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朱氏也在,所以女人这边气氛就那样。
相比之下,男人们那一桌就热闹多了,因为他们要喝酒。几杯下肚,话匣子便彻底打开了,少了几分生疏和拘束,多了几分热情和坦诚。
这样一看,无酒不成宴倒是有一定道理。
聊开了,苏老头父子四人便觉得李虎这人除了性格憨厚一点外,其余都挺好。反正他又不做买卖,不用那么精明。而李虎对于苏老头的“教诲”也真心听了进去,觉得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也确实是经验总结,毕竟他有一个战斗力奇强的婆娘,外加一个搅事精般存在的儿媳妇以及俩个看似温柔和顺实则骨子里固执得很的儿媳妇。
能活到现在,说话有人听,也是需要智慧的。
再说他为什么不爱说话?
有性格使然的因素,更因为话都让她们讲完了。
“岳父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对大妮好的。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们尽管说我就是了。”
“姐夫,一家人不说这些。若是以后遇到了什么难处,一定要跟我们提才是,不要不好意思。我们三个都可以帮忙,都不会推辞。”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喝酒实在是不行。
于是,苏老头作主又开了一坛……
结果就是女人们已经吃完很久了,灶房里也差不多收拾完了,他们这一桌还在絮絮叨叨,哪怕走近了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最后,李虎直接醉倒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大妮怕他着凉,便将他扶到自己屋里睡下,这一睡便是大半天,直到晚饭后才饿醒了。
“都这个时候了啊……”
李虎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按照风俗三朝回门是不能在女方娘家住的。可现在天早就黑了,回去基本不可能,王氏估计也不会同意他们走夜路。
“没事,咱明天一早回去也行。饿了吧?想吃什么?”
想到自己居然这个点饿了,再去开灶显然不好意思,倒不如在房里吃点现成的,最好不惊动其他人。
“给我一些糕点吧……”
望着窗边桌子上的糕点盘子,李虎觉得这是最快的。
“糕点啊……算了,这个吃不饱,而且你需要吃点热腾腾的。你把衣裳批好,我去给你下碗面,快得很。”
说着,大妮便开门出去了,结果发现堂屋的门并没有锁,而是虚掩着。等她到了灶房,发现阮氏李氏居然都在。
“弟妹,你们也在啊……”
三人对视,笑了一回,这才决定一起做,都做面。
饭桌上喝酒喝多了的,可不止李虎一个。
第二天,吃过早饭,李虎和大妮便向苏家辞行。
“家里的鸡鸭和猪还没喂呢!”
虽然不舍,但王氏心知大妮说的是实话,又给她拿了些吃的,这才一路将俩口子送到村口才回。
至于梨花,从昨天起便一直跟兰花在一起,此刻也有说有笑的,走在李虎和大妮的前头,朝家走去。
“这丫头终于愿意跟我们回去了。粉条和银丝面她都会做,到时候还能帮我一把。”
李虎听了,满脸堆笑,傻傻地看着大妮。
陪大妮回了一趟娘家,李虎发现自己挺喜欢苏家的。原以为苏家人会借机敲打自己,又或者看不起自己,但这些都没有,反而与他说心里话,看得出来是一心一意为他着想。
简直是意外收获。
由于出发的早,回到家时尚早,但还未进门便能听见猪在圈里饿得“嗷嗷”直叫。幸好他们昨日离开前煮了一大锅猪食,此刻只需烧火加热就行。
于是,李虎烧火,大妮热猪食,兰花则带着梨花在屋里转,熟悉环境。李家统共就一个小院子,四间房,略微走几步就能看到全貌。
“咱俩是住这里么?”
“嗯……好开心啊,以后就有人陪我了。”
闻言,梨花笑了笑,将自己刚带过来的被子放了上去。这种条件自然没法跟苏家比,但她以前住的比这个还差,也没什么。
再说了,大妮昨日便跟她提了提,说是一年后便想办法起个新房子,到时候专门给她留一间,怎么布置由她说了算。
就这样,梨花安心地在李家住了下来,平日里与兰花俩个将诸如打猪草煮猪食洗衣裳做饭等活包了。饶是如此,依然有时间跟村里的同龄人玩。
性子温柔可亲,时不时还有美味可口的糕点,梨花很快就交到了朋友,比大妮想象的还要适应。
当然,也有想学手艺而刻意接近的成分。
见大妮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李虎这才放心地去了苏家,跟着苏老头去熟悉自己要种的地。想了想,跟苏老头一商议,他便把五亩旱地变成了四亩。
剩下的一亩,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换了水田。
“我见大妮和梨花都喜欢吃白米饭,所以……”
对此,苏老头慷慨得很,一下子就同意了。
“嗯,这样才对,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咱们大老爷们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得了这些田地,李虎高兴坏了,一天到晚张罗着准备沤肥和耕地,就等着开春大干一场。
而大妮也没闲着,经过大半个月的熟悉和了解,加上时不时便有妇人上门找她闲聊,很快的,她便将这个村子的基本情况基本摸透了。
谁家爱占便宜,谁家动不动就喜欢与人争吵,谁家手脚不干净等等,都是听人讲八卦讲的。
这样也好,虽不确定,在与之交往的时候,小心一点就是了。
这日,趁着李虎也在家,大妮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先前我跟你提过,要教大伙做粉条。只是,家里事也多,便耽搁了下来。现在,我差不多已经都理顺了,便有时间做这件事了。这样,你去跟村长说说,让他在村里问问,谁家愿意学……”
李虎听了,笑着打断了她。
“也不必外出做工,在自家就能赚钱,这样好的营生,谁家不愿意学?我去去就回,只是,你可得想好了在哪里教,人肯定不会少的……”
闻言,大妮也笑了,“村里不是有晒场么?真要有那么多人,我去那里教就是了。就是……就是需要垒个灶,支口锅,想来也不费什么事。”
不知道为什么,李虎的笑容总是让她觉得心安,有家的感觉,再也没有以前那种不踏实感。
也许,这就是家人的力量。
李虎不过是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果如他预料的一般,家家户户都是愿意学的,至于场地和灶啊锅啊什么的,村长的意思是让大妮根本不用操心。
他的原话是这样的。
“你婆娘居然肯把这方子拿出来分享……大伙自然都是想学的,不想学的是傻子。你跟她说,我们随时都可以,随时都有时间。”
“至于那些需要准备的,用不着她操心,我亲自去办。”
大妮听了,心知这不过是客气之语,不过也不能随便找时间。毕竟,很多东西也是需要准备的。
反正第一次做,估计其他人掌握不了要领,又或者不愿意拿自己的食材做实验,害怕失败,那就自己出好了。
于是,大妮又让李虎去了趟镇上,买了六个木盆和一些细纱布回来。待到红苕和竹竿都准备好了,这日,大妮便让李虎去通知大伙,早饭后便去晒场那里集合。
她和梨花兰花还未出门呢,便有平日里与她交好的媳妇子过来帮忙,这个拿木盆,那个拿竹竿,总之大妮是空着手过去的。
饶是有心理准备,到了晒场,她还是被吓了一跳,因为晒场的人实在是有些多。此刻正叽叽喳喳的,也闹哄哄的,听得她皱了皱眉。
还不是因为地里的活还未出来,大家都有空。而且是这样的大事,人人都不想错过。
“村长,我说话声音小,怕大伙听不见……麻烦村长让一家人留下一个,其余人都回去吧。”
村长是个大嗓门,他一吼,人们便赶紧照办了。不一会儿,围观的人走了许多,现场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于是,大妮便正式开始了教学,而兰花和梨花则站在一旁配合。经过这几天的实践,兰花早就学会了。
“这些红苕都是事先洗干净的,坏的烂的地方也拿刀削干净了。大家一定要记住,若是洗不干净有泥沙,或者不小心将烂的混了进去,做出来的粉条便是臭的,吃在嘴里也有泥沙感……”
见大妮母女三人开始剁红苕,便有力气大的妇人自告奋勇上前帮忙,并保证自己能将红苕剁好。
做完这些,便开始上磨磨成汁水。
总之,从切块到剁细,从上磨到装进木盆里沉淀,每一步,大妮都讲得很仔细,大伙也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有人上来帮忙。
一直忙碌到该做中饭才将全部程序和注意事项讲完。
“这盆子我就放这里了,不会拿走。大伙也帮忙看着,不要让娃往里面丢东西。”
当即就有住在这附近的村民自告奋勇,说是不吃饭也要守着,不会让人搞破坏。
就这样,过滤,清洗,沉淀,加水,再过滤……过了三天,当看见洁白如玉的红苕粉终于凝成块状后,大伙又惊讶又激动。谁能想到,经过这样简单的工序,就能把笨重不值钱的红苕变成这样呢。
接下来的程序便简单了许多,不过是拿了块干净的布将这些粉块放上去,捏成小颗粒晒干。
想了想,大妮便没有将红苕粉可以拿来勾芡什么的告诉大伙,反正她承诺的也是教大伙做粉条。她信苏润栀说的,那就是凡事能留一手的,那就留一手。
完全坦白,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有那能自己琢磨出来的,那也是人家的本事,她管不着,也不想不需要去管。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等红苕粉彻底晒干后,大妮便开始了最后一步的教学,做粉条。
晶莹粘稠的粉液,经过漏勺掉进冷水里,便成了他们早就在集市上见到过的粉条,一根一根的,一看就很有韧劲。
“这漏勺是我们在镇上定制的,一个要一百文。趁着现在还未开始做,大伙可以先去定制一两个在家放着。那家木器店好像叫鲁艺木器……”
听有人问这漏勺是在哪里买的,大妮便如实相告了。
等锅里冷却后的粉条被一根一根挂在了早就准备好的竹竿上,大妮终于松了口气。
终于教完了,教人什么的,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家家户户都十分开心,因为现在他们也学会做粉条了。特别是那些全程都参与了的家庭主妇,简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
想想也不是很难,关键是红苕什么的,自己地窖里多的是。就算是没有,直接回娘家买,也能变着法帮补一下。
“你们先回去吧,看把你给累的。我在这里守着就是了,等水滴干了,我就慢慢搬回来。”
闻言,几个离得近的妇人笑了。
“哎哟,虎子兄弟,这是心疼大妮啊?哎哟……”
“是啊,听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搞得大伙一阵哄笑,大妮也闹了个脸红。
等回到家里,大伙便各自忙开了,去镇上定制漏勺买细纱布买木盆,去竹林里砍竹子做竹竿,去地窖里捡红苕洗红苕切红苕……
简直就是全村总动员,一家都没落下。
当然,也有不开心的,那就是李铁柱家。
原本,大妮嫁过来之前,因为自家闺女的缘故,村里会做粉条的仅此一户,一年下来的,倒也赚了些银钱。
现在倒好,家家户户都会了,怎么能不郁闷。
只可惜,他们也知道这是不可挡的,他们家能做,别人自然也能做。
好在也不是其余的村子都会,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在此法子大面积传开之前,尽可能多做一些出来,拿去市场上售卖换钱。
大约半个月后,村里的第一批粉条便制出来了。对此,李虎又厚道地给大伙指了两条路,一是拿到集市上去自己卖,一斤是三十二文钱。
也可以全部拿到秀士馆去,但价格是一斤三十文。
当然,若是有门路的,也可以拿到县城里去卖,那里能卖到五十多文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