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房出来,张慕云就跟换了个人似得,对原小生异常地客气了起来。原小生看了陈半仙一眼,发现陈半仙正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地品尝着一杯上当的龙井。原小生心里也就明白了七八分。看来这老家伙还是有一定能耐的,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竟然把这位县委副书记,给糊弄住了。
“小生啊,我刚才听陈老先生说,你们湾子乡有个叫菩提岭的地方?”张慕云示意婆娘给原小生也倒了一杯茶水,坐下来好像无意地问了一句。
原小生虽被问的一头雾水,还是是是是地殷勤应了两声道:“是有个菩提岭。”心中却暗暗自问,这个陈半仙想干什么呢,为什么平白无故给张慕云说菩提岭呢,只装了个糊涂,给张慕云解释道:“菩提岭地处偏僻,往南走就是条山县了,应该是湾子乡,乃至咱们河湾县地势最高的地方了,也没什么人家居住,倒是山清水秀。不过……前年的时候,上面不是有文件下来,发动私人承包山林吗。菩提岭也承包出去了。”
张慕云点头叹了一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原小生也不好下问。
正如原小生所言,菩提岭山清水秀,森林茂密,却因为地势险峻,平时很少有人上去,也根本不适合居住生活。最主要的原因是,住在上面,就是平时买个油盐酱醋等生活用品都是问题。
程建元大概是自认为前途渺茫,也没有什么升迁的机会了,在上面文件倡导大家承包山林的时候,就趁机打通林业部门的关系,用极为低廉的价格,将菩提岭纳入囊中,这些年一直在上面搞特种养殖,却没有任何受益。最近乡里打算开发菩提岭,把菩提岭作为湾子乡旅游开发的一个项目做起来,却遇到了程建元的百般阻拦。
程建元说,要开发菩提岭可以,他也可以转让菩提岭的使用权,但是开发商,也就是马悦必须出资一千万。这不是纯粹的讹诈吗。当初程建元从林业部门把菩提岭承包下来的时候,也就花了五六万元的样子,现在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一千万。原小生让骆当仁多次跟程建元交涉,最后把价格出到了五十万,程建元还是不同意。这让原小生非常恼火。
从张慕云的家里出来,原小生就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陈半仙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张慕云对他如此信服的。
陈半仙却卖起了关子,在只有几根胡须的下巴上摸了摸,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却不说话。原小生就在老家伙的腰眼捅了一拳,威胁道:“你个老家伙,再不说,小心我把你扔进娘娘河喂鱼。”说着就要揪陈半仙的衣服。
陈半仙急忙讨饶道:“原书记,你不要着急,我说,我说,我说就是了嘛。”却还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估计也是为今天这个一生中,糊弄了一个大官而自鸣得意,悠着嗓子给原小生拽起了文道:“天地造化、阴阳乾坤,世间万物自有其运行规律,万物者,相生相克之属,凡事者,前因后果之类。阴阳谐调,方能顺通。所谓风水之说,实为阴阳桥梁,不可不查,不可不考……”
一听陈半仙竟在自己跟前卖弄,原小生就有些不耐烦了道:“行了,行了,你就别在我面前卖弄了。我给你说,即便是有什么阴阳桥梁,估计你这点能耐也搞不懂。你还是给我说正事吧。”
陈半仙这才嘿嘿笑了两声道:“原书记,你说的有道理,其实我刚才也没说什么。来的时候,你不是把张书记家的情况给我说了一下吗,我就瞎编着重复了一下,最后说他老爹的坟茔有些问题,才导致他现在还是个副职,坐不上县太爷的位置。”
原小生疑惑问道:“张书记父亲过世的事情,连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陈半仙解释道:“你不是让我好好运用一下拍黄、诈黄的法子吗。我前面问过了张书记,张书记说他父亲已经过世了。我半天又不说他父亲的事情,先说些你给我说的事情。说了一大堆,说的张书记目瞪口呆了,我才又说他父亲过世的事情。他自然早忘了,他曾经给我说过他父亲已经下世了的事情。又顺带着套了一些他家里的情况,把情况摸的差不多了,就把他父亲坟茔的事情说了出来,自然差不了多少。”
原小生听着就哈哈笑了起来道:“陈半仙,亏的我不信你这一套把戏。要是我也和张书记一样鬼迷心窍,恐怕不被整残才怪哩。这些话要是传到张书记耳朵了,估计非把你灭了口不可。”
陈半仙一下子有些慌了,急忙央求道:“原书记,你可不能害我。这一切,我可都是按照你的指示办的。”
原小生就笑着在陈半仙上拍了拍道:“老家伙,你就放你的一百二十个心吧。要是张书记知道自己被你我这样糊弄成这个样子,还不找个地缝钻进去啊,哪儿还有心思来报复。”停顿了一下又问道:“那后来呢?”
陈半仙又撸了撸嘴巴上的几根细毛,道:“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成章了。来的时候,你不是说顺带着把菩提岭的事情说一说嘛。可你又没有给我说什么,我就只好把菩提岭的风水吹嘘了一番,建议张书记把自己父亲的坟茔搬迁到菩提岭上。”
原小生一听马上做出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道:“陈半仙,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我是让你说说菩提岭,但也没有让你把张书记父亲的坟茔搬到菩提岭上啊。我给你说,那菩提岭可是咱们乡人大主席程建元的地盘。程主席要是知道你撺掇张书记给他的地盘上搬坟地,人家能饶得了你吗。”又下了一剂猛药道:“程主席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你这样做,不是让程主席给张书记当坟少爷吗。你想想程主席能放过你吗。”又惋惜道:“我说老陈啊。你说话怎么也不前思后想一下呢。”
陈半仙一下子就慌了神色,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了道:“原书记,我真不知道菩提岭是程主席的地盘。要是知道菩提岭是程主席的地盘,就是打死我也不敢那样说啊。”又央求道:“原书记,今天我可是为你办事的。你好歹要想办法救救我。我一家老小在湾子乡生活了这么多年了,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这要是把程主席给得罪了,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呢。”
原小生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办法了。今天来张书记家的事情,就是你、我,还有骆乡长知道,我和骆乡长肯定是不会说出去的。你回去之后,千万不要随便在村里吹嘘,说什么你见过张书记。要不然一旦传到程主席的耳朵里,你家以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你也知道,程主席那个人得罪不得。”
陈半仙唉唉唉地应答着,道:“原书记,我听你的,绝不把今天去县城的事情说出去。”说着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你回去也给骆乡长说说,让他千万别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要不然,我就要倒霉了。”说着话,刚才得意洋洋的神情早就一扫而光,换做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原小生心中暗笑,却也放心不少。陈半仙这样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嘴太碎,见了一次县委书记,而且连县委书记都蒙了一把,回去之后,岂有不大肆吹嘘宣扬的道理。而这种事情一旦说出去了,不仅自己的计划难以得逞,要是传到张慕云的耳朵里,自己今后的麻烦肯定会不少,也就只能以此法来控制住陈半仙那张嘴了。
日落时分,原小生和陈半仙在河湾县吃过饭后,回到了湾子乡。陈半仙因为还在担心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连临时乡政府的大门都没有进,就匆匆回家去了。
不想刚进租借的乡政府大门,骆当仁就慌慌张张地迎面跑了过来,道:“原书记,你总算回来了。大事不好了!”
原小生一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一边问道:“你不要慌张,出什么事儿了,慢慢给我说。”
说着话两个人就进了办公室,骆当仁马上道:“出大事了,下午工地上一个工人施工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从高架上掉了下来,一根钢管从背后一下子穿了过去。”
原小生心头马上也是一惊,急忙问道:“现在人怎么样了?是死是活?”
骆当仁道:“人倒是没有死,现在已经送到县医院了。刚才赵晨力打来电话说,人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还是昏迷不醒。医生说,钢管穿胸倒还在其次,关键是头部着地,弄不好会变成植物人。”
“植物人?”原小生的神经也紧绷起来,“施工单位有工伤保险吗?冯经理呢?他怎么说?”
骆当仁一脸苦笑道:“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刚出事老冯就跑了,直到现在都没有露面,手机也关了机,根本找不到人。工地上的工人见老冯跑了,也走了一大半。留下的一部分人,吵吵闹闹地要我们给他们开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