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总管大人!”
“嗯。殿下在里面吗?”
“回大人, 殿下在。”小宫女忙不迭的答道。
殿内的王将对答听的清清楚楚。朴胜基的声音让他心中一喜,方才的烦恼一瞬间烟消云散。
朴胜基踱着步子迈进来,面色沉稳, 旁人完全看不出来他心底的忐忑。
王背对着门, 假装毫不在意。但是朴胜基何其眼尖, 那双竖起的耳朵, 那僵硬的坐姿, 还有那一筷未动的菜肴,无不在向朴胜基默默诉说。
朴胜基心中的忐忑在看到这些后消失了,反而有些欣喜——王对他的在意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少啊!
“咚、咚、咚……”脚步隔着厚厚的地毯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逐渐接近。一声一声,好像敲在王的心上, 他的心也在“砰、砰、砰”的跳。
故作认真的翻阅手中的书册, 眼角的余光却觑见紫色袍服的一角转到自己身前。袍脚微湿, 裤摆上还溅着泥斑点点。
他这是去了什么地方?
抬眼一看,大惊, 只见朴胜基明亮的左眼周围竟是乌黑的淤青。
顾不得心中的小心思,王急忙的凑上前去,伸出手想摸摸,又怕朴胜基会痛。修长的手来来回回的在空中晃动。
“太医,快传太医——”王急忙吩咐内侍。
内侍领命匆匆跑出去, 把朴胜基想阻止的话堵在了嘴里。
王的关切让朴胜基心里充满了暖意。
“这是怎么弄的?”王问道, “难不成宫里混进了刺客?”除此以外, 王实在想不出有谁敢打伤他的健龙卫副总管。
朴胜基嘶嘶的喘声儿, 除了眼眶的淤青, 他肋骨哪儿还挨了好几拳,隐隐作痛, 偏又被关切的王触碰到。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这么大胆?”王真的急了。
朴胜基默然无语。一场争风吃醋的斗殴显然不值得炫耀。
“没什么,切磋武艺时失了分寸罢了。对方的伤更重。”朴胜基轻描淡写的说道。
前一句是瞎说,后一句倒是真的。洪林也被他揍得不轻。
王对这个答案半信半疑。
不过,想到他离开康安殿时是憋着气的,或者是心情不好失手……
被暂时遗忘的纷乱情感又冒了出来!
王收回轻抚伤处的手。
朴胜基脸上的轻松也随着王收回的手消失不见。
半响过后。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我——”
“我——”
又是异口同声。
“扑哧”一声,朴胜基笑了出来。王也觉得方才挺搞笑的,嘴角牵起一抹笑意。
王示意朴胜基先说。
“对不起,我不应该逼你做这种决定。”朴胜基一开口就先认错。
他的话是真心实意的。回来的路上,他心情平静的想了好多。他觉得自己是太心急了,他虽然对王一片深情,但是在此之前,王和洪林毕竟已经有了十年的感情。十年啊!前世的妻子养了只宠物狗不过四年左右,宠物狗死得时候伤心得恨不能随狗狗一起去了。宠物尚且如此,何况是算得上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健龙卫总管大人呢!
“洪总管是殿下的左右手,我不应该为了一己之私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 。祺,你能原谅我吗?”朴胜基忍着心酸道。
王的心里五味杂陈。
先前朴胜基消失的时候,他难受、不安,同时不乏朴胜基是否借题发挥,用赌气的方式逼他这一类的猜测。
现在证明,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王不是没有感觉的。朴胜基对他的好,他看在眼里了,很多也记在心里了。就拿他们刚发生关系时他扭伤脚那次吧。堂堂男子汉,健龙卫副总管,竟然亲自下厨为他熬汤补身,而且不是一次两次,是一直到他扭伤痊愈为止。日常起居,朴胜基更是对他体贴有加,照顾得无微不至。和朴胜基在一起,他不用时刻端着高丽王的架子,不用随时掩藏自己的喜怒哀乐,在权利的角逐中,不用一个人苦苦支撑。
甚至,他从来没有想过朴胜基对他的好是为了献媚于高丽王这个身份!
只是,相信朴胜基的真心,并不意味着自己要回以同等的心情。那个开始,太轻率了,轻率得他一直以为自己对朴胜基毫不在乎。
在今天,他才发现,原来这太轻率的开始,对他来说并不是无所谓的。
“……你明白就好。”
其实他们都知道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洪林是否外放,而是王与洪林的关系。
“我也明白了。”
厄?你明白什么了?
朴胜基莫名其妙。
王看向朴胜基疑惑的双眼,轻轻的说道:“以后,不会再有那样的事了。”
哪样的事?
朴胜基还算聪明的脑袋被王的两句话弄成了浆糊。
神不守舍的任太医敷药,心不在焉的吃下饭菜,陪着王阅完了奏折,沐浴,更衣……直到躺在床上。
“啊!”朴胜基突然惊叫。难道祺是那个意思?
“叫什么叫?”已经迷迷糊糊将要进入梦乡的王被吓了一跳。
“祺……”朴胜基扑上去一阵没头没脑的亲吻,他哪还睡得着啊,心中的猜测让他激动得不能自已。
“啪!”王一掌拍掉那只不规矩的手,恼怒道:“大半夜的弄什么,睡觉!”
“对对,睡觉,嘿嘿,睡觉!”朴胜基一边嘿嘿的傻笑,一边堵住王的嘴,用的当然是自己的嘴唇。另一只手抚上王敏感的腰肢。
这一刻,对朴胜基来说,睡觉是一个动词!
第二天早上,朴胜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连王的白眼都丝毫降低不了他的好心情。
反观王,面色暗淡,动作迟缓,时不时用手扶一下腰。
朴胜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很愿意为祺按摩舒缓酸痛,可是宫人们都进来伺候了,只要他一靠近,祺就恶狠狠的瞪着他,一副要把他剥皮拆骨的样子。
祺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太薄了。朴胜基无声叹道。(其实是你的脸皮太厚了!)
王是个勤勉负责的王,身体再不适,他也并不会允许自己因为这种难以启齿的原因罢朝。于是朴胜基只好心疼不已的陪着王上早朝。
上朝也是个体力活。
那高高的王座,铸造得再金碧辉煌闪闪发光也掩盖不了它的主材料是冰冷坚硬的石头。王坐在王座上,端正肃穆,倾听大臣发言的时候,专心致志。然而,站在他侧后的朴胜基非常仔细的观察到王不着痕迹的挪动尊臀,平常挺得笔直的腰,今天居然靠在椅背上。
朴胜基暗自懊恼昨晚的孟浪——真是太不体贴了!
这些大臣实在是安逸太久了,个个养得心宽体胖,一把年纪了,说话还是中气十足。啰啰嗦嗦的一件鸡毛蒜皮的事儿也要长篇大论。
王维持着得体的表情,内心咬牙切齿!
腰好酸啊!
平常这些人怎么没这么多话?
什么时候才能下朝啊?
那个那个……李齐贤老大人,知道您学识渊博,但能不能言简意赅的把话说完啊?
还有那个那个……平章事柳耀,正值壮年,怎么跟老头一样,讲个没完了呢?
还有那个那个那个……
看来真的是对他们太好了,一个个的,都不会看人脸色了。王愤愤然,这该死的早朝怎么还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