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原本并非二房,后来过继顶了二房一支,算是熙倩的堂兄。熙倩恭声答道:“在同学家饭后讨论古经,讨论得热火朝天,没留意时间过得飞快,散时才发觉夜色已深。”
荀攸年过四旬,虽比荀彧、荀堪小了一辈,但是年纪比两人都大。荀攸父亲荀彝曾任州从事,荀攸少年时父亲就辞世,荀攸天分不错,少年成名,足智多谋,旧朝时是荀家在朝堂上的代言人。荀攸为人严正,不苟言笑,与荀彧、荀堪温润的性格不同,熙倩平常最怕荀攸。
荀攸放下书本,让熙倩坐下,道:“谈论什么古经?”
熙倩道:“三玄。”
荀攸兴趣顿生,道:“这三本书古奥难懂,你们同学竟有研究这三书者?”
熙倩将张靖所言细述一遍,荀攸听后思忖一会,道:“这皆是你同学所悟?”
熙倩道:“同学说是他父亲所悟。”
荀攸又问:“你同学是何人?他父亲是那位高才?”
熙倩道:“我同学名叫张靖,是齐郡人,从不提他父亲姓名,只说父亲是国学分院的老师。”
荀攸反复念叨一会张靖这两个字,忽道:“平常吃请是在张家馆舍?”
熙倩一愣,道:“是,张靖家中巨富,听说是他母亲得了外祖父的遗产。对了,他是宫中皇德妃族人。”
荀攸心中大约有了数,笑道:“你这同学可非常人,平常定要以礼相待。”
熙倩点了点头,问道:“大兄找我何事?”
荀攸道:“你父亲托人带信来,说是何家托人求亲,求亲者名叫何保,你可认识?”
熙倩脸色顿变,道:“此人如何比得上四哥?我不同意。”
荀攸异道:“四哥是谁?”接着触起一事,道:“就是国学四侠之首的四哥?”
提起张靖,熙倩立时眉开眼笑,道:“四哥就是张靖,是国学四侠之首,他身边聚着不少将门子弟,比他出身都要高贵,但都甘心听他号令。”
荀攸道:“噢?都是谁家子弟?”
熙倩说出周树等人名字,荀攸心中更是笃定,看熙倩这幅模样,如何看不出熙倩心意?问道:“你不愿嫁给何保,可有意中人?”
熙倩脸色顿时变得通红,只是低头不语。荀攸道:“莫非你想嫁给张靖?只是张靖身份……”
熙倩闻言急道:“张靖出身虽是平民,却是皇德妃族人,也算国戚身份。”
荀攸笑着摇了摇头,问道:“张靖待你如何?”
熙倩鼓足勇气,红着脸说道:“他家中规矩十八岁才能成亲,他让我等他。”见荀攸面无表情,急着又说道:“我已经答应他了,反正除了张靖我谁也不嫁。”
荀攸收起笑容,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说张靖出身平民,而是说他牵连甚大,与他联姻,对我们荀家影响很大,是福是祸很难判断。”
熙倩异道:“张靖只是皇德妃族人,与家族有何影响?何保我是不嫁的,要嫁只有张靖才行,若是族中不同意,我就……出籍!”
荀攸见熙倩脸色决然,叹道:“这事我决断不了,要与你父亲叔伯共同商议才行。你别闹小孩脾气,这事难点不是张靖身份太低,而是他的身份太高。你想与他成婚,即使家族同意,也得过他父母那一关。”
熙倩听着云山雾罩,半天才道:“张靖明日一早来接我,一道去见他的母亲。”
荀攸捻了捻胡须,思忖一会,道:“明日张靖来时,我先与他谈谈。此事涉及荀家生死存亡,你莫要感情用事,不经我点头,不准你去见他母亲。”
熙倩花容大变,道:“这怎么行?总之除了张靖,我谁也不嫁。”
荀攸望着熙倩,刚要开口斥责,话到嘴边,语气又缓和下来,道:“你知道张靖的身份吗?他是陛下的四皇子,他的母亲就是皇德妃,他的外祖父是天公将军张角。他自小顶祀张角,是黄巾少主。你知道你们联姻意味着什么?黄巾系与荀家联手,你知道影响多大吗?会决定朝堂走向,影响到立储大事。”
熙倩一愣,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过了半晌,才道:“这怎么可能?”
荀攸恨铁不成钢,道:“那些将门子弟为何奉他为首?周树之父周仓、刘开之父刘辟、龚省之父龚都,都是黄巾将领出身。张家馆舍是京城消费最贵的地方,为何张靖在那里吃请?因为那是他名下的产业。你上次跟我说过,军衙军法司对他法外容情,不让他行跪拜之礼,现在我明白了,主审此案的关平是陛下记名弟子,见了四皇子当面,如何敢让他行跪拜之礼?王越是什么身份?是陛下的武术老师,若是常人,谁敢却他的面子?你平常机灵得很,为何这事还想不明白?”
熙倩闻言顿悟,张靖身份一经挑明,往昔种种神秘之处,随即不攻自破。熙倩想了半晌,忽然说道:“我嫁给皇子,又有什么不好?”
荀攸苦笑道:“若张靖是寻常皇子,与储君之位没有关联,此事自是好事。如今储君未立,张靖所领的黄巾系在军中影响太大,若是处置不当,顷刻就是身家败灭之局。你熟读史书,应该知道夺谪历来血雨腥风,极其残酷,我们荀家若是沾上边,胜则与富贵无补,败则家族一朝而灭。大兄之所以明日要见一下张靖,就是要看看他是什么人物,若是没有野心,只是温和君子,此事也无妨。但你回顾他的过往,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侠名远扬在外,又岂是安分守己之辈?若是持身以正,没有私念,也可躲过灾祸,怕就怕他倚仗黄巾系的力量,生出夺嫡之心,若是失败,下场将会很惨。荀家与他联姻,怎能不慎之又慎?”
熙倩张口欲言,却发现无理可辩,她虽然聪明伶俐,出身大家,但是距离皇宫十分遥远,想为张靖辩白,不了解情况能说什么?熙倩想了半天,闷出一句话来,道:“我和张靖婚事已决,若是家族怕受牵连,我自动出籍就是。我和张靖生死与共,纵有杀身之祸,我也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