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庶福晋不用入宫请安,所以只在府里厅堂给我们奉茶。白佳沁珠,相貌一般,身材圆润,略显出富态。只是不知是否是因为新婚,着装太过艳丽,妆容也浓,又是满头珠宝,我对她倒真是无甚好感。
不过之后的这几天,似乎除了每日清晨多个人来请安外,并未因她的出现而改变什么。行期将近,我拿着练了好多天,才稍稍满意的两幅字画去书房交予五阿哥。
他笑着点点头:“不错,长进挺大,原来你向我讨的最名贵的开化纸和那幅山水名画,以及这些天足不出户,都是为了这个。”
“是啊,赠四姐的贺礼,自当竭尽全力。若是早说,爷割爱就不必忍痛了吧。”
“哈哈,无论为谁,即是送了,都是心甘情愿,何来忍痛一说。”
走出书房,天色已晚,即使裹了厚厚的外袍,还是打了个寒噤,我却毫不在意,不由自主望了皇宫的方向。
明日,就该出发了,没法去送她,只能将最深切的祝福赋予那字画,一张仔细雕琢的“囍”字,一张高山流水的著名画作,旁附上一句高适的诗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希望她姻缘、抱负都能实现。
小苔提灯迎上来,为我紧了紧外袍,安静地候着。静了一会儿,我长舒一口气,将怀里烧得正旺的手炉塞给小苔:“走吧。”
她笑笑:“小姐若是受凉了,小苔就在外面站上一夜。”
“有时静想对我算发泄,而你知我不愿你陪我一起冻着,让你先回去你不听命令还没罚你呢,你若是在外面站一夜,不是逼我把整个府里的炉子都抢了来?”
一阵嬉笑,她不再拒绝,调侃一会儿,心情好上不少。
一别数日,觉得有些不习惯,有些担心,还有些想念,想念四公主,顺带也想念五阿哥。倒也不至于刻骨,只是离开了才发现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时常不自觉地回忆快乐的事。
天越发的冷了,各院都支起了好几个火炉,出去一会儿也是手炉不离身。
宛凝有孕,我便免了她每日的请安,隔天还去探望下她的情况,沁珠也是日日安规矩行事,一直以来还算省心。
日子平静得就像一坛毫无波澜的死水,有时觉得太乏味,感叹我穿越过来为何不似他人那般轰烈,静下心来,却又觉得,其实生活就是这样平平淡淡中夹杂着或大或小的波折,哪来那么多传奇的人生,毕竟,是极少数。
我掖紧了被子,睁眼去看床边的炉子,星星火光若隐若现,却是并未熄灭,看来是又降温了,我仰面望着雕花的檐顶,并不急着起床。
门被轻轻推开,又快速紧闭,还是没挡住一阵刺骨的凉意。
“外面可是下雪了?”
“还没,不过天又凉了些,估摸着也就这几天了。小姐醒这么早,莫不是被冻着了?”
我道了声没,侧过头去,看小苔往炉子里添炭火。我让她也暖了暖,才起床更衣。
洗漱完,巧月送了早膳来,小苔则退了下去准备宛凝的安胎药。热腾腾的赤豆粥,浓浓的甜香味扑鼻,我吃得很合胃口。
突然门被推开,巧月慌慌张张冲进来:“福晋,不好了,出事了,小苔姐姐出事了!”
小苔!我心下一冷,呼吸都开始急促,来不及问清楚事发原因,我听到自己急切的声音有些颤抖:“带路。”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宛凝院子,在路上断断续续听了个大概,现在才切身体会到深府内斗,或许自己一点不谨慎,害到的是身边最重要之人。我冒了冒冷汗,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碎碗片滚落在一边,药洒了满地,小苔垂首跪在不远处,心中刺痛,脚步微顿。
“嫡福晋吉祥。”
我抬头,宛凝和沁珠都在。我心中冷笑,平时一个个看似省心安分,如今陷害一事,不知是谁露了真嘴脸。
“都免礼。”我走上前轻扶宛凝:“身子不便不必多礼了。”
位上坐好,我与小苔对视一眼,看到她脸上清晰的手指印,我胸中怒火顿生,却见她微微摇首,拼命向我使眼色。我强压住心中不满,开口道:“不知事情真相查清楚没有。”
沁珠叹道:“姐姐,您不知当时有多惊险,若不是环儿撞洒了那药,宛凝姐姐的孩子就危险了。哎,可现在看来查出来挺棘手的,矛头都指向您陪嫁丫鬟。”
我算是明白了,大抵就是沁珠选好了“队伍”,来的一招陷害,不求借此扳倒我,只想害小苔顺便引得宛凝怀疑我,以及,表明自己的立场。
我对别的无所谓,重要的只是救小苔。我看了看虚情假意皱眉望小苔的沁珠,厌恶之余,心生一计。
气定神闲喝口茶,笑道:“多亏沁珠妹妹的丫环了,爷向来赏罚分明,爷不在我也不会乱了爷的规矩。这环儿救了宛凝的孩子,该重赏。不过莽撞之过也得罚,按家法办就是。”
我装作没发现她由喜悦到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在她想要辩解前继续道:“幸好是有问题的汤药,若是什么宝贝,可真是闯大祸了,我身边人办事不力很不省心,妹妹聪慧,身边人趁早□□好,可别像我这般。”
“姐姐说得是,规矩不可乱,赏罚分明是应该的,只是小苔似乎犯事更大,指不定背后还有什么阴谋。”
“嗯,小苔承认了吗?”
“这丫头嘴硬,怕是不用刑不会招,只是她是姐姐的人,还请姐姐发落。”
我冷哼一声:“还以为妹妹不记得小苔是我的人了呢,重刑之下必多冤屈,还是拿出些证据来好。”
“侧福晋,嫡福晋待大阿哥的好,您也是一直看着的,嫡福晋她万不会害您的,奴婢与您也无冤无仇,没理由害您啊。”小苔恳诚地望向宛凝,叩首又是一拜。
宛凝垂首凝眉,沁珠却不服道:“果真是没有证据,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只是嫡福晋待你不薄大家都能见证,如今我们都未怀疑姐姐,你却老是将姐姐和你扯在一块儿谈,作何用意?”
“我…”
“好了,别吵了。”宛凝揉揉额角,不满地闭了眼。
“来人,架屏风,扶侧福晋去软塌躺着。”宛凝向我福了福身,被扶去软塌。我才看向沁珠:“你可有证据?”
“回嫡福晋,自然是有的,把小杉带进来。”我看她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忧,虽说肯定不是小苔干的,可是收买了所有人造成的冤案电视上看得也不是少数,我却只是还未踏入社会的学生,若是真是劲敌,我拿什么去对抗?
那叫小杉的丫头好眼熟!可是记不清在哪里见过,被带进来,行完礼,声音弱弱:“今晨确实是小苔姐姐说她不舒服去趟茅房,托我看着侧福晋的药,奴婢什么也没动,等着小苔姐姐来了,这点当时在膳房的人都可以作证,后来的就不知道了。”
“小苔,你不是说你在路上也只遇上并交与小杉一人看护了吗,还有什么可说的?”沁珠严肃道。
“回庶福晋,是,可是真的不是我干的。”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如何证明当时在场人说的是真话?”我问。
“招来一问便知。”
“若是收买一批人再调到今日值班也不是难事。”
“姐姐,如此说来不是都不可信了,如何找凶手?”
“我并非断案能手,依我看,此事并未造成伤害,可以慢慢来,这也算是次教训,以后更细心照顾宛凝才是最重要的,此次沁珠对这案子有功,确实比我细心,以后护药一事便交与你。已近一月,爷估计也该回来了,查案一事不如等爷回来,宛凝怎么看?”
“就依妹妹所说。”
“沁珠妹妹觉得怎样呢?”
“姐姐不愧为嫡福晋,思虑周到,大局在握,只是,小苔,姐姐打算如何处置?”
“弄出今天的事,即使不是她干的,她也是脱不了责任的,跪上一时辰作为赔罪也是应该的。”我笑得脸都僵了。
“姐姐果然秉公无私,妹妹佩服。”
我摆摆手,故作无奈地瞟一眼小苔:“可是下人犯错,我也有管教不力之过。”
“妹妹,既然不追究了,便让小苔随你回去吧。”宛凝掀帘看我,满面忧容。大概是知道我耍起性子来不顾规矩,怕我执意与小苔一同跪吧。
我笑笑:“我自有分寸,罚是应该的,才让人心服口服,姐姐安心歇着吧,安心。”她点点头,我帮她放下帘子:“巧月,我们走。”
“恭送嫡福晋。”众人跪拜中,我攥紧双拳,尖锐的指甲划过,阵痛入心。
“福晋,您已经在外面站了半个时辰了,奴婢知道您心疼小苔姐姐,可是您自己的身子,撑得住吗?”
我推开巧月递过来的手炉:“你进屋里去吧,我等小苔回来,这是没能保护好她,我给自己的惩罚。”
“小苔姐姐好歹也在屋里跪呀,再说您今日赢得漂亮,也找机会好好惩罚了庶福晋和环儿了,也算是为小苔姐姐报仇了。”
“赢了又怎样,看她受苦,还要为了计谋装作不在乎她,就算是为了救她,我还是好难受,她心里肯定更痛。”
巧月叹气:“奴婢知福晋心善,也淡泊不争,可身在府中,难免不能如愿。”
“我明白。”相视而笑,在乎的人都能以真心相待,其实已经够了,这就是简单的幸福。
这事过后,沁珠安分了不少,生活又恢复平静。
“格格,五爷来信了!”
我尽力平静自己的情绪,可信纸还在被捏得皱紧。
“格格?”
“你那日说从沁珠房里流出的不一样的纸张碎片,是开化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