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宵禁

一听到“夜市”二字,秦悦心上便有了几分向往。她自幼养在皇城,全然不知夜市是何模样。况且北齐宵禁制度严格,根本没有夜市。

自从来到连江城,她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被燕桓养在内府,只是有一回夜里,燕桓带着她出去看海。彼时她沉浸在管宁姐姐去世的悲痛中,又怎会将心思放在灯火通明的夜市上?

如此看来,燕桓将她安顿在连江府衙,倒是件值得庆贺之事,至少日后,她可以自由出入府衙、深入市井,好好感受一番南楚之境的繁华。

“夜市在何处?”秦悦好奇道:“可是我们白日里所过的街市,到了夜晚,便……”

“乃是背街之巷,沿河摆摊的夜市。”赵辛道:“临海之城耕地不足,有以其他技艺为生者。也有些百姓,白日里以种田、捕鱼、纺织为生,入了夜还有些以物易物的想法。”

秦悦听罢,却是越发期待。齐国地处严寒北境,也面临着耕地面积不足的困扰,除了富贵之家,谷物与蔬菜供应十分匮乏。不过她从前在宫中锦衣玉食,自是不知粮食的得来不易,直到藏匿流亡之时才知道民间疾苦。

待二人下了马车,秦悦很快便明白了赵辛那句“有以其他技艺为生者”的意思。但见蜿蜒的白水河上,有几艘大大小小、灯火如白昼一般的船只缓缓行进。隐约可闻其上的丝竹弹唱之声,还有男女着了戏服,似是在为贵人表演助兴。

北齐女子养于深闺,纵是有些弹唱技艺,断然不能这般抛头露面。而北齐气候寒冷,耕地稀缺,每年的赋税便成了百姓的沉重负担。如遇太平之年便也罢了,若是狼烟四起,简直教百姓没了活路。

赵辛见她看得双目发直,却是问道:“这些是环城夜游的商船,要不要登船一览夜景?”

秦悦连忙摇头,“你知道我晕得厉害,莫说环城夜游,便是坐上一会儿也浑身不自在。”

赵辛便引着她沿河而行,白水河边以半人多高的石柱围起,犹如长蛇一般。商贩的摊位一个挨着一个,倒是井然有序。

秦悦夜里也未出过门,从不知夜市有这样多的人。起初二人并肩行,无奈行人太多,摩肩接踵,赵辛索性挡在她身前道:“你跟着我,莫要跟丢了。”

秦悦“哦”了一声,赵辛很高,她跟在他身后,自然避开了一番拥挤,只不过视野便窄了许多。

赵辛走了几步,只觉阿吾在身后扯他的袖子。他回头,却见她正目不转睛地街边炙烤肉串的摊贩,馋得都要流口水了。

赵辛不由想起,阿吾自幼生活在北齐。听闻齐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北齐军队在天寒地冻之时,可以掘地为灶,将去了毛的兽肉,用剑串起来,尽数架在火上熏烤。而楚人的吃法则文雅得多,清蒸,红烧,炖汤,可谓色香味俱全。

赵辛对着那摊贩研究了一番,但见其上烟雾缭绕,他不确定道:“你当真要吃这个?”

秦悦点点头,眼睛已经落在肉串之上,再也挪不开了。

赵辛心道,既然她喜欢,便教她吃上一串。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见阿吾伸出双手,张开十指道:“十串!”

赵辛震惊……

“好嘞!”炙烤肉串的男子眉开眼笑,秦悦见他身形高大,面容刚正,不似楚人样貌。

她不由疑惑,“老板不是楚人?”

那男子闻言笑道:“小本买卖,当不得一声老板。我原来是金川人,因着齐楚连年征战,没了活路,这才来了连江城谋生。”

“金川?”秦悦疑惑道:“金川富庶,怎么还会落得流离失所?”

那男子道:“金川富庶,钱银却也未落入百姓手中。战事一起就要征兵,家中老小无人照看,战事结束又要征税,家中良田无人耕种。哪里来的活路?”

秦悦若有所思,还欲再问,赵辛便抬步挡在她面前,左手接过肉串,右手付了铜钱,而后对她道:“我们走。”

秦悦看得出,兴许是燕桓有嘱托,赵辛并不愿她与旁人过多接触。

“公子、夫人慢走!”那男子笑道。

秦悦走了两步,忽然回头,“我未曾绾发,哪里来的夫人!”

那男子却是笑得爽朗,“姑娘息怒。”

赵辛闻言也不搭理,却是兀自吃了一串炙烤牛肉。

秦悦的眼睛睁得老大,“你方才明明还嫌弃我吃这些,怎么跟我抢!”

赵辛笑道:“钱是我付的。”说罢分了五串给她,却将剩余的尽数吃掉。

秦悦只觉气不打一处来,她要吃什么,赵辛便跟她抢什么,譬如她看上一只美貌软糯的梅花糕,还未来得及下口,他便用小勺挖了一块,含入口中。

秦悦当即想用梅花糕砸他一脸,可是她也知道种粮艰辛,食物可贵,到底是忍气吞声,将那残缺不美之物食尽了。

一路走来,路上的小食被她尝尽,倒是比平日里吃得更多。及至夜市尽头,秦悦已经觉得腹中饱满,再食不下半分,可是偏偏有一处摊贩,摆着各式水果、花瓣煮泡而成的香饮子。

赵辛见她频频舔着嘴角,不由笑了。她偏爱炙烤之物与软糯甜点,或是辛辣入味,或是甘甜腻人,久而久之不渴才怪。但见她平素对食物也不挑剔,原是山珍海味见得多了,竟是对街边摊贩感兴趣得很。

她小舌一勾,唇上的色泽便又红润了三分。隐约可见两排白且细致的贝齿,嵌在蚌肉般娇软的小口之中,毫无防备地显露出一□□人的缝隙。

赵辛看了一会,收回了视线,“吃了这样多,还要喝水?”

秦悦点头,却是心道:我不信你连喝水都要抢了第一口。

那小贩用竹筒盛了一盏香汤,秦悦便不由自主睁大了眼,但见赵辛捧了香汤昂首,有几片花瓣顺着轻盈汤饮落入他口中。他倒是不曾挨着那竹筒,可还是抢了她的食!

秦悦愤愤地看着他,却见他向那小贩讨了一根芦苇杆,放入竹筒之中,然后递给她道:“不烫,可以徐徐啜饮。”

他竟还是装作为了她好的模样?秦悦接过竹筒道:“那我还得谢谢你?”

“不必。”赵辛说罢,便见阿吾轻轻抿唇,叼着芦苇杆吸食了一口,而后眸光一亮,却是笑了,“很甜。”

待到走尽夜市,秦悦只觉腹中有些不适,如厕的愿望空前强烈。方才实在是吃得多了,她也不好教赵辛等在外面。只得顾盼左右道:“你帮我买半斤糖炒栗子,我,我……”

赵辛见她的目光频频向女厕瞟去,大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爽快道:“好。”

秦悦一阵小跑,却见女厕之外坐了一人。

谁能知道茅厕门口还有个算命的!

“姑娘且慢!”那算命人忽然道:“先来此处求一支签吧。”

秦悦笑道:“多谢好意。”却是头也不回地绕过他。

算命人又道:“姑娘且慢!若是求得一签,我便送你厕纸一沓。”

幸得四下无人,秦悦红了脸无人看见,没有厕纸这种事情,果然是难以启齿……

她尴尬地抽了一支,但见其上写着:

朝为堂前龛,魂落翠华山;

玉珏成双对,华表不可瞻。

但听那算命人道:“此等姻缘……”

回府路上,秦悦仍然有些云里雾里。待她想要解签之时,那算命人却是捋着胡子道:“下月初九,老夫再为姑娘解签。”

算命人说这是姻缘,秦悦翻来覆去也未看懂姻缘何在。

赵辛剥了一颗温热的栗子给她,“夜市无趣,不开心?”

秦悦摇头,“很有趣,只是我困乏了。”

她在外玩耍了一天,自是累了。远远传来更夫报时打更的声音,原来已过了二更,此时回去,确实有些晚了。

赵辛便又吩咐车夫加快了速度,及至府衙,也是悄悄绕到了后门而入,但见内室灯火辉煌,燕桓定是在等她。

秦悦刚要走,便听赵辛道:“一会儿见了殿下,随机应变,不要忤逆他。”

秦悦点头,毕竟赵辛更为了解燕桓,她初次出府,便欢喜地忘了时间,自是要乖巧地顺了殿下的气,以免他日后不准她再出去。谁教她还有一支签没解呢!

秦悦缓缓推门,只见燕桓正坐在案前读书,听到她进来也未曾抬头。

秦悦净了手,又对着镜子自查了一番,见脸上,身上并无偷吃小食的痕迹,这才软软地唤了一声,“殿下。”

燕桓放下书本,闭着双目靠在长椅之上,“过来。”

秦悦见他面露疲倦之色,知趣地轻舒十指,钻入他的发丝之中,“殿下累了?”

“哪里比得上阿吾累?”他缓缓舒了一口气,“忙到夜不归宿。”

果真是恼她了!他这般小心眼,倒是惹得秦悦笑出声来,“殿下在等我,阿吾哪敢夜不归宿?”

他轻轻睁眼,却她也正低头看他,大且明亮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见了本王很高兴?”燕桓问。

“嗯。”她柔声道:“殿下白日里与几位大人议事,我从天亮等到天黑,院里的鸟儿去了又回,也未见到殿下回来,这才出府而去。”

“待我入了街市才知道,南楚与北齐大不相同,竟是有连绵不绝的夜市。索性挨个摊贩考察停留了一番,所以回来晚了。”秦悦素来擅长做小伏低,知道燕桓最喜欢她乖巧听话的模样,倒是越发漫无边际地胡说八道,“但见夜市繁华,秩序井然,来往之人不绝,叫卖声声入耳。我心想,这便是殿下垂拱而治的成果吧!”

燕桓听罢,却是笑道:“夜市非连江城独有,明城夜市最为繁华。”

秦悦看着他紧绷着的神情缓缓放松,心上的大石也终于落地。

“阿吾在摊贩考察停留,都考察了些什么?”他又问。

秦悦笑道:“哪家的小食美味,哪家的伙计麻利,我都亲自考察过了!”

哪知燕桓忽然起身,反手捉了她的手腕,往怀中一带,蹙眉道:“外面的东西怎敢乱吃?你难道忘了中毒难消,浑身疹子的模样?”

秦悦听罢,却是神色一颤。难怪赵辛每次都抢在她前面吃第一口,每每抢食之后还要点评一番。他看似处处欺辱她,实则是处处维护她的。

她不由想起当日听到管宁姐姐离世的噩耗,自己哭得险些晕厥过去,第二日,赵辛却握着两只煮熟的鸡子给她敷眼。

就连在星辰别院,最尴尬狼狈的时刻,也是他在帮她,可是她却处处给他不痛快,她实在是对不住赵辛。

“是我不懂事,教殿下担心了。”秦悦低头,沉默了一会。

燕桓只见阿吾的神色瞬息万变,犹豫了许久,却是难为情道:“我吃的每一样食物,赵辛都尝过。”

“赵辛智谋与武艺俱佳,却被你当作试菜的宦官般对待?”燕桓似笑非笑。

秦悦“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看出来了,殿下舍不得赵辛!”

“本王还不是舍了他,只为给你做个小小的护院?”燕桓捧着她的脸,声音低沉动人,“阿吾,我舍不得的是你。”

“殿下。”秦悦不由捏住他的衣襟,软软地开了口,“我也一样。”

她乖巧的模样,果然最得他喜爱。只见她轻轻闭了眼,却是等着家主的亲吻和爱怜。燕桓不由低头覆上她的唇瓣,汲取其中的一方清香甘露,似是花香,又似瓜果香。

他流连了一会,问道:“吃了什么,这般诱人?”

“夜市里的香饮子。”秦悦道:“若是殿下喜欢,我改日再……”

“本王独喜饮你口中这一盏。”燕桓盯着她的眉眼,手指却扣在她的腰间,顺着锦带轻轻一拉。

“阿吾,我想你了。”

也不是第一回同他亲密,可是当他将她放在榻上的一瞬间,秦悦仍是紧张得厉害,她不由攀住他的颈项,声音颤抖着,“殿下,我害怕。”

“我会慢慢的,不会痛。”他埋首在她身前,大力吮出声来,等到啃咬了一会儿,却是问道:“今日没有饮牛乳?”

秦悦想了一会儿,回来的太晚,忘记喝了。但是她腹中满满食物,哪里还饮得下牛乳。她忽然挣扎着起身,却被他按在怀了,“怎么了?”

“我还没有洗漱。”秦悦知道燕桓平素最爱干净,便是此时,她也能闻到他身上澡豆的香味。

“可是牛乳,实在饮不下了。”秦悦慌忙道。

燕桓抱着她小小的身子,“那便不喝了,澡也不洗了,否则头发哪里干得了?”

他还以为是怎样的大事,竟是吓得她从床榻上翻身而起。他平素究竟是对她有多严厉,多苛刻?竟教她事事这般顺从乖巧,乖巧到令他自己也看不下去。

若是因此掩盖了她的真性情,他亦是心上不痛快,“若是有不想做的事,告诉我便好,莫要自己一人受着。”

“真的?”秦悦当即兴奋了起开,“那今晚……能不能……不要?”

“理由?”燕桓挑眉,她的反应倒是快得很。

秦悦的双手握住他的左手,轻轻带到她的下腹,撒娇道:“一时没有忍住,吃多了。殿下放过我吧,免得阿吾一会儿哭闹不从,坏了殿下的兴致。”

燕桓只见往日平滑的小腹,果真隆起了一座小丘,他有些想笑,却是严肃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教你一个贵女吃成这般模样?”

说起那夜市美食,秦悦的眼睛又亮了亮,可是碍于燕桓在侧,只得道:“若是殿下能与我扮成平常百姓,一起去看看该有多好。”

燕桓没有说话,却是将她的寂寥神情尽收眼底。他自今日一早便忙于政事,下午去巡查海防,天黑了还在议事,的确挤不出一点时间陪她。

再看她吃得圆鼓鼓的模样,燕桓反倒生出几分心疼来。他扯过衣衫披在她身上,继而将大掌盖在她腹部缓缓抚动。

原来他是在给她消食啊!秦悦眯着眸子轻轻躺在他怀中,小手却不安分地伸向了他,不偏不倚,恰好弹了一下斗志昂扬的小燕桓。

“阿吾在做什么?”他的气息骤然收紧。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她仰面看他,再无从前对他的种种抵触。她的眼波儿含着笑,他看着看着,便是觉得哪里都看不够。

他的小阿吾,竟是学坏了。

秦悦半眯着眸子,仰面躺在燕桓怀里,如饱食之后的小兽般哼哼了几声。他的掌心宽厚温热,五指微微分开,贴着她身子轻轻划圈儿。不过几个来回,她便要舒服得昏昏欲睡。

燕桓低头,见她已是半梦半醒之态,偶尔抚弄得舒畅了,便微张着小嘴儿唤上一声,他不过是给她消消食,看她的模样……倒似是一派享受?

燕桓不由想起,他在翠华山狩猎之时,带回了尚未睁眼的小白虎,起名阿吾。

它最喜欢在吃饱之后蹭入他怀中,仰面而躺,四只爪子微微蜷缩,一双虎目却是满满地落在他脸上,等待他的抚摸。他便会轻轻梳理它的毛发,引得它一番撒娇。

眼前娇俏的小人儿,竟是与幼年的小虎一般模样。燕桓这样想着,便将手掌移至她胸前,轻轻撩拨那一方白皙的肌肤。

燕桓心道,当日一时兴起,抱了娇软幼虎于塌前,爱之宠之,也不过是闲时消遣。事到如今,却是被同样娇软的小东西摄了魂魄,竟是连议事之时也心猿意马,脑子里满满都是她,放不下,离不得。

秦悦正要睡去,迷迷糊糊被人覆住了身子。想也不用想,除了庆元王殿下还能有谁?方才不是已经伺候过他了,怎么还是这般吃不够的模样?

“殿下已经污了阿吾的手……还要做什么?”她困得睁不开眼,双臂却不由自主环住他的窄腰,双腿纠缠迎合,任他动作。

唯有一张小嘴硬得很,小声咕哝道:“殿下又骗人。”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他贴着她的耳朵轻笑。

这一回,他并没有骗她,待她做好包容接纳的准备,他才徐徐而入,温柔往复,未曾教她觉察到痛……只是到了后来,他策马扬鞭似的激烈速度,却是将她从梦中彻底唤醒,连带着未消的积食也不知去了哪里。

唯有一声声含娇带羞的喘息,飘散在夜里。

被他这样一番胡闹,已近子时。秦悦裹着锦被红了眼眶。看着他一件一件地穿好衣裳,她却是委屈道:“便是恩客也知道说上几句温存的话……”

素来养在深闺的阿吾,怎么会说出这般如市井妓子一般的孟浪之语。

“哪里学来浑话?”他质问。

“不是那些话本上写的么?”她不依不饶。

燕桓低笑,却是回身抱住了她。

当日为了教她懂得男欢女爱之妙,故意给她看了满满一柜的秘戏图,还顺手扔了两部话本进去。不过究竟是什么内容,他也记不得了。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从前身边身边没有女子,闲暇之时也会看上几本上不得台面、却无伤大雅的话本,夜深人静,难免一番自渎以解躁郁。

彼时他在宫中,也无意间撞破过宫女侍卫私通的丑态,甚至隐约觉得,男女若是只图肉体欢愉,交(屏蔽点)媾一处甚是肮脏。这几年,他见多了各式女子满是利欲熏心的眼神,更加排斥床笫之事。

可是从何时开始,他对阿吾竟也存了这样的心思?他手里有血,他杀人如麻,他曾想过将她的手也染上鲜血,可是她虽然聪颖,却不懂憎恨,不屑心计。若论心思狠戾,她实在差太远。

他的小阿吾,从前被父母保护的何其单纯?而今这国宝一般的小人儿在他怀中,他怎能不好好将她捧着?

他的衣衫寒凉,冰得秦悦直哆嗦。

“我怕看到你这副模样,便更加挪不开脚。”他摸了摸她的长发,“府里人多眼杂,我不能再带你回去。这里入夜清净,我又不能留下陪你。”

秦悦知道他的难处,却是重新缩回锦被中,不忍看他,“殿下快些走吧,或许我明日一早起来,就能看到你了。”

她很懂事,懂事到他不忍回头。待燕桓终于离去,秦悦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从前有多么害怕和他同榻而眠,如今就有多想在他身边。

孤枕难眠,秦悦还是沐浴了一番,而后教玲珑捧了牛乳,趁热饮了。端起杯盏的时候,她看到粉色指甲上长出来的半截,便又想到他身上纵横交错的抓伤,不由自主地心疼起来。

她将指甲修剪地整整齐齐,这才安心入睡。她迷迷糊糊地想:燕桓,你或许不知道,你从前强迫我做的那些事情,已经成为烙在我心上的习惯。

睡梦之中翻来覆去满是各色美食,秦悦只觉自己漫步其间,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脑海之中唯有那根奇怪的、被她只看了一遍就匆忙扔掉的竹签:朝为堂前龛,魂落翠华山;玉珏成双对,华表不可瞻。

她能读懂的唯有翠华山,在她的记忆中,阿吾死后便藏于翠华山,可是那算命人又为何说是姻缘?

夜里极静,唯有那人的声音格外清晰:四月初九记得来解签呐!

整整一夜便在神思恍惚中睡去,待次日睁了眼,秦悦却于明亮的日光下看到了案上的一沓文书。他应该已在正堂处理公务了罢?

秦悦连忙起身,待用了早膳,便翻看起那些文书来,但见大都是平常事物,并无特别。

早会之时,诸位官员因田赋还是户赋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田赋乃国家之本,即以土地征收赋税;户赋则按照人口征税,且所得钱银直接作为庆元王府的收益。

连江城是不足十万石的小城,两种制度并行,本就加重了百姓负担,更别提正赋以外的各种苛捐杂税。

属臣大抵分为两派,一是提倡细化赋税,交足正赋之后,还需大量留作城中自用。而另一派主张轻徭薄赋,尽量减免不必要的赋税,给百姓喘息之机。

两方说的似乎都有道理,可是燕桓仍旧是剑眉不舒的模样,右手搭在膝盖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落于其上。

周闯立于殿下身后,他知道每当殿下无聊、烦躁至极的时候,才会不停地以指尖敲打膝盖。

因着近日海防紧张,赵连也同意征税以增加军备。然而胡英却是反对,说赋税过重,非但不能提高军民士气,反而会导致军心涣散。

燕桓听两方辩论了一会儿,恰好看到赵辛将批改完的文书放在一旁。他不由看了周闯一眼,“将赋税改革的那份文书挑出来给我。”

他一直有一个想法,却碍于从前未能掌握连江城的实权,无法得以实施,年前回京述职之时,与齐赢一番畅谈,亦颇有感触。

周边诸国皆以农业为本,田赋占了国库税收的八成以上。而在梁国边境之城,依托各国贸易,商业税的比例却远高于农业。

连江城本就不宜种植,反倒是临河沿海,贸易不绝,是否能够提高商业税的比例,降低田赋,从而真正做到藏富于民?

待周闯递上文书,燕桓一边听着属臣争论不休,一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她的字倒是愈发像他了……

燕桓再也没有心思听着喋喋不休的争论,他现在只想将她揉进怀里,好好亲亲她,然后再问她:阿吾是本王肚子里的蛔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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