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枫的俩个嫂子早就被这个动静惊动了,只是碍于官差在场,不敢上前。等人一走,俩人便立刻粘了上去,说尽了好话,搞得吴父吴母满脸厌恶。
“你俩家去吧,小枫还要温书,就不虚留你们了。”
真要信了她俩的鬼话,那吴母也算是白活了一场。什么叫前倨后恭,这就是!什么叫不想分家,分都分了,想也别想再搬回来。
且这科考的事,谁也说不清楚。一次就能考中自然好,但万一,万一屡试不第呢?
到时候又要经历一次先前的纠缠。
“娘,我们之前确实做的不对,但还不是被苦日子给闹的。现在好了,有了资助,小枫可以安心念书了。我们保证不闹了,再说你和爹俩个人年纪也大了,需要人照顾……”
不管俩人如何说,吴母都狠着心没有答应。这个家才清净了几天,她可不想再过之前那种日子。再说了,这钱是不能动的,要留给儿子念书用的。
真要搬回来也行,等儿子考上秀才再说吧。
陆陆续续的,不光是吴枫收到了来自青山县衙的资助,就是其他镇的寒门学子也陆续收到了,极大地提振和鼓舞了信心。
在这之前,有些人甚至已经到了最后一步,那就是等着家里凑齐银子去县里府里省里下场考试。只可惜,念了那么多年的书,早就把家里掏空了,却哪里还凑得出?
至于亲戚朋友,也早就被借钱借怕了,根本不敢帮忙。
现在好了,有了资助,有些人准备今年就下场考试,但更多的则是收起心来安心念书。哪怕下次银子数量减半,只要有所需的书目和笔墨纸砚,他们就能坚持下去。
其实,这只是第一步,那就是先满足已经开始念书的。下一步,如果银子足够,吴学政是要准备动员适龄孩童都去学堂念书的。
当然,由于数量不会少,不可能人人都发银子。
法子他和孙教谕都想好了,那就是从县学和各个书院抽调师资力量住到各个村子去,或三个村子共用一个学堂,或五个村子共用,总之最大限度地发挥这些愿意去基层授课的夫子的作用。
吃饭是各回各家,束脩不用交,还限量提供纸笔墨。
他和苏教谕可是提前算过的,就钱庄里存着的那些银子,一年所的利息就够为孩子们买纸笔墨了,更别提现在还陆续有捐赠送上来。
等下去各个镇送资助的官差一回来,孙教谕便立即写信告知了吴学政。同时,他开始了在县学里的动员,并承诺下到各个镇去支教只是一时的,终究是会回来的。
至于年限,苏润栀给他出了个主意,那就是一年三年和五年三种,听凭自愿。
等吴学政来了,他又亲自去了各个书院动员。
原本俩人还害怕没有人会响应这个政策,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第一天就有人来报名,过了十天一统计,居然有四十多个,报一年三年五年的都有。
以一年的居多,三年的其次。
师资力量解决了,下一步便是选址盖学堂。
为了表示朝廷的支持,又每个镇下拨了五十两银子,其余的,便由各个村子自己捐款修建。
地是村里自己的,且关系到自己娃的前途,各个村都行动了起来,有钱的捐钱,没钱的出力,加之不过是盖个学堂,那还是很简单的。
总之,前后不超过一个月,村里便逐级汇报上来,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城里的夫子下去了。
见状,吴学政又来了一趟青山县,将马上就要沉到一线去的夫子们集合起来,先是表示了自己的感谢,感谢他们对青山县教育事业做出的贡献,接着又拍着胸脯承诺,到了时间一定会接他们回来。
其实,根本用不着他这么战战兢兢的害怕有人反悔,毕竟报名的夫子里,大部分人选择了自己的家乡。至于那些外地人,则想着自己在城里做了这么多年也毫无建树,倒不如去下面的镇上试试。
更别说有些刚考上秀才、才做夫子一年半载的人,简直是怀着满腔热血,想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场面一度很感人,城里自发来送行的百姓也很多。
他们说不出吴学政那样冠冕堂皇的话来,却是实在得很,这个说陈夫子我等你回来,那个人等刘夫子回来后到她店里用餐一律半价,等等。
总之,他们收获了这个县的老百姓最纯真的感动。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苏润栀还好,毕竟这些政策跟现代的比起来还差得远,但董为民几个简直惊呆了,无论是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建议居然可以走的这么远。
要知道他们当初也仅仅是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罢了。
“小羊,到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你的脑子是真的在思考问题,不像有些人,总想着整人,简直是白活了那么多年。”
孙清说的是谁,大家都知道。
“是啊,那时我只是觉得云儿可怜,想念书却得不到家里人支持,只是想帮帮他而已。却没有想到,咱们县里还有千千万万个云儿。”
“这下好了,夫子们昨日便下去了,想来村学很快就能开设起来。”
“这个算什么,我还在等第二批资助活动赶紧开始呢。到时候,我们一人认领一个贫困学子,结成帮扶对子……我都想好了要给他什么了。”
苏润栀没有看错,孙教谕是个有远大抱负、做事极有分寸的人。换了其他人,为了表功,说不定想一步到位,一口吃成个大胖子。
但他没有,而是循序渐进地推进资助活动。
等那些第一批下去的夫子去了村里大力宣传,到了九月的时候,势必会有更多的孩子走近学堂念书。
到时候,谁需要资助,而谁不需要,他们是最清楚的。
毕竟就住在同一个村子里,而且临走的时候吴学政也跟他们说的很清楚,为了防止骗取资助金而把孩子强行塞进村学,他们是需要挨家挨户去走访的。
很多时候,一对一帮扶,比其他资助都有效果。
这日,兴许是将手头的事做得差不多了,而村学的夫子们又还未将需要结对帮扶的名单传回来,孙教谕难得有空,将苏润栀几人叫到了自己的住处。
“说起来,还得感谢你们几个。要不是你们提出了那么好的建议,我们也不可能做的这么好。因此,今天我要说的就是……”
说着,孙教谕又细细看了一眼几人,这才将吴学政许诺的今年岁考后会多给县学几个到府学深造的名额一事说了。
“你们几个去岁岁考考的非常好,今年再加把劲。若是今年依旧能排在前面,我就把去府学的位置留给你们了。”
听人传是一回事,得到亲口许诺又是另外一回事。董为民自不必说,连宋立和孙清都十分高兴。
传说中的府学,谁不想去?除了苏润栀。
按照苏润伟去年的成绩,今年他最多能考进县学,去府学是无望的。加上自己恋家情结很重,不想与亲人分开太久,所以自己是不会去的。
不过,岁考还早呢,他也不想把话说得太满。毕竟,考试这种事,除了实力,也是要看运气的。要是他到时候考的不好,那就打脸了。
到时候再说吧。
自此以后,几人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因为都在抓紧时间看书,想在岁考时一鸣惊人,名列前茅。
苏润栀则相反,生物钟简直准的可怕,何时起,何时看书,何时午休,何时写话本,何时围着蹴鞠场跑步散步锻炼身体,每日相差不会超过五分钟。
到四月中旬的时候,他的千年等一回便顺利完成了上册。
忽地就想到了张赞那时在秀士馆对他讲得那些话,苏润栀憋着一口气,利用课余时间回忆了下电视剧里的那些经典插曲,把歌词写了下来,并用工笔画的形式来表现。
一时间,单单是上册,便多出了九幅配了歌词的画。
妥帖地收好书稿,想到再过几日就该请假回去参加大丫的婚礼了,便利用旬假的时候出门去买了一支银钗子。
虽然只是银质的,但胜在雕工精美,且苏润栀瞧着似乎是仿了他在鹊桥仙里描述的句子做成的。后来一问,原来是县里今年非常流行的款式。
做完这些,便等着时间一到就请假回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为了扩大生产,照顾亲戚们特别是大妮的生活,苏家前几日便开了个家庭会议,做出了让亲戚们在自家做银丝面的决定。
不过,对于王家人能不能做这件事,阮氏李氏不敢发表建议,苏老头支持,苏大山苏二山无所谓,反倒是王氏,态度十分坚决。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虽说亲戚们马上就能掌握了这法子,但至少还能限制在小范围内知晓。且为了能长长久久地赚钱,料想他们也不会乱传。但是……”
说到这里,王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但若是让我娘家人知道了,指不定转背就把这技艺拿出去卖了。你们不了解他们,我却是和他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对于他们的品性那是再清楚不过的。”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若是日后他们知道了,难保不闹上门来,到时候……到时候……”
王家人的战斗力苏老头可是见识过的,那还是他们这么大年纪了还亲自上门去送年礼的情况下。若是被他们知道了苏家只对他们家设卡,不知道会闹成啥样。
“放心,只要我还在一天,他们就不敢。我不欠他们什么,再说了,我都嫁到苏家多少年了,哪里有攀附一个出嫁了几十年的姑娘的道理!”
阮氏李氏放心心里,苏老头却并不觉得乐观。
王氏说的是基于一般人而推出的道理,但王家人是一般人么?呵呵,那是战斗级别的。
做出这个决定后,苏家人快速行动起来,分头行动,第二日便把周氏谭氏大妮等人叫到苏家做客,甚至还叫了叶氏这个未来的亲家。
周氏和谭氏可是老熟人了,因此见面便十分亲热,倒是和叶氏不熟,毕竟是第一次见。
幸好有王氏和阮氏在,互相一介绍,便对彼此的关系明了了。尤其是叶氏,辈分低,虽不知道苏家人叫她过来所谓何事,但就算是没有事,认认亲戚也好,因此姿态放得很低。
谭氏尤其是周氏见了,心里还是满意的。
“今天叫各位亲家过来,主要是想问你们一件事,那就是你们愿不愿意在自己家做银丝面?当然,做好后只能卖给苏家……”
当即又说了苏家商议好的价格。
周氏还好,她家原不缺这一点,这样做不过是锦上添花,但谭氏和林氏就差点跳起来,十分高兴。林氏倒也罢了,先前根本没有参与,但谭氏一家却是想这个想了许久了。
如今成为了现实,自然高兴。
“哎哟,亲家,感谢,感谢啊!你这样做……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周氏则是担忧地看了阮氏一眼,还以为是她过年的时候回家听了黄氏的撺掇而跟王氏提出来的。见阮氏示意她不用担心,这才放下心来。
而林氏则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苏家的善意和帮助,心里明白这是要帮扶她们一把,连带着对未来儿媳妇的好感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最后,由于谭氏周氏大妮几个都会,说了一会子话便急着回去了,她们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赶紧去镇上买白面,做银丝面。
就苏家给出的收购价,她们只消辛苦上一年,大房子就能建起来了。
至于林氏,实在是没见过如何做,王氏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阮氏和大丫,有意让她们三个先接触接触,毕竟这活是需要连续两三天才能完成。
见三个人开始做挂面,苏大山便自己跑腿去石头村给张家报信,说了事情的原委,也言明林氏会在苏家住个两三天才会回家。
闻言,张家一片喜庆,黄氏更是欢喜疯了。
苦了这么多年,她终于要过上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