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大大的喜事变成了现在的尴尬事,苏家现在的气氛十分低迷古怪,王氏几个在心里咒骂那些作弊的学子和贪污受贿的官员害了她们,要不然一家人此刻应该是高高兴兴趾高气扬地往回赶。
回去报喜,开祠堂,办流水席……
现在倒好,门不都不敢出,实在是憋屈。
但最难受的,是苏润伟,这几日几乎日日失眠,茶不思饭不想的,谁也劝不了。考中的狂喜和今科考试很可能作废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反复折磨着他。
他实在是没有再来一次的信心和决心。
偏偏这还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事实上,哪怕到时候真的重考,哪怕他身子不适,他也必须硬着头皮上,死也要死在贡院的号设里。
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第一次没有作弊。
也只有再次考中,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期间,有一个对读官和一个阅卷官召集部分学子,当着大伙的面赌咒发誓,并以项上人头做担保,说自己阅卷对读绝对是公正公平的。
奈何有人反应极快,很快就做出了让他们难堪的回应。
“自古官官相卫。有本事就让提调官监临官监试官巡绰官搜捡官供给官总之参与了此次乡试的所有的官都出来,当着大伙的面,把你们刚刚说的再说一遍,敢不敢!”
他们当然不敢。
见状,那人便带头扔了个臭鸡蛋上去,很快,青不青黄不黄泛着诡异颜色散发着恶臭的蛋黄顺着他的官帽流了下来,十分狼狈。
有人带头,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很快,俩人便被羞辱的受不了了,屁滚尿流的跑了回去。
作为文官,大家不过是语言讽刺,哪里像这群秀才,简直不像是读书人,泼辣无比,说着说着就敢动手,实在是野蛮。
“想糊弄我们,没门!”
“不重考,我们就上京告御状!”
“是啊,我等虽然啥也不是,但好歹有这么多人。拦得住一个,我就不信拦得住全部!”
楚宣帝自然听闻了此事,气得无以复加,在沈达誉有所动作之前,迅速做出了派出专人前往青山省调查此事、将青山县此次乡试诸位考官全部看管起来的决定。
消息一出,全国哗然。
庆幸的有,害怕的有,落井下石的也有。
特别是青山省的学子,高兴的居多,在他们看来,重考简直是一定的。
那些自认为学识不差只欠运气的,已经开始勤奋温书。至于那些有自知之明的,心里清楚就算是再考几次自己也未必考得上,一心一意跟着那些兴奋的学子打听、传播消息。
也算是有事情做。
鉴于此,有些省份的落榜学子似乎从中窥见了某种希望,也开始大胆起来,依葫芦画瓢,想通过制造舆论达到重开一次的目的。
人家青山省的落榜学子敢拿臭鸡蛋砸御史,这个他们不敢,也不需要,他们只想浑水摸鱼。
只可惜,他们忘了,人家青山省的学子确实是深受其实,有理有据,官府的人压根反驳不了,他们这样,却是无中生有,妄图误导大众情绪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消不到三天便被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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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日子是残酷的,无论是对牵涉其中的官员来说还是那些急需一次重考机会的考生来说。
但最痛苦的,莫过于那些凭自己的实力已经上榜了的。
“小羊,你说……你说这次真的会重考么?”
自从知道朝廷下了这个决定,他便有些坐立不安,全身上下都在抗拒,连头发都不想。
“恐怕是势在必行……二哥,你怕什么,咱们都是凭真才实学考上的,哪怕再考两次,我们也一定能上榜,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我……我就是觉得有些不甘心……凭什么有些人胡作非为,后果却要我们来承受……”
这倒是真的!
若不是有人明明腹中空空,却做着举人老人的梦,像相关人员行贿塞银子,若不是有些考官胆大妄为,敢在这次的乡试中做手脚,又怎么会有这回事。
他们确实是无辜,但也一定有人是罪有应得。
“所以我们还要继续努力,一直往上走,走到一个哪怕遭受到不公待遇也可以反击或者挽回损失的位置。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嗯,小羊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温书……你这是要去哪?”
苏润栀说的这些他都懂,也就是一时气愤转不过弯。现在想通了,自然要开始温书。
不管如何评价,这次乡试还是让他看到了自己的不足。
“哎,朝廷派下来的人还在路上,谁知道何时才能重考,何时才能出榜……我们已经出来两个多月了,阿公他们该担心了。我出去找宋立帮忙,让他带封书信回去。”
“小羊你说的是,是我不对,只顾着自己……走,我和你一起去吧,顺便看看宋立他们怎么样了。”
和他俩一样,宋立孙清也是榜上有名,只孟雍落榜了。
给王氏说要出门的时候,见她满脸担忧,苏润栀只好笑着打包票。
“阿婆你放心,我和二哥不是出去玩,也不会想不开。我们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写封信回去说说。”
宋立孟雍三个依旧住在在云端,无心温书,有些憔悴。见苏润栀苏润伟来了,拥着进了房间。一坐下来,全是感慨。
聊了一会儿,苏润栀这才想起一个人,董为民。
“宋兄,你们可见过董兄?”
这次,董为民直接考了个第三,是人们口中所谓的“经魁”,很是显眼。
他们都这样不快,董为民的心情可想而知。
也只有苏润栀这样见过他的人才知道,为了考到这个第三名,董为民这么多年付出了多少。
“哎,我们三个找了他很多次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前几日,还派人四处查探,终于找到了当日负责去他住处报喜的人……”
也对,他再神秘,也是对普通人。
对于官府来说,他是实实在在登记了住处的。
“怎么样,找到了吗?”
“哎,人去楼空,同住的人说早几日就搬走了。”
苏润栀听了,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他很担心董为民的安危。
“对了,宋兄孙兄孟兄,我知道你们在这里有买卖,所以就不跟你们客气了。若是谁家近日有人往返,麻烦帮我把这封家书送到我姐姐家……就字叠翠居附近,你们知道的。”
先前,他和苏润伟在大丫家养着的时候,宋立几个还上门来看过,孟雍更是送了一大堆补品。
“小羊你客气了,给我吧……”
这件事早就传到了青山县,县里也是一片哗然,就等着朝廷的人下来磨堪试卷,出一个官方的检查结果。
宋家自然很快就打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宋立是靠真本事考上的,犹不放心,连夜派了一个大管家赶车送那个宋立在家使唤惯了的丫头过来伺候起居。
当然,也有两种人是开心的,那就是像张赞之流马上就能获得重考一次的机会的,以及蒋州牧和吴学政。
这日,好不容易躲开被看管起来不准外出急得嘴角生疮的徐英、裘璋、许进几人,两人偷偷摸摸进了吴学政的书房,这才松了口气。
“哎,我都要被他们烦死了……你说,找我们有什么用?”
几人明里暗里暗示,说他们是沈达誉的人,这次的事也是受了沈达誉的指使。若是他俩肯配合,冒险去贡院把有问题的试卷偷出来供他们涂改涂改,一定会非常感谢他们。
当然,这个感谢是什么意思,谁都知道。
除了银子,徐英更是私下里找到蒋州牧,暗示他可以为他和沈达誉牵线,将当年那件事彻底了了,以后就是自己人,再无嫌隙。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吴兄,你可要挺住啊!且不说这些闹得天下皆知,简直丢尽了读书人的脸,就是在皇上那里也挂了号的。任何人在这个时候靠上去……”
“你说的我当然知道,要不然我为什么烦?可现在朝廷的人还未到,一切都是未知,他又是沈尚书跟前的狗……他来找我,我敢不见么?哎……”
吴学政说的倒是实情,以沈达誉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要将祸水乱引,泼到他人身上行栽赃之法,有的是门路。且就算最后查到他头上,皇上再不悦,也不会直接拿他怎么样。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吏部尚书,朝廷中的“好友”多的是。皇帝要打狗,也要看看棍子够不够硬,一下子能不能把跟在他后头的狗都弄死。
要不然还不如不弄。
同样的,吴学政现在也不好直接得罪对方,万一人家哪天死灰复燃了呢?
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记仇加小气挟私报复。
“你说的也是,不好直接得罪他……莫若学我吧,就推说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我可是连医官都请了来的,还开了几服药吃着。”
“啊?我可不喜欢吃药……”
“嗐,又不是真的让你吃药……我跟你说,你捡些补气益肾的药,保管这事正式了了你便龙精虎猛……”
两人在书房里密谈,徐英等人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当了多年的狗,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关键时刻,沈达誉这个主人完全舍得弃车保帅,更何况他们还有自知之明,算不得帅。
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当天下午,一向康健的吴学政办公时突然倒了下去,吓坏了一群人,医官一看,说他极其需要,积劳成疾,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骚扰。
闻言,徐英等人气得跳脚,却又一点法子都没有。
晚上,吴学政得意地在小妾的伺候下端着汤药准备进补,却被冲进屋来汇报消息的小厮吓了个半死。
“大人,大人,不好了……贡院起火了!”
“火灭了没……有无抓到纵火之人!”
“倒是没抓着人,不过火已经灭了,刚起就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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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蛋,这帮人简直是贼胆包天,拉不了他和蒋州牧合伙,下水,便想来个釜底抽薪,想一把火毁灭了“罪证”。
是啊,若是这把火真的烧了起来,到时候徐英等人又该得意了,毕竟一点证据都没有。
重考可以,但与他们无关。
“试卷有没有事?”
“这……请大人恕罪……我们发现的时候,第二场考试地字号试卷已经全部焚毁了。”
闻言,吴学政松了口气,这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烧毁的只是地字号学子的试卷,且第一场的还在。
“快,快去找蒋州牧,就说我说的,把试卷全部从贡院……哦,不对,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加派人手,每天六班,两个时辰一换。”
“期间,任何人不许偷懒,更不许任何人靠近,哪怕我和蒋州牧也不行……外围也不要松懈,昼夜巡逻。在朝廷的人下来之前,不能再出事了。”
要真出了事,到时候徐英等人得意,该倒霉的就是他和蒋州牧了。
这一招简直是太狠毒了!
收到消息的蒋州牧也松了口气,很快便接受了吴学政的提议,派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巡逻。
同时,他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将这件事轻描淡写包装了一番捅了出去,刻意让考生知道。
对方不仁,他也无需再忍。
当然,这消息传得云里雾里的,十分有欺骗性,反正大部分学子都被骗了,气得七窍生烟,自发地组织起来,没事就在贡院附近转悠。
这话是这样传的。
那些通过不正当手段上了榜的学子,害怕朝廷的人下来查到什么,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竟然潜入贡院纵火,想把所有的试卷全部焚毁,来个毁尸灭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