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跟狮子谈和

他们的出手,堪称无声无息。

只不过,无论怎样无声无息的出手,还是得要动的。

一动,就惊飞了苍蝇。

“金甲将军”身着铠甲藤盔,但行动依然不带声息,不过,他的“金甲拳”一出,他脸上的苍蝇就飞了起来。

然后他狂嚎了一声。

他这一声狂吼,使得一切暗算的部署,全部白费!

那象一片纸的人,本来已攻出一掌,乍听“金甲将军”的惨呼,他立即、马上、同时、当机立断的把一掌化成千百掌,护着全身,疾退三十尺!

又回到原先的地方。

他退的时候,由于太过仓促,几乎连影子都来不及跟上一般急惶。他惊魂未定,但凡他所过之处,苍蝇都一一落下地来。

他手上的浓绿之色,渐转为淡青。

一如此际他的脸色。

“金甲将军”石岗在狂呼了那一声之后,余下的事情,一Lang接一Lang、一波接一波的发生,不但石岗不知所措,就连目睹这情形的人也束手无策。

首先是石岗的眼眉,掉落了下来。

一阵清风徐来,他的胡子,还有头发,都纷纷而落。

才不过一下子,他头上的毛发都掉得光光的。

这次,蔷薇将军倒吸了一口凉气:“‘斩草除根’?”

三缸公子微笑:“有见识。”

金甲将军嘶声道:“你是怎样下的毒!”

“苍蝇。”蔷薇将军道:“他利用这些讨厌的苍蝇播毒。”

“对我而言,”三缸公子说:“这些都是讨人喜欢的苍蝇。”

金甲将军大汗涔涔而下,嘶声道:“快给我解药!”

他嘴里是嚷,但身体可再也不敢乱动。

三缸公于笑道:“你不动,这毒就不会马上攻心。‘斩草除根’是先落毛发,再断筋骨。我还有一种‘赶尽杀绝’之毒,你们要不要试试?”

金甲将军吭不了声,汗珠象他当日在沙场上指挥的兵马,蜂拥而出。那象一片纸的人叹道:“好个‘老字号’温家,果然是老字号!”

“老字号温家、霹雳堂雷家、蜀中庸门、志字辈、下三滥何家、太平门梁家、班门妙手、千术赌技沙家、金字招牌方家……”蔷薇将军道:“武林十三家,历久声名不坠,当然有他的道理。”

三缸公子笑道:“好说好说。如果不是在下眼拙,阁下应该就是‘影子将军’沙岗沙四将军吧!”

那“薄”如片纸的人道:“好眼力。我是沙岗,但我不是‘千王沙家’的人。”“你已不需要是。”三缸公子遥望着他的一双手仿佛要用一只眼监视他一只手掌才能放心似的,悠悠的道:“人练‘黑砂掌’、‘朱砂掌’、‘铁砂掌’,你却练成了‘青砂掌’,了不起。”

“没有用,就算练成了‘七色掌’又如何?”沙岗说:“我们还是不能逼近老字号温家子弟的身边!”

温约红道:“你的确够谨慎。你们两人逼近来的时候,至少有五只沾毒的苍蝇飞向你,但一只也停不到你脸上。”

沙岗苦笑道:“跟老字号的人交手,不得不谨慎一些。”

温约红道:“可是你连动都没有功,便能辨到这一点,实在不简单。”沙岗道:“你也连动都没有动,就施了毒。”

温约红道:“可是你虽怀疑有毒,却不通知你的伙伴,这点定力忒也高明。”沙岗的脸色不青不白了。

反而有点脸红。

蔷薇将军马上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在离间我们。”

他虽然说得快,但已不能阻止石岗怒视沙岗了。

温约红道:“随便你们怎么说。我看,目前你们三人中,有两人已着了毒,另一人如果不想也中毒,最好现在便退回去;‘白雪遗音’和‘斩草除根’的解药,我可以给你们,但那药物是要煎要熬的,在毒力未全解之际,你们乱动,就等于自取灭亡。至于我中的‘黑血’之毒,我自己会解。”

蔷薇将军沉吟道:“听来,你的建议是我仍目前最好的选择。”

“除此以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三缸公子道:“除非你们要死、想死。”蔷薇将军忽然问:“死的滋味却不知是什么样?”

三缸公子一楞:“你问我,我问谁?我又汉死过,怎么知道!”

“你现在虽然还没死,”蔷薇将军诡笑道:“不过,很快就会领略个中滋味了。”三缸公子沉着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蔷薇将军把他的扫刀逆风一转,呼的一声,远处如镜的水波即生一道刀痕。“因为我要杀了你!”

“不可妄动。”石岗情急地说,“你中了毒,我也中了毒,老字号的毒可不是好玩的。”

“的确一点也不好玩。”蔷薇将军笑嘻嘻的说,“只不过,你没有中毒,我也没有中毒。”

他笑着指向温约红:“你别忘了,我们这位‘老字号’的三缸公子,是‘活字号’的人物,只会解毒,不会施毒就算会施毒吧,也不够毒!”

他哈哈大笑:“在江湖上,你对敌人不够毒,便是对自己毒!你错了,你想兵不刃血,把我们骗回去,却忘了你自己是在和狮子谈和!”

温约红没有再说话。

他疾退。

冷血和小刀从屋里望过去,知道他想要设法退入屋里来。

他要退入“**”里做什么?

(拒门迎敌?)(先解冷血和小刀身上之毒?)。

温约红的意图已无法得悉,因为他根本退不进去。

蔷薇将军已出了手。

于春童使的是扫刀。

大扫刀。

他的扫刀一起,远远宁谧的水面,便响起波涛之声。

他的刀法冷血领赂过,那是“变生不测,大斩大杀”。

可是,现在,蔷薇将军既不斩,也不杀。

他的刀势完全变了:不斩不杀,只割只引。

割是伤人。

引是诱人的力量。

这两种刀法都旨不在杀人,但却比杀人更具有杀伤力:一,温约红已着了“黑血”之毒,不能见血,一旦见血,就会完全失去战斗的能力;于春童要他伤,无疑是要他死。二,引的力量不是要人伤,也不是要人死,而是要人完全臣服在他的刀下。对一个有骨气的汉子来说,这比死比伤更难以忍受!

温约红拔剑。

剑不在他背后。

他的腰畔也没有剑。

他举起了酒埕子,喝了一口酒,自酒埕里拔出了剑。

剑清清,剑亮亮。剑丽而夺目。

剑似已在酒坛子里昏醉了八百年,而今一旦出世,立即就以不世之姿,象一场天长地久苦待海枯石烂的惊艳!

好一把剑!

这样一招惊艳的剑,遇上这样一柄诡秘的刀。

两人在月下交手。

刀割引。

剑刺。

刀胜还是剑胜?

剑强还是刀厉?

冷月下,金甲将军和影子将军都没有动手,他们是怕动手就会引动身上的毒?还是怕三缸公子会施毒?或者是,他们根本不相信蔷薇将军的话?

冷血看见使剑的把使刀的,从大门前面逼到左边。不一会,使刀的又把使剑的退回门前。小刀看见蔷薇将军把三缸公子从门前逼到右方,不久,三缸公子又奋力把蔷薇将军遏回门前。他们激战得就象是一对热恋的情侣,难舍难分、倏起倏伏、屡分屡合、抵死缠绵。两人武功,本来旗鼓相当。

但有一事显然不相当。

蔷薇将军不怕受伤。

三缸公子不能受伤。

当一个人不能受伤的时候,只有死,正如一个人不能败的时候,便决难取胜。不怕衰的人,往往胜得漂亮。

衰得起的人,才能赢得起。

敢于面对失败的人,无所谓失败。

勇于奋战的人,反而常能不死于战争。

“你们难道还没看出来吗?”蔷薇将军挥动扫刀,大割大引,已把三缸公子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他根本放不了毒,也无毒可放,他只是中了毒!”

他是叫两名伙伴帮手。

金甲将军抚脸道:“可是,我总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影子将军环臂道:“反正,你一个人也收拾得了他。”

他们显然还是不愿意出手。

他们显然对三缸公子仍有顾忌。

影子将军还说:“他还有一埕子的酒,谁都知道‘三绝公子’的酒是‘干不得’的。”金甲将军跨步并说:“且让我先救回小姐,这才是当务之急。”

他走向“**”。

这一来,要比向温约红出手更绝!

小刀已失去抵抗力。

温约红怎能让几近**的小刀落在金甲将军的手里?

所以他急。

高手相搏,首忌是“急”。

急不得。

这一急,换来一抹血红。

温约红受伤了!

着了“黑血”之毒,是万万不能见血的。一旦流血,力量也会跟着血汩汩的流出去了。蔷薇将军割中了三缸公子一刀。

他同时把刀劲一回,把温约红引飞出去。

接着下来,他一刀斫去。

割下了金甲将军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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