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蛮子?”有趣有趣。“叫他进来给我瞧瞧。”
进来的人一袭金人打扮, 梳着麻花辫,穿着羊皮袄却裸着半边肩膀。不知到底是冷还是热。腰间别着镶金弯刀,有几分相像于佐幽从冯甘露那里搜出来的那把, 却比那把更加大。
虽然他穿着打扮与金人无异, 从眉眼上看, 却酷似中原人, 说话也是字正腔圆。
“吾王三个月后五十寿诞, 诚邀神机小侯爷赏脸莅临。”说着,从怀中抽出一张大红喜帖,鞠躬恭敬地双手呈上给袁应轩。袁应轩单手接过, 扫了一眼,烫金的大红喜帖上写得与这个使者说得大相径庭。
“区区一个蛮夷之地自封的贼首, 何以妄自成大, 敢邀请我去?”袁应轩向舒软的椅背上一靠, 双手交叉置于嘴前,居高临下地打量这金人使者。
“吾王说了, 他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哦?我想要的东西?我想要的恐怕他给不了。”
“吾王还说,这样东西,能让你得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这使者真是有趣,这金王更加有趣。“好好好,有趣, 真有趣, 这帖子我收下了, 你能告诉我汝王还邀请了谁么?”
“吾王说中原只有三个人, 其余两个, 一个姓水,一个姓邓。”水弄亭和邓潇寒?袁应轩眯了下眼睛, 这金王胃口不小,就不怕水弄亭反咬他一口么。虽然水弄亭志在天下,却恨极了金人。这金王看来只有钱却没脑子。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一定会去,但是道贺还是捣乱,就不知道了。”
“你!”那金人使者眼睛一瞪,步三和步四只挺着胸向前迈了半步,就吓得那使者向后缩了两步。然后灰溜溜地跑掉了。
“跟着他,四下无人的时候,捉回来。”
“是。”步四悄无声息地跟在了那使者身后。
金陵玄武湖,览胜楼上,一碗糖粥藕,三个鸡汁汤包。一壶上好金陵酒。
楼上还有几位客人,却都没有这位少年公子高朗出尘,一袭白衣,风神绝世,手中并持着一管通体晶莹的玉笛。少年静静地坐在那里吃着汤包喝着小酒,好不惬意。
又有人上楼了,是个相貌凶恶,身材高大的头陀。除了持玉笛的这位白衣少年之外,其余游客一见这凶恶的头陀,无不面色微变,纷纷离去。
头陀张望了一下,冲白衣少年一揖,朗声道,“施主可是姓邓?”
白衣少年剑眉双挑,冷笑说道,“你约我出来,还反问我姓氏。”
“好好,邓施主果然好气魄,在下乃四象帮玄武堂主,法号玄晶。特奉金国大王完颜亮之名,奉上寿帖一份,望邓教主届时莅临。”
白衣少年俊眉微挑,这玄武堂主明明在武林大会上见过邓潇寒,怎会不记得他的长相?
原来此人正是被佑冥理好经脉而武功大增的邓雪温。邓潇寒此时正和佑冥已经解出皇庭秘录上的秘密而外出到雪山之巅,由雪温执掌昔流年。前日收到不明人士送来的书信,约着今日玄武湖上一见。雪温这正是来赴约的。
金人派来的?邓雪温轩眉狂笑道,“大师,帖来!”
玄晶久闻邓潇寒盛名,那日在武林大会上远远的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后来由因为狄青龙被杀,忙得焦头烂额而无暇注意,只记得昔流年的棚子里是有个白衣翩翩的俊美少年(其实是佑冥)。见他年纪轻轻却是上任武林盟主,玄晶也想借机试试他的武功,故在闻言之后,暗凝真气,甩出手中大红的烫金寿帖,并怪笑连声说道,“邓施主年少有为,请接此帖,三月后无双城有缘再会。”
邓雪温看出对方是凝聚了真气在寿帖上,使那大红寿帖化成一朵红云,带着破空之气快速飞来,便知道这丑头陀要暗中和自己比试内力。
雪温虽耽误了几年内功修为,却因为根骨极佳而身怀绝技,此番又是顶替兄长的名义,更加不能示弱,遂微微抬起手中的玉笛,笑吟吟地说道,“邓某遵命接帖,三月后金国都城再见,定要好好比划比划。”雪温这一笑,也动人心魄。
邓雪温这管玉笛好像具有强大吸力,只向空中略举,便把那急略而来的红云吸住,稳稳粘在笛端,还原成了那张烫金的大红寿帖。
玄晶头陀见状,知道这小子的冷月心法已经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才能如此轻松抵消他用真气掷出的请帖,当下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含笑到,“邓施主果然名不虚传,贫僧就此告……”
他就此告辞的“辞”字还没说出口,忽听得有人怪笑说道,“见人吃饭肚子饿,听人饮酒馋瘾发。完颜亮那老不休还没有死绝呢?”
这几句话,把玄晶和邓雪温听得大吃一惊,心中惭愧之极,因为以他们的武学修为和内功听力,应该是金针落地十丈可闻,为何这里竟然有第三人,他们毫无知觉?
正在他们相顾赧然之际,从高高的房梁上跳下一人,青衣飘飘器宇轩昂。只是头发略有凌乱,却别有一番韵味。
“哈哈,本阁主昨夜喝多了酒,就睡在这览胜楼上,除非你们向我那右使一样能掐会算,否则决计猜不出竟然会突然冒出个我来,所以你们也不要脸红。哈哈哈哈。”
这个疯子,玄晶认得他,就是他带着千军万马横扫边疆,击退了马背上长大的金国大军,也是他带着听水弟子只用一个左使就轻松取得武林盟主宝座。
“水弄亭……”
不理会玄晶的咬牙切齿,“这喜帖怕是与我,也有一份吧。”水弄亭洋洋自得地伸出右手,另一支手叉着腰,老子就是有本事,打得你金兵落花流水,照样做寿还得请我。
疯子,这个疯子。玄晶低吼一声,发泄出自己的不满,为什么一定要给他发啊,他既是大金的敌人,又杀了他四象帮的青龙堂主,国仇家恨,他如何能心平静气。
玄晶从怀中摸出一张请帖,“确实,金王也命我一定要找到将军,并且告诉将军,那最后一张地图,在他手上。”
什么?“完颜亮倒是会投我所好。”水弄亭摆摆手。
“请接帖。”玄晶阴险地一笑,话音未落,便手掌微翻,一片旋转的红晕,几乎比第一次掷向邓雪温的那张气势更急,对着水弄亭胸前飞去!
水弄亭见势竟拍起手来,装作一副惊慌的神色,“乖乖大和尚,你这分明是叫我好看,你这样使劲扔过来我接了岂不是被它带进你的大乌龟湖老巢?”
话是这样说,眼见这红晕业已带着破空啸声飘到当头,水弄亭只是左脚微微后撤,站直身体,右手微抬,手心朝上,左手背后,一副请字诀的架势,就轻轻把请帖捏在手中。
玄晶见他如此轻松,更加气恼,却也知道不是水弄亭的对手,便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轻飘飘地跃出数里之外。
邓雪温更是看出水弄亭的内力深厚无比,竟然不用外物徒手就化解了那头陀的内力,更加佩服。
见水弄亭回过头来,冲他歪头一笑,邓雪温有些震惊,这个人,难道真如传言中所说的那样只手遮天能耐通天么?为何却笑得这般无邪?亦或是真疯的可以?
“佑冥被你哥哥拐到哪里去了?”水弄亭笑眯眯地凑近邓雪温,抬头忽闪着大眼睛。
“……我,不知道。”真是差一点就说出实话了,这个人真是可怕。
“哦。”水弄亭见他不肯说,也不失望,又抬起头来,“那你哥哥既然拐了我的人,我就要拐他的人。”然后又是大大的笑。
雪温摇摇头。
水弄亭突然一脸严肃,拉起雪温的手,看似轻柔,雪温却怎么也挣不开。“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更知道你是谁,所以,和我走吧。”
“你说你知道我是谁?”
“不错。”
“那么我是谁呢?”邓雪温笑着看他,倒要看看这疯子能说出什么。
“你在试探我么?十六皇子殿下。”
“侯爷,我们把那蛮子抓回来了。”
“嗯,拟份认罪状,把他屈打成招。”
“是。”这事步三最爱干,于是他跃跃欲试地来到牢房。
“你!你你!要干嘛?”那金人哆哆嗦嗦,惊恐地发现自己醒来之后竟然被关了起来,进来的又是上午那凶神恶煞的袁应轩两个保镖之一。天啊,自己就是送个喜帖,怎么会变成这样?
“嘿嘿嘿,只要你乖乖在这张纸上按个手印,我就放了你,怎么样?”切糊弄谁啊,谁都知道要先拷打犯人才会招,你这小保镖竟然想偷懒。
有意思,这蛮子果然脑子不好使,还巴望着挨打,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啊啊,我签我签,不要……再……啊……”步四在外面越听脸色越臭,好你个步三,竟然……竟然……
“啊……啊……快……快死了……饶了我吧……快给我!”
“咚!”一声巨响,地牢入口处的大铁门就被步四踹开了,步四一身暗红,修长的身体站在台阶上俯视下面的一切。
呃……步四一愣急忙缩了回去,站在门口,不知所措。步三看看步四刚才站的地方,又回头看看身上只有两道鞭伤就求饶的蛮子,笑的如狼似虎。
金人使者见到他笑成这样,一阵恶寒。
“算你识相,快按了吧。”嗯,真是省事。步三拿着认罪书,整理了一下同样暗红的衣服,潇洒地走出地牢。
“小四,你来干嘛?”步三心情格外的好。步四选择无视他。
“小四,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步三翘着眉毛问他,一把被步四推开。
“唉唉,小四你慢点,你踹坏的门还没赔呢。哎哟你干嘛打我?”
第二日,袁应轩又一次故技重施,用伪造的认罪书又一次上报朝廷,神仙居一门乃是金人奸细所啥,目的是动摇国体,雷门一事的善后让金人损兵折将,所以他们更加残忍地报复了神仙居,并嫁祸于水将军麾下的听水阁。皇帝听完虽有疑惑,却也不想再给水弄亭扣罪名,毕竟他也是唯一能制衡袁应轩的,虽然留着他俩很危险,但是运用得当倒可以让两方相互牵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侯爷,为什么不趁这次彻底打垮听水阁?”步三下朝后问袁应轩。
袁应轩高深莫测一笑,不以回答。笑话,现在不说灭不了神出鬼没的水弄亭,就算这的灭了他听水阁,自己也会元气大伤,不正给了他亲爱的表哥一个一箭双雕的机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他才不干。
况且,游戏只有势均力敌,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