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隽、言笑酬、孙游者三人仅一日后就脱困,这点是泽生帮或藏真心事前都没法设想到的。
这个状况要如何利用,却是摆在三人面前的一大课题。
秦隽虽然对其他两人放下解脱后便“无可不为”的豪言,他自己却也头疼接下来该怎么做。
言笑酬道:“我们贸然化明为暗,说不定会给藏姑娘、夏兄那边造成麻烦,一旦泽生帮有所察觉,以那位张帮主的智慧说不定会想以快打慢,先对付那边。”
言笑酬的假设确实是最危险的局面,他自然不知道张泽生因为藏真心等人的行动产生警觉后已做出类似的布置,但是他从自己这边如何最难受的前提思考,才能得出这个结论。
一方被限这个局面是张泽生所利用的,如果张泽生趁机反限另外一边,到头来就算秦隽三人脱困对张泽生来说并无不同。
张泽生、藏真心、裘非常、秦隽四方面的人都有不能擅动的顾虑,一旦这层顾虑背后的危机不能大过铤而走险的必要,这个僵局立刻就会被打破。
好比棋局上打劫,三处都有劫争之时,就要看棋局其他方面的形势是否可以高过让出这一劫。
张泽生一方的顾虑是藏真心背后雷子辰在城外以树上开花之计做出的假象,这点秦隽等人也尚不知情。
但是秦隽和言笑酬都知道藏真心别无其他援手,无论她是以何原因做出这个僵局,她这方面背后的根基都是一捅就破,最为脆弱。
这层窗户纸,秦隽和言笑酬就没有足够的信息能让他们安心捅破了,这就是他们这边的顾虑。
秦隽大感头痛,习惯性地想念起陈至:“要是我老弟在此就好了,他一定知道怎样的做法才是此时最好的做法。他偏偏只差了老孙这样的莽人来帮,莫名其妙!”
言笑酬闻言摸着自己的大鼻子一笑:“哈,陈兄弟曾经和你吵的时候说你不明白他向来是挑多重的担子,现在你开始认识到了。”
秦隽眉头一皱:“正烦着呢,你别酸我,莫名其妙!”
“三悟心猿”孙游者语气一贯冷漠超然,说出的话也一样不入流:“你先把酸老孙我的话收回,老孙我如此聪明伶俐神机妙算,怎算得上是莽人。”
秦隽一笑,讽道:“神机妙算……咧,要不然你出个主意让我们看看你要怎么打破僵局。”
孙游者悠然道:“欸~此刻秦兄弟你肯出钱,老孙我怎能抢你风头,当然是给你机会出个妙计表现一番。”
秦隽差点一个白眼给他翻过去,叱道:“有招就有招,没招说没招!!故作聪明,莫名其妙!!”
孙游者被激也是一袭冷漠超然语气,道:“谁说老孙我没招……这便有很多招,比如老孙我这杆‘定海’。”
秦隽一愣:“然后呢?”
孙游者一亮泛着银光的浑铁枪,道:“接下来,还是‘定海’。”
秦隽嘴角一抽:“讲具体。”
孙游者把枪往身前一竖,慷慨道:“要问具体,也还是‘定海’!”
“总之你主张直接打就是了,莫名其妙!!”秦隽这下真的给他把白眼翻了过去。
言笑酬摸着鼻子若有所思,这会儿才道:“……老孙这话话糙理也糙,不过也许正是糙的时候。
说不定……真的是这样比较快。”
“此话怎讲?”
言笑酬中指和食指扶在自己那只大鼻子上,思路却越来越清晰:“这话要分两边来说比较好明白。
首先那位周司法椽的做法是私放了我们做出太守这边的混乱,我们可以初步判断是太守这边有什么问题,不过庐江太守于揭这人性格暗弱没有主见,他的问题多半来自外力。
这股外力……与朝廷多少有涉才能潜伏在于揭身边,让周司法椽感到其有利用于揭搞事的威胁。
符合这个情形的,我想了又想,陈兄弟曾经给我们分析过潘籍利用裘非常之后因他志不在祸乱本身很快便会弃之,说不定这一方是裘非常、南宫妙霖这一边。
如此一来,周司法椽定是看出了这些人有意对于揭底下庐江郡府兵来一手鸠占鹊巢,认定于揭性格和能力不能相抗,才私放了我们。
我们一走,于揭却在此时尚平安无事。周司法椽自己虽背上私纵人犯之罪,裘非常不能直接对于揭下手,把罪过推到我们身上,反而会推迟对于揭动手,直到形势所迫或者找到更合适的理由。”
秦隽觉得有理:“这么一说,那位姓周的司法椽反而是因为他能力就在这,所以才放了我们以求于揭更可能平安的机会?
这个人倒是有情有义嘛。”
言笑酬点点头:“周司法椽和于太守也算朝中同僚,如他不念这一点同僚情义,就该静观其变,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对他才最安全。
正因为他觉得自己不能说服于揭相信自己的想法,所以才一走了之,对于揭做出这么一层聊胜于无的保护,才算仁至义尽。
这事说回这局面上来,就是裘非常也好,其他人也罢,想在庐江太守身上动手这一方肯定不会比我们直接动手快。
再来另外一面,张泽生的设想是我们受限被困才好跟藏姑娘谈条件,他意在‘闭眼太岁’,虽然不知为何藏姑娘用了什么手段让他没有直接对藏姑娘等人凭借‘井中人’的武力限住两方来钓‘闭眼太岁’,他必然有层我们不知道的顾虑。
我们此时已经脱困,这个情况一旦张泽生得知,他必然以为自己手中毫无筹码便是在玩火,势必要对藏姑娘等人马上动手。
而我们要以快打快,就是直接先找上门去,硬碰那名藏姑娘提过的井中怪人,只希望那人实力也就只有岭掌门左右,没有达到法却形那个级数,我们就有机会缠斗住这人的时候分出一人擒下张泽生。
到时候,是我们主动。
这样,就真要看老孙他是否真如他吹的那般武功高强。”
孙游者马上抗议,不是对计划,而是对言笑酬语中的怀疑态度:“老孙我可不是在吹,你们那个‘闭眼太岁’实力只怕也……稍逊我一筹。”
其实孙游者想到他所见陈至最后一次的表现,并不觉得陈至施展“证极刑自刑”时就比自己要弱,只是大话早就说出,怎么也不能人前认账。
秦隽听完言笑酬的分析,也觉得可行:“好,事不宜迟,大鼻子你前几天就已经摸清泽生帮的势力范围,相信那姓张的帮主并不难找到。
要论战力,我和老弟那是半斤八两,就看看他身边那个怪人能厉害到哪里去?”
孙游者听了这话对秦隽一阵打量,疑道:“和‘闭眼太岁’半斤八两?凭你个瓜娃子?”
秦隽当然并没见过陈至如今的“证极刑自刑”,但是就算见了,他脸皮本来就和孙游者有得一比,当然也不会认账。所以对孙游者这个疑问,他是对得斩钉截铁:“不是我吹牛,说不定还是我比老弟要厉害些。”
孙游者半信半疑,不过心想如果说的是真的那还有什么好怕?于是道:“好,整。”
这话简单、直接、明白,三人此刻都是一腔豪气被个“整”字提起来。
三人于是直上街市,为求个“快”人也不避,随便上街找了个言笑酬认出来的泽生帮舌头就押着要他带路往张泽生处直去。三个人押一个,走在街市上的态度可谓招摇过市。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最快的办法,他们就是要直往张泽生处去,求一个就算被泽生帮耳目看见,也要拼个“快”字,好让张泽生避无可避。
他们够招摇,招摇到有人看了他们那气势汹汹的样子,直接一口酒喷了出来。
雷子辰自己虽然是在暗处行事,他深知自己在暗处行事的有利之处,要把这点优势利用彻底他就不必一直守在城外,而是可以借着其他几方的不知情潜入城中亲眼见见泽生帮和花子弄势力在当地的情形。
所以他一早就依自己的性子,没跟藏真心提就自己跟着进了庐江城里,一边亲眼观察泽生帮和花子弄底层耳目的动向一边想下一步怎么办。
这个时候让雷子辰看见藏真心所说涉入命案的三人在大街上押着一人大摇大摆走过去,他当然是直接把酒喷出来。
他怎么脱的身?雷子辰尚闹不清这背后的弯弯绕,却知道“口舌至尊”秦隽等人若是已经脱身,情况便大不一样,于是直接在桌上拍下半串铜钱,也不管找兑就要酒楼的人算账,他觉得最好的做法就是此时自己必须得追上去。
“伙计,算账!!”
几乎是同一时候就有人着急忙慌也拍了钱在桌上,雷子辰不得不往那一桌看一眼。
那桌是两人,是一老一少的组合,虽然年轻那个也有三十岁上下但是相貌并无过人之处,那个拍了钱在桌上的老人倒是个显眼的红脸。
少的那个看不出会不会武功,起码看起来也没带兵器,红脸老者背着口明晃晃的钢刀,那口刀虽未离鞘却已经显出不凡,光看缠柄和刀锷的形制便知是行家打造。
那么背着它的,很可能便也是个用刀的行家。
雷子辰乍看之下看不出两人武功深浅来,却看得分明两人眼往秦隽等人走过方向不断瞟去,显然也是冲着那几人。
这又是哪一方的人?
雷子辰突然不急,复又坐下,等到店伙来取钱算账,那两人又起身走了后才不管找兑,起身便跟着这两人而去。
店伙正要给他找兑,这人却又马上走了,把店伙弄得摸不着头脑,只冲着雷子辰的背后骂了一句。
“算账!”
此时一个雄浑之声又响起来。
怎么这年头人们都喜欢来这一手?店伙正转头一骂,却见这一桌是两女一男,要算账那个年纪颇长,看不出年纪实际多大但是这人不光精壮,两眼更是精光满溢,说不定是个厉害武者。
店伙一见便知得罪不起,骂也不敢骂。
这桌那个少女问起另一个女子道:“娘亲,你确定那人是要跟着‘火哥’他们的?”
这声音银铃一样,这少女自然就是凌幼珊。
毛平卉道:“嗯,这人刚才突然要算账应该是冲着走过去的秦小子他们,我应该没有看错,走过去的就是秦小子。
而何火全和莫先生两人起身后,他又等到这两人走出才跟着走,那就是改换了跟踪的目标。
此人多少有些问题。”
陈至曾指点莫言休等人要找藏真心就要来庐江城先找到秦隽等人,凌家二爷凌泰宁和毛平卉、凌幼珊觉得让何火全、莫言休自己来找不太妥当,便也一起来。
只是何火全和莫言休想要拼酒,和毛平卉在同一桌上便有些放不开,才分开了两桌。
凌泰宁叫来店伙,也是直接甩下钱就带着两女去跟上了雷子辰。
秦隽等三人押着一人在前,何火全、莫言休跟着他们,身后又有雷子辰跟着何火全、莫言休,凌泰宁、毛平卉、凌幼珊跟着雷子辰。
这一行岂止是招摇过市,简直是浩浩荡荡。
当泽生帮的耳目把消息传进张泽生耳朵里的时候,张泽生虽然没能马上相信秦隽等人已经脱身,却明白对方直冲自己,变故已生,这将是一大难关。
然而当后面一拨跟着一拨的几拨人马消息被传过来的时候,张泽生既没法猜出后面几拨人的来路,也更根本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就是张泽生面对这一茬一茬的古怪消息的时候,秦隽等三人闯进泽生帮如今的据地,把他们抓来的舌头一把扔进了院门。
秦隽一眼便看到院中那口古怪的土井,和言笑酬、孙游者对视一下,三人同时绷住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