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又是这条狭长的甬道,她左右望了望,看不见尽头。

手稍稍使了力,“吱呀”一声,朱红色的大门被推开。

这个院子很大却也很静,院中种满了牡丹,白的纯洁,红的惊艳。牡丹?她暗忖,这是富贵之花,花大色艳,雍容华贵,馥郁芬芳。

她慢慢走着,习惯性地来到一处偏殿,昏暗的宫灯之下,一个身着幽兰华服的宫廷女子千娇百媚,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只那气质便可倾倒众生。只是那并不是牡丹特有的富丽端庄,而是玫瑰所蕴含的妖娆妩媚。

又是她?

见到她很多次了。

“你……是谁?”她问。

还是没有回应,她舒了口气,壮着胆子向女子走去,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就快靠近了,就快看到她的容貌,就快了。

“回……来……回……来……”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先是让她猛的一惊,接着便如鬼魅般缠绕着她,她头痛欲裂,双手捂住耳朵,还是很难受,她痛苦地呻吟,怎么会这样?

“啊……不!”尖叫一声,苏玳猛地坐起,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手机闹铃,真被吓死了。

抹了抹额际的汗珠,瞟一眼时间,早上七点整。

一定又是可恶的阿月偷偷将她的闹铃换成这种怪异的声音,不禁低声咒骂一句。

这是第几次了呢?苏玳又缓缓躺下,静静地想着。

她有点模糊的印象,其实在她三岁之前,她的生活中有朱红色的大门,有狭长的甬道,有一个美丽的女子给她唱动听的歌曲哄她入睡,一切都和梦境中一样。不同的是,那院子中并没有大片的牡丹。

还有一个月白长袍的英挺男子,总是对她们温柔浅笑。

那是满满的幸福。

后来的一场大火,一些模糊的记忆这些年来一直若隐若现。那夜火光冲天,有一紫衣男子强行将那美丽女子拉至自己身边,那哭喊声那哀嚎声,撕心裂肺。而自己却被一圈淡淡的白光包围,当她再次醒来时,是和很多兄弟姐妹住在一起,再长大一点才知道,那地方叫做“孤儿院”。

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觉得,那场大火后,生存的环境变了。

直到最近,那些往昔熟悉的一切又浮于脑海,不过却只是存在于梦中。

她又习惯性地摸了下脖子上的玉坠,小小的羊脂白玉,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苏玳,无疑她是美的,她的美不是妩媚妖娆的那种,而是出尘脱俗,仿若不食人间烟火,还蕴含着一种淡淡的、与身俱来的贵族气质。

美丽聪慧,却不冷傲孤僻。

相反,她灵动跳脱,宜静宜动。

“喂,阿月,你在哪儿呢?”

“唔,阿玳,呃不……苏玳,好苏玳,那个,这个……”电话的那头支支吾吾,半天道不出一句话。

“又和他在一起了?”她娇嗔,“我就知道!真没出息,那……现在不要我陪你了吧?”虽是反问却说的肯定。

“嘿嘿……不用了不用了……”阿月讨好似的说,“阿玳……”

“不许叫我阿玳!”她讨厌别人这么叫她,阿玳和阿呆谐音,难听死了。

“是是是……那个,你去市博物馆看看吧,里面有你喜欢的历史文物,包你看到叹为观止哦……”阿月拖着长长的尾音,说得苏玳好奇心大增。

“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她问。

“先卖个关子,去看看就知道啦……啊……先挂了先挂了……”

“喂……阿月,阿……”还没说完,对方就撂了电话,她不满地皱了皱秀眉。

市博物馆里珍藏了很多具有历史价值的文物,她对历史文物颇有那么点兴趣,没事就喜欢去博物馆溜圈子,只是这一遍又一遍地看,就那么些,也乏味,于是很久没去了。

阿月的话让她来了点兴致。

虽是周末,博物馆里依旧冷清,稀疏的几个人也只是年过半百的老者,除了她,没再看到一个年轻人。

把博物馆逛了一圈,还是以前那几样,没什么新奇的,有点失落地低下头。

再次抬眸时眼角一扫,咦?

那是?

一个通体釉黄的女兵俑,说不尽的英姿飒爽,其中又透着些许温婉娴静的气质,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两种不同的气质可以这么好的结合。

慢慢走近,靠得越近越感觉呼吸快要停滞了一般,这女子?

活脱脱的就是她!!也就十八岁的年纪。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这就是阿月所卖的关子吗?这是怎么回事?

“吸……呼……”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

当她再去细细看时,女兵俑前面有个牌子,上面写着“贞观二年”,指的应该是烧制的时间。贞观时期的?可有些年头了。

越细看越觉得心脏跳得厉害,仿佛瞬间有那么一股吸力,将她吸向那女兵俑,她越用力抵抗,那吸力越大。她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触碰那兵俑,一抹冰凉之感即刻萦绕于她的指尖,透过身体的血液,又直接传入心脏,凉的痛彻心扉。

好痛苦,怎么会这样?

“玳儿……我会一直等你回来。”身后响起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他说,“我会一直等你。”

她转不了身,看不见,只听得那男子的声音,低沉中略带点磁性,很是动听。

“你……是谁?”她恼道,“究竟……怎么……回事?”明显感觉体力不支,说话也是断断续续。

那男子没做声,苏玳觉得身体要被熔化了一般,仿佛是要将身体熔成水注入那兵俑。

“啊……不……”周身被淡黄光圈包围,渐渐地,她失去了意识。

身后的男子,墨黑的眸子中点点光泽,嘴角微咧,扯出浅浅笑容,含的却是说不尽道不明的哀伤与悲痛。

这一觉似乎睡得很沉,连带着身体也是沉沉的,头也是沉沉的,好久没这么畅快的睡过了,真是舒服啊。

忽的感觉鼻尖有点酥痒,有点受不了,她以为又是阿月在逗她起床,翻了个身说,“别闹!”

酥痒的感觉还是一阵一阵地袭来,顺带着几声挑逗地轻笑。

哎呦,她快受不了那酥麻的感觉了,索性睁开眼。

或许是觉睡得太沉,眼睁得过猛,又或许是天气太过燥热,阳光太过刺眼,总之睁开眼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再次闭上,缓了一会儿。

咦?不对!

再次睁开,这一次没有了第一次那种不适应的感觉了,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拿着一支狗尾巴草,笑眯眯地看着她。

那小女孩着了身翠绿色的衣裙,用两根绿色的丝带在头顶两边各梳了个辫子,两根细长的辫子一荡一荡的,恰是俏皮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