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落的脚步声, 琐碎的耳语,似梦似幻的哭泣,胡蝶兰无力地睁开眼睛, 雪白的天花板, 雪白
的墙壁, 雪白的床单, 透明的吊瓶, 还有妈妈苍白的脸和含泪的眼睛,空气里流动着消毒水的
味道,何俊蛟还是把她送回来了。叶素芳捏着她的手抹着眼泪:“孩子你吓死我和你爸爸
了。”胡孟斌只坐在一旁沉默地抽着烟, 目光无意扫过她欲言又止,何俊毅拄着一根拐杖立在
床头,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叶素芳脸色一下变得难看, “阿毅他——”
“伯母,”何俊毅平和地打断了叶素芳的话, “睡了这么久小蝶也该饿了。”
“哦,对对,”叶素芳拍拍自己的脑门,“瞧我,小蝶你先休息着, 我和你爸爸去给你买吃
的。”她几乎是拽着胡孟斌离开病房, 房门完全合上前, 胡蝶兰清楚地看到了胡孟斌眼中一闪
而过的慌乱歉疚。
“小蝶。”
何俊毅摸索着坐下试探性地去握她的手, 胡蝶兰没有避开, 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泪水
无声地从眼角滑下:“我好想他。”
“既然你来到我身边就不会再放你走了。”胡蝶兰偏过头, 何俊毅似乎觉察到她的目光,似笑
非笑,“你认为我卑鄙也好,可怜也罢,我不会放走一个可以抓住你的机会,你要去找他也没
关系,只是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对他,对你父母不利的事情。”
胡蝶兰身子一颤:“什么意思。”
何俊毅松开她的手:“你好好休息。”
“就算我不爱你也没关系吗?看到我这么痛苦也没关系吗?恨你也没关系吗?”
“就算痛苦也留在我身边。”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深深地“看”她一眼,“对了,一开始你
知道就是我的话会不会爱上我。”半晌没有听到回音,他自嘲地笑了,“算了,你连这都不敢
肯定地回答,假设还有什么意义。我们用尽办法不过是想自己幸福,说什么要给对方幸福,为
她考虑,不过是华丽的说辞,看似完美至极,实质破绽百出。”
点滴瓶里透明的液体一点一滴落下来,声音单调而规律好像永无止境,枕边放着她的行李包,
相机手机都在,少的是照片,两个人的合影,他的照片,通通不见了,只有她,唯有她,甚至
于她偷偷录在手机上的他的呼吸声也消失无踪。
何俊毅的病房就在她的对面,胡蝶兰经常看见西装皮履的男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单独或
者结伴地出现在隔壁,偶尔发出大肆的谈笑声,那些人她并不陌生,很多是出席过何家宴会的
人物,无非是借着这个机会奉承拍马,外界只道何俊蛟何淮源父子不和,早早脱离了家族独立
创业,并不深究其中原因,现他膝下只留一子又失明,觊觎着何氏集团庞大产业家中又恰巧有
千金的人,巴不得能够联姻以壮大财力势力,也会在来访人中见到李蓓蓓,她只是在门口站一
会又转身离去。胡蝶兰没能再见着何俊蛟,打他电话要么是忙音,要么就是关机,医院一躺就
是好几天,从叶素芳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得知她昏迷了近两天,发烧40度,嘴唇苍白干裂,皮肤
滚烫火热,他们赶到医院时她已经进了急诊室,所以是谁送她回来的并不知情。末了,她又加
了一句,阿毅的情绪很不稳定,他父母想尽办法寻找合适的□□,未果。何俊毅也会到胡蝶
兰的病房来,大多时候彼此沉默,有一天她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对面房门紧闭只能听到何俊毅和
他父亲的声音,他说我只有一个机会了除了她我谁也不娶失明一辈子也无所谓,我不能错过。
房间里响起一声干脆利落的巴掌声,长久的沉寂后,何淮源说随你就打开了门,看到杵在门口
的胡蝶兰眉头拧成了“川”字,他不动声色地关好门,打个手势把胡蝶兰带到医院的阳台,淡
然道:“我不反对你跟阿毅在一起,既然他执意如此我们做父母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可以说
说你的想法。”
胡蝶兰木然地开口:“我的想法有价值吗?你们不是都商量好了?还要我说什么,还没谢谢伯
父给我父母安排的差事。”
“我就知道。”何淮源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她,“你这孩子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如尘,
有些话我们说得过分明了也不好,毕竟你们仨儿都是成年人,不论他是不是我亲生的,念在旧
情还可以手下留情,汪氏可以说和我们势均力敌,但你知道,一座大楼尚且有误差。话我撩在
这,怎么决定就靠你自己。”
“伯父不怕我嫁过来耽误你们什么事吗?”胡蝶兰揶揄地笑,风吹得她的马尾辫四散摇摆,衣
服的后襟也不时被风掀起。街头一片萧瑟,高楼大厦没有的绿色的植被做基调显得那么的空
洞,给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何淮源用一种估量的眼神看着她:“我不认为你能干预我们什么,照顾我儿子都来不及,还会
让你插足公司的事宜吗?”
胡蝶兰从没想到自己的价值会这么大,大到足以做一枚筹码,她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平平淡淡地
过,找一个两情相悦的人,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孝顺父母,想不到会跌宕起伏地走这一
遭。跌宕起伏?她惨然地笑,一座大楼坍塌只要几秒钟,建造它时花费的岂止一年两年,何只
时间。他们一家都是聪明人,都懂得用技俩,用手段,这就是生意人。她只能节节败退,没有
回旋的余地。所以在她返回病房见到何俊毅发脾气把前来探询的护士医生大骂一通,将病房里
能砸的东西全砸到地上,护士医生唉声叹气相继出来后,她冷眼迈进一步,不料他甩出了手中
的玻璃杯,“嘭”,准确无误地砸在她的额头上,又掉到地上,四分五裂,胡蝶兰站着没动,
却觉得比开始砸到的更痛,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水,放下手来才发现是血。何俊毅哆嗦着蜷在床
上,双手捂着耳朵咆哮:“别和我说等,需要时间,瞎了就是瞎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滚,
都给我滚!”胡蝶兰慢慢地靠近他,悲天悯人地抚摸着他的头,何俊毅一愣,急忙抱住她的
腰,“小蝶,小蝶,不要离开我,不要。” 一滴热蓬蓬的眼泪落在他头上,何俊毅仰起脸来,
胡蝶兰噙着眼泪笑了笑,明知他看不到还是对上他的眼睛:“让我,做你的眼睛。”
何俊毅犹疑着放宽力道:“他们说的是真的?你签了器官捐赠协议书?”胡蝶兰没有否认,他
忽然大笑起来,直笑得弯下腰去,笑声中充满了对自己的嘲弄和讽刺,“可惜啊,只有死人才
能捐赠,难不成你想去死吗?哈哈哈。”他笑得淡薄,却那么无能为力,面前的这个女人宁愿
死也不要待在他身边,何俊毅一把推开了她,连带自己也裹着被子摔倒在地,胡蝶兰踉踉跄跄
地后退几步,撞上了身后的柜子,柜子上的花瓶被打碎了,鲜花散落一地。流动的空气在瞬间
冻结变得冰冷而令人窒息,像一个原本正鲜活的生命悄然嘎止,划上休止符,何俊毅的心颤抖
了,他的心仿佛被撕裂,分不清爱与恨,他抛弃了意识,任凭自己放声地哭泣起来。胡蝶兰垂
着头面庞半隐在长发里,咬着下唇目光汇聚在地上的某一点不再移动,双手撑住腿,好像只有
这样才能稳住她那孱弱的身体。
“你在做什么!”李蓓蓓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地上的何俊毅,上前就给了胡蝶兰一巴掌,狠狠
地打在右脸上,“腾”地红了半张脸,“你算什么东西。”
“李蓓蓓我才要问你在做什么!!!”何俊毅爆发出一句怒吼,一巴掌既准且狠地掴到她脸
上,如若不是他的眼中毫无神采,瞳眸如同深掘的枯井,胡蝶兰会以为面前的这人是装瞎。
“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你问她算什么东西,我告诉你,她是我未婚妻,你呢,你又是个
什么东西!”何俊毅之于李蓓蓓,就像她之于他,因为不爱才能无所顾忌地伤害爱你的人,胡
蝶兰隐约觉得自己其实是残忍的。
李蓓蓓眼冒金星,也痛得她几乎要掉下泪来,不过,她咬牙忍住抹去唇角的残血,无惧地高昂
头颅,一如当初遇见他一般,光影映在她脸上,映得她左颊被掌掴的痕迹通红骇人,自己过去
怎么没有发现,原来他也是这样恶劣的男人,她还幻想著,他会有醒悟的一天,明白她所有的
期望与梦想,她兀自摇头,痴痴地笑,脸上的那种表情也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何俊毅,
你为了她打我,你忘了是谁每日每夜地守在你身边,你忘了是谁给你端茶送水,你忘了抓在我
手臂上有多少条划痕,你忘了你痛苦的时候我流的眼泪不比你的少,你这么绝情,你宁可去爱
一个不爱你的人,我总以为,只要我陪你在你身边总有一天你会忘记她,会看见在你身后瞻望
的我,可是我忘了你永远都看不到了,呵呵,我怎么忘了,我怎么忘了。”
何俊毅脸色阴沉,腾空摸索了一阵抓住胡蝶兰的手触上她的脸稍稍别过头:“滚。”
李蓓蓓摇头叹息:“何俊毅我可怜你就像可怜我自己,只可惜她是胡蝶兰。”她踏过地上的碎
片往外走,心脏被这一地亮晶晶的碎片割得七零八落,无法呼吸,“我恨你。”她的脚步声消
失数秒后,何俊毅像刚回过神似地自言自语:“我累了。” 两只手交握的地方,湿而滑,不知
道是谁渗出的冷汗。胡蝶兰轻轻挣开手不作声地弯腰捡着地上的玻璃碎片,一片,两片,当她
收拾完跨出房门前又停住了,胡蝶兰扶着门边回头对不曾动过的何俊毅说:“我出去一下。”
“我等你回来。”
胡蝶兰说:“不要等我。”
何俊毅固执地摇头:“我等你。”
她独自去了酒吧,知道自己将会失眠,她要让自己喝醉,明天醒来时,这一切将会像梦一样远
去,那时候她又可以笑着对所有人说我很好,没事。到吧台要了一杯鸡尾酒慢慢地喝了起来,
却怎么也尝不出味道,舞台上一个低沉的男声正在演唱陈奕迅的《落花流水》:“流水很清楚
惜花这个责任,真的身份不过送运,这趟旅行若算开心,亦是无负这一生,水点蒸发变做白
云,花瓣飘落下游生根,命运敲定了要这么发生,讲分开可否不再,用憾事的口吻,习惯无常
才会庆幸,讲真天涯途上谁是客,散席时怎么分。”她一向对粤语歌不感冒,只是他深沉的音
色中透出隐隐的忧伤,若有若无让人无法不为之动容,她举着高脚杯,绛红色液体在微微晃
动,泛着不为人知的涟漪,胡蝶兰一本正经地在鼻子尖上晃动着,嗅着香气,然后小酌一口慢
慢品味。舞池里换上了动感的音乐,她透过握在手中透明的液体醉眼朦胧地看那些迷离的灯闪
耀着,杯子里的人们在舞池里扭动着变异的身躯,释放着自己的青春,她的脑子像是电影回放
一样,各种片断不断在脑海中闪现出来,又转眼消失,停留最长久的是一个微醺的女孩踮着脚
尖擦拭着他脸上的血丝,安静的街道,过往的车辆,黯淡的星光,一切一切都成了布景。何俊
蛟微闭着眼,如果他睁开眼,一定会看到那个女孩已经涨红了脸,就连呼吸都在颤抖,可他只
是嫌恶地推开她说:“植物人,回家。”
“Hi,好久不见。”胡蝶兰睁开迷离的双眼,有着娃娃脸的帅气调酒师倚在吧台笑着和她打招
呼,似曾相识的模样,她揉揉眼,那调酒师露出大口白牙,“亚历山大。”她一惊,手里的高
脚杯顿时打滑,应声而碎,她尴尬地将脸上的发丝撩起别至耳后:“对不起。”
“不要紧,我请你。或许你可以叫我阿Ken。”叫做阿ken的调酒师朝她笑笑,取出雪克壶,一
气呵成的动作,一杯平和又妩媚的鸡尾酒呈现在她跟前,“绿色蚱蜢,很甜,会让你有幸福的
感觉。”
胡蝶兰神情有些木讷:“能不能要一杯亚历山大。”
阿ken的头发在灯光下闪着迷人的光泽,他调皮地冲胡蝶兰眨眨眼:“I’m sorry。”变魔术似
的在身后拿出一张相片,“一星期前他坐在你现在坐的位置上看着这张照片又哭又笑坐了整整
一夜,不要命地喝酒谁来也劝不住,还跟客人起了冲突,后来还是我们经理派人送的他回去,
说个地址吧又没准,一会在东城,一会又在西城,照片也落在这儿了,给你。”
胡蝶兰放在照片上的手指在发抖,睫毛歙动,缓缓掀开,眼睛里充满着雾气,迷迷茫茫地望着
照片,却好像什么也不在看,纤美的手指抚过照片上何俊蛟的眉眼、鼻梁、嘴唇,一遍又一
遍,仿佛能感受到他也是像她这般一寸一寸地在她轮廓上游走,她的声音细如蚊蚋:“现在轮
到我来保管了。”
阿ken耸耸肩,那对纯黑眸子里面不易察觉的一丝痛苦没能逃过他洞悉一切的眼睛,眼睛一挑,
看向她身后,“你朋友?”胡蝶兰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张少安站在几步之外倒背着手,歪着脑
袋笑着:“好巧,还以为我看错了。”
“你怎么在这。”
“老同学聚会。”
“不是在上海吗?”
张少安眼底划过重逢的欣喜在她旁边落座,半支着身子,前额一缕头发直罩住了脸颊,面上微
微泛着红晕,显得更加妩媚动人:“我被停职了。你还不知道吧,汪氏企业最近出了问题,说
是公司内部有人做了手脚,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汪启明带着何俊蛟赶回美国救急了,报社考
虑到我的特殊身份不让我介入。唉,无聊啊,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这几天索性连电话也不
接了。”
胡蝶兰微张着嘴,原来何俊蛟去了美国:“哦。”她淡淡地应一声。
“不对哦。”张少安戏虐地看着她。
“什么?”她顾自喝着酒,还是没味道。
“你说的,记者大都有一双敏锐的眼睛,现在我这个大记者看到你身上有故事。”胡蝶兰垂着
幽暗的眼睑,一脸茫然,张少安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代表了什么,笼在五颜六色的光里的是一
张姑娘忧伤稚嫩的脸,一颗泪珠滚落在她面前那杯绿色薄荷酒里溅起了小小的水花,涟漪层层
让水晕漫散开去,直至一切都恢复平静,胡蝶兰有弯卷的睫毛,小巧的鼻子,真是漂亮的侧
脸,张少安默默地透过酒杯杯缘的余光看着她酡红的脸庞,随即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你哭
了。”
她摇着头,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干涸的嘴唇无声地说着:“没有你看错了。”
张少安慵懒地舒展着双臂,美丽的大眼睛满足地眯着,红唇间轻轻地吐出了一声叹:“好,我
看错了,为那俩个我们爱着的人,干杯,不醉不归!”
结果喝多少都醉不了,胡蝶兰难过地想,她今晚是注定要失眠了,满城的灯火摇曳,车水马
龙,月色极其昏黄,地上的影子很淡很淡,她站在十字路口却忘了要往哪边走,张少安跟在她
屁股后头不满地嘟囔:“胡蝶兰你这是要去哪儿?我们再去喝啊,再去喝。”
“我该去哪儿,西城还是东城?”她头疼地蹲下身去,用手抱住头,觉得难过,心里有什么东
西不断往外溢出,汹涌澎湃不可阻挡。
张少安嬉笑着踢踢她的脚:“胡蝶兰你没事吧,你看你多矫情,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走了啦。”
她扁起嘴,将心里涌起的莫名悲痛与酸楚全都压进心底,抬起手胡乱擦了擦脸上乱七八糟的泪
痕,就在站起来的时候猛然发现前面的树荫下多出了三个人正虎视眈眈地朝着她们的方向逼
近,她的酒醒了一半,本能地把张少安挡在身后:“你们是谁?”
“不要误会。”为首的男人搓了搓手,嘴里呵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凝成一团白烟,他嘿嘿地干笑
两声,“本来是想请张小姐走一趟,既然胡小姐也在,劳驾两位跟我去见见老板。”
张少安低着头不知道摆弄什么,胡蝶兰脑子一热转过身去一把推开了她:“快走。”
张少安一步趔趄猝不及防摔倒在地,手肘磨破皮火辣辣地疼,她愣愣地注视着胡蝶兰,果然,
三个黑衣男子拿出在身后准备已久的麻袋套在了她们的头上。几分钟的颠簸之后,两人被扔到
了一处冰冷的水泥地上,张少安捂着发疼的胳膊犹豫着是不是该感谢他们没给她俩绑上绳子,
眼睛一下子看到了光亮竟有些不适应。
“张少安你怎么回事,让你跑不跑。”胡蝶兰扯掉麻袋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她。
“那个时候怎么跑嘛我。”
“谁说不能跑我不是把你推出去了吗?跟你在一起真是少安啊少了平安。”
“拜托,我那名字念第四声。”
“有没有人能让她们闭上嘴。”坐在沙发里的男子不耐烦地吐了一口唾沫,“你们俩有完没
完,还有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不是只让带姓张一人吗?”
“大哥,胡小姐恰巧也在。”
“妈的。”王昌绪一扬手给了三个人巴掌,又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张少安,“马上打电话给汪
启明。”
“大哥,”挨打瘦高个捂着肿胀的半边脸,“一个是大记者兼汪氏企业的准媳,一个是何二少
的未婚妻,我们为什么不赚两笔。”
胡蝶兰红着眼:“张少安都是你把强盗招来的。”
“我招屁啊招。”
“名头大的人是你不是吗?”
“你还不是一样。”
“闭嘴。”王昌绪提起张少安的衣领,“赶紧打电话。”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忍不住多呼吸了几
口,又难受地撇开了头,他捏住张少安的下巴硬把脸扳起来,“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胡蝶兰脸上带着游刀有余的笑容,眼睛好似看到他心里去:“你不敢,少了张少安他拿什么要
挟汪氏未来的接班人。”
王昌绪疑惑地看着他,松开张少安:“你认得我?”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我没猜错,你们要的数目刚好是对汪氏至关重要的一笔钱。”
张少安摇晃着她的手臂摸着脖子呼呼喘气:“你知道是谁派他来的?”
胡蝶兰低声:“我宁可自己不知道,看你的样子我猜得没错。”她望向王昌绪,他的脸色已变
得苍白,手下的人都在不安分地躁动:“大哥怎么办?”
“狗屁!谁让你们抓她回来的!”
“他让你们拿多少,一百万两百万五百万还是一亿,他又能够分给你们多少,你不要忘了他是
个生意人,何等精明,万一哪天事情败露你们照样逃不了只能充当他的替死鬼,好,你可以说
你会招供,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能让你绑架我们同样也能叫别人绑架你。”胡蝶兰一直在
说个不停,她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话可讲,讲到口干舌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肺叶也跟着颤动
不停了,“你们也可以选择撕票,非但一个子儿也拿不到还要过着逃亡的生活,如果收了钱又
怕我跑去报警对不对,又或者你们可以收了钱再撕票,不过好像不太容易,张少安是汪启明的
命,甚至比他自己的命更重要,见不到她他也不会交钱,很难的选择题吧。你算就算漏一点,
你们不该在医院见面,更不该让我瞧见,现在怎么办我坏事了,所以你们只能从我下手。”
“他妈的。”王昌绪一把拎起她的头发,一脚将她踹翻在地,胡蝶兰皱着眉揩去嘴角的血丝笑
了:“狗急跳墙吗?”
“胡蝶兰你不要说了!”张少安的手臂被两个人擒住动弹不得,咬牙切齿地瞪圆了眼,骂着不
堪入耳的话,表情狰狞,“狗娘养的放开我!放开我!”
王昌绪上前几步好生用力地掴了她一掌,打得她天旋地转,火辣辣的刺痛感迅速在颊侧灼烧开
来:“张少安,不想看她死的话马上给老子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