
段逸飞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想要继续写下去, 却总也挪不动笔尖了。
看着段逸飞这幅摸样, 叶湘远想起那个时而娇俏, 时而冷艳的女子,心中升起一丝微涩, 道:“若是你只是还未想好如何杀她,就应了你原来的许诺,把她赐给我吧。”
一直低着头的段逸飞心中轰然一震,抬头看向叶湘远,只见他神色严肃, 并无半点玩笑之意。
“湘远怕是糊涂了吧, 那可是你嫂嫂。”冷冷的语调, 透着一股浓浓的怒意。
“可你真的拿她当妻子看待了吗?若是囚禁起来, 还不如放她离开。你就这般不杀不放的, 若不是你真的恨她入骨,那就是你已然对她动了情了吧。”
叶湘远看着段逸飞或明或灭的眼光, 微微福了福身,道:“为臣告退,还望皇上莫要被外物蒙蔽了心智,到时后悔已晚。”
段逸飞看着好友缓缓退出了殿门,思虑着他刚刚的话语,忍不住心中一阵烦闷,叫道:“小翔子,拿壶酒来!”
刚离去的叶湘远面色清明,心知自己这招激将法实在是过于冒险,却依旧希望能保住那女子的性命,更是希望段逸飞日后不会后悔。
他一身月白的袍子,独自走在宫闱中,显得那般出尘,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心思纯善,却坠落人间……
……
紫清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朝凤宫里,守夜的宫女也被她打发到后殿去睡觉了,她一个人看着一边的火盆里,淡淡的火焰一下一下的跳动着。她的心却不能被这团活泼的火焰安分下来。
现在她真的是一个人了。
母亲从小便离开了自己,现在连父亲也离开了。
刚刚纤歌离开的时候,一身的华衣,也带了浓浓的疏离。她并不指望纤歌会恨段逸飞,毕竟爹爹在世的时候也没有给过她半分的关怀。
应该报仇吗?她看向外面的夜色,浓黑浓黑的,连一个星辰也看不见。怎么报呢?杀了段逸飞?然后再被人杀,冤冤相报何时了?
她不想报仇,不是不能,是不想。她累了,对于这一场场的风波,她一直看在眼里,也曾想过要改变,但发生的依旧是发生了,她只不过是一介女子而已。
她还记得几年前那个冰冷的夜,善良的孩子在头颅被撕扯下来之前让自己别去恨,让自己好好生活。
小健,不去恨就真的能得到平静的生活了吗?
一眨眼,一滴泪水便落了下来,也夜色中折射了一束微微的光,将隐在门口的男子惊得身形一震,碰歪了放在门口的木凳。
紫清眼中雾气迅速凝结,复又换上了一副漠然的模样。
“皇上好似十分喜爱在半夜潜入人的房间啊。”淡淡的讥讽,却让一边有些坐立不安的男子心定了定,毕竟至少她还记得讽刺自己不是吗?
心中微微苦笑,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反常他自然早已经发现了,只是一次两次的他可以不断地给自己找些借口,但是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借口?凉王死了,他理应斩草除根才是啊?为何就是不愿杀她,为何就是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是囚禁也好?
没想到,他终究还是栽在了杨家人的手里,这让骄傲的他情何以堪?而且,他杀了她的父,他知道她这辈子怕是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毕竟,从一开始两人就注定了要站在对立的两面,而在这极度的对立中,那一点点隐在心中的情愫又算得上什么呢?
杨紫清,我不知道应该那你怎么办了。
段逸飞微微出神,面前的女子眼中还带着泪洗过的清亮,满面的苍白,让他忍不住的心颤,却又在迈步的前一刻被自己制止。
兀自坐到桌前,他深深的把头埋了下去,让人看不清面容。
良久。
“清儿,你恨我吗?”
紫清看着段逸飞的神色,心中暗暗打鼓。
这段时间段逸飞的情况实在反常,对自己诸多无礼之事都好似视而不见,甚至是有些纵容。而有了之前的教训,她却是决然不会信这段逸飞是对自己动了情的!
“恨?你配吗?”女子冷笑着,字字如刀,虽是自己并不准备报仇,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讥讽他几句。让说的人感到一阵无比的爽快,却让听的人心肺一阵阵的抽搐。
一句句的冷嘲热讽让这个骄傲的男人终于是忍不住的怒火升腾,长剑拔起横在女子颈间,却始终下不去手。
而女子沉静的脸色没有一丝的动容,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细看嘴角还有一丝的笑容。
“怎么了?为何还不动手?”紫清睁开眼,鄙夷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发冠微微有些凌乱,身上御寒的大氅已经不知丢到了何处,眼神有些迷蒙,细细嗅着竟是有些酒气。
正思虑着,眼前的男子大手一挥手中的剑便“桄榔”一声落在了地上,再一转眼,自己已经被男子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紫清愕然的被紧紧的抱着,努力的想要挣扎,却终究敌不过男子坚实的臂膀,最后只得作罢,就这般抱了良久,段逸飞忽然一动将紫清横抱在怀里,向一边的床走去。
紫清大惊失色,使劲儿的捶打着他的胸膛,他却好似没有一丝的感觉,紧紧的抿着嘴唇。
刚刚把紫清放下,一双冰凉带着酒气的唇便压在了紫清唇上,好似用尽全身力道的辗转吮压,修长的身体也压了上来,一双大手也灵活的将女子的中衣扯掉,来回的游移着。
“你……”紫清还未曾见过这般仗式,惊得不轻,却无奈根本就无法将他从身上推开,最后只得从床边的盒子中摸出一支竹簪抵在了自己喉间。
段逸飞终于停住了嘴上的动作,一双浓黑的眸子却是更加幽深了。
“你干什么?”段逸飞微微有些懊恼,声音喑哑着质问女子。
“这话恐怕我还要问你!你究竟是要做什么?”紫清恼羞成怒,她分明感觉到了段逸飞身体的滚烫,和抵在腰间的那一方坚硬。
段逸飞心知紫清断然不会从了自己,但酒气冲头,他神识已经有些不清,加上刚才的一番,已经让他无法冷静思考,又低下头吻她的脖颈,含糊道:“清儿……我会放了你爹爹的首级……”
女子身体猛的一松,一行清泪缓缓的流了下来,紧紧握在手中的竹簪也掉落在了枕边。
“你说的可是真的?”
男子含糊的吻着,应了一声。
紫清不再做声,双手放在身边,紧紧的攥着已经被弄得皱皱巴巴的床单。
段逸飞见她不早反抗,心中大喜,而当吻到那一行微咸的液体时,却猛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呆呆的看着紫清的脸。
只见紫清紧紧的闭着双眼,一行行的泪却好似大雨一样滂沱下来,身体也微微缩了起来,哭得好像是个孩子。
段逸飞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这个一直以来淡定骄傲的女子此时此刻却好似是个弱小的羔羊被自己压在身下,他猛然想起,这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而已啊。
一股自责翻江倒海一般的涌了上来,他缓缓的从紫清身上歪在了一边的床上,却被紫清一把抓住:“你要反悔?”声音颤抖着,带着浓浓的鼻音,还有些许的请求,再次让他的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再也躺不下去了,他抬脚跳下了床榻,眼中已经恢复了清明。
“今日我没了兴致了,改日再说。明日我便让人将你父王的首级取下,你安葬了吧。”言罢,便匆匆的离去。
紫清睁着眼睛,紧紧的攥着床单,泪水却是更加泛滥。
……
“皇上!”纤歌正要去朝凤宫探望紫清,此刻却见到了急匆匆的段逸飞,微微福了福身。
段逸飞正逃似的离开了朝凤宫,此刻见得了纤歌,面色一动。
“今日,朕到你的寝宫。”
纤歌面色一红,款款跟在了段逸飞的身后。
……
纤歌呆呆的坐在那张大得出奇的床上,刚刚与自己云雨的男子早已离去。明黄的床单上流着一滩暗红色血迹。
她是他的了,能将自己献给自己爱的男子,是每个女子的梦想,而她却只觉得满身的寒冷,因为当他达到巅峰时,他颤抖的喊着“清儿……”
为何,为何你要这样夺走我的一切?
为什么都是你!父亲的疼爱,人们的尊重,甚至连男子的爱!都是你!
为什么?
纤歌紧紧的咬着嘴唇,唇角已经留下了一行鲜血,眼中早已不再有那分清纯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