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
草堂气氛不错,
樊兴和牛进达来之前,心里还挺忐忑的,毕竟都犯了错。
可没想到,皇帝今天挺和气,
请大家喝二两黄金一饼的龙团胜雪,着武怀玉讲这茶的加工制作,皇帝还一人赐他们二饼龙团胜雪。
“你不用推,你这次确实有大功。”
李世民笑着跟武怀玉解释,朝廷这次的灭吐谷浑之战,主要策略就是以精锐骑兵快速奔袭突进,
突其不意,攻其不备。
主打的就是一个快字,
但这个策略有个问题,就是你不仅得快,还得够锐,得能够迅速的突袭,还得迅速的击败敌人。
否则,粮草不绝,还容易被敌汇聚包围。
大唐这次集结了最精锐的骑兵,甚至还调用了部份契苾、突厥部的精骑,兵分南北两路,由数位大将统领诸营。
整个战争过程就如计划中一样,犹如尖刀,又快又猛。
总是能在吐谷浑人反应过来之前,将他们各个击破,甚至在他们聚拢之时,还能迅速击溃他们,
一路不停的攻,不停的追,
彻底的把吐谷浑人追垮,击溃、歼灭,根本没给他们一点喘息的机会,伏允跑出吐谷浑,奔去于阗的半路大漠中,都没逃过。
要说吐谷浑也是兵多将广,尤其是其地广数千里。
伏允也好几次烧草,想断绝唐军粮草。
但这次唐军却还是赢了,最主要就是这次只出动精骑,数量少,后勤依赖少,尤其是机动性强。
当然,能够让唐军完美实现战略计划,
除了开战前的统筹,战时李靖李道宗的优秀指挥,以及侯君集薛万彻段志玄契苾何力这些人的勇悍外,
骑兵的精锐是分不开的,
而这些骑兵除了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外,这次装备也都是最好的,
精良的铠甲,锋利的武器,弓弩齐备,
但这些还不够,
他们这次还装备了大量军器监神机坊出品的各式火器,各种投掷的掌心雷、震天雷外,
还装备了大量的三眼铳等。
而且这次出征的骑兵,都经过了起码一年的防火器惊吓的训练,
为何唐军这次进攻,能够一波接一波不停歇的进攻,而且每次都能迅速的击败敌军?
火器功不可灭,
吐谷浑人这次可以说在唐军火器面前吃了大亏,
他们是游牧民族,可谓全民皆兵,人人都是骑兵,可骑兵也不全是优点,在唐军那前所未有的火器面前,
尤其是唐军用火器突袭时,吐谷浑人吓的不轻,他们的马更是受惊严重,经常唐军的火箭、掌心雷、火铳等一番猛攻,
数倍甚至十倍的吐谷浑人就已经惊慌溃散了,
“赤水源一战,”
“因拓跋赤辞突然反叛,道路被拦,李道彦、高甑生、牛进达三路兵马都没能按期到达,
薛万彻薛万均兄弟率领的前锋被围困,孤军被围,当时他们被十余倍的敌人四面猛攻,
要不是有火器撑着,早就全军覆没了,
薛万彻他们浑身浴血,马都死光了,打的剩下几百人,靠着火器才撑到契苾何力到来,
而契苾何力也仅千余骑,面对着吐谷浑大军,最后用一招火牛阵才冲破重围,救出了薛万彻他们,
然后又再施火牛阵,牛尖上绑尖刀,牛尾上绑火药,以火点燃,猛冲四面敌军,随后契苾何力与薛万彻兄弟率领千余骑兵猛冲吐谷浑人,这才一战败敌,
并阵斩敌军名王。”
“要没有火器,薛氏兄弟就身死赤水源,而契苾何力就算率千骑赶到,也无法击溃吐谷浑大军,自己都可能要搭进去。”
皇帝说到那一战的详细经过,也是不胜感慨。
唐军的精骑突击,多路齐进的战术,遇到李道彦这样的猪队友,关键时候,陇右三路兵马没能按期到达战场,
薛氏兄弟孤军被围,
契苾何力也是兵微将寡,
可他们硬是打赢了这一仗,
火器确实是这一仗反败为胜的关键。
“陛下,臣失职,臣无能,”
牛进达直接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向皇帝请罪。
李世民摆手,“这事你也是受李道彦的牵连,但说到底,拓跋赤辞本就首鼠两端,”
战场上瞬息万变,再好的计划有时也赶不上变化。
“神机火器,对付游牧骑兵,倒确实是非常犀利,我们骑兵的战马,都经过了起码一年的防火器惊吓的训练,已经能够适应火器的爆炸、巨响等,但吐谷浑人还不知晓,他们人、马都是吓的仓皇失色,甚至不敢继续战斗,”
武怀玉点头。
现如今的火器,不管是火箭还是掌心雷还是三眼铳等,其实威力都一般,比如火铳,是远远不及弓弩的,但火铳火箭也有其特别处,那就是声光效果。
对于没见识没经历过的游牧民骑兵来说,这玩意是真吓人。
这不像是守城做战,
游牧民本就是野战,还基本都是骑马作战,这轰隆隆的太吓人了。
历史上,火牛阵也是屡见不鲜的,牛角上绑刀,尾巴上绑火绳等物引燃,驱赶冲向敌军,都能直接冲溃敌大军。
更别说火器了。
唐骑加火器,在吐谷浑战场上基本无敌。
除了赤水源被围,唐军损失不小外,唐军最大的伤亡,反而是来自李道彦被党项羌伏击大败,他手下的官兵和征来的羌氐等附庸部落兵损失惨重,
然后就是高甑生手下的部落兵逃散很多,还带走了许多器械粮草。
牛进达也损失了部份器械粮草。
在正面战场上,
唐军最大的敌人反倒不是那些吐谷浑人,而是高原、无人区、大漠这些敌人,越过汉哭山后,高反严重,不少唐军因严重高反而倒下,在穿越大漠时,也有不少士兵缺水等倒下。
火器的犀利武怀玉这个发明者当然清楚,
他以前在打突厥时就早大显神威了,这几年在岭南,在福建,也没少用火器教训那些獠蛮土著,
獠蛮最喜欢的就是跟官兵打游击,打不过就跑,藏进深山老林,甚至占据悬崖高岭或是山洞顽抗,
这种打法很让人头痛,
他们占据的地方易守难攻,兵去少了会被伏击、袭扰,多了后勤粮草难以支撑,
他们只要拖一拖,官兵也只得撤退。
可武怀玉手里头有火器后,他们以往百试百灵的战术就不中用了。你寨子再险固,还能比城墙还牢?
火药包火药桶给你伺候,直接给你轰开。
或是火箭伺候,带火药或是毒烟的火箭,那可不是一般的火器,
就算在深山老林,可失去据点后,蛮夷们也是很难再顽抗的。
“这次慕容顺被杀,有些突然,但对朝廷来说,也不是什么太大事情。”李世民道,
慕容顺久质中国,在吐谷浑没什么根基,他又是隋朝和亲公主所生,在吐谷浑与中原对抗的时候,他这个混血当然被吐谷浑人所敌视。
只不过李世民都没想到,慕容顺杀天柱王自立为汗后,归附大唐,可短短时间就被吐谷浑人杀了。
好在有朝廷事先派的军队接应,
他儿子燕王诺曷钵倒是被护住了,对朝廷来说,有诺曷钵在手,也足够了,吐谷浑乱起来,也未必就全是坏事。
朝廷趁机再出兵打一次就是,
“那些吐谷浑人估计是败的太快,所以还不服气,再收拾一遍,打服就是了。”武怀玉笑着说道。
李世民点头,
确实,唐军这次灭吐谷浑太快速了,快到有点不真实,吐谷浑那些手下败将都不愿意承认,
而且有些人见唐军班师撤退,仍保留了吐谷浑汗国,便以为仍跟以前一样了,唐军不在,这些人向来又瞧不起慕容顺,
于是乎,幸存下来的这些大小王、部落酋长们开始争夺权力,想要重新瓜分地盘势力,嫌慕容顺碍眼,或者说慕容顺不肯老实合作,于是干脆杀了他。
也不能说那些吐谷浑贵族目光短浅,
游牧民族嘛,大抵都是这样的,
“侯君集已经在扫荡那些不长眼的吐谷浑诸部,还派兵护送诺曷钵来长安。”
诺曷钵来长安朝贡,最主要的就是接受朝廷的册封,同时完成跟弘化公主的定婚仪式,
当然还有个目的,就是这位吐谷浑新可汗来长安后,侯君集在青海也就可以放开手脚施展,没牵没挂。
皇帝现在明显不把那些吐谷浑人放在眼中了,认为侯君集一人足以。
“陛下,臣有个担忧。”
“哦?”
“吐蕃。”
“这次朝廷灭吐谷浑后,吐谷浑实力大伤,如今再乱起,对大唐来说确实不足为虑,可也得提防吐蕃趁虚而入,
此前,吐蕃人已经跟吐谷浑撕破脸开战,双方在白兰大打出手,互有胜负,吐蕃被挡在白兰境外,
但现在吐谷浑再无力支援白兰,白兰虽胜兵万人,可单独却绝不是吐蕃对手。
朝廷得早做提防,不能让吐蕃趁虚而入占了便宜。”
白兰羌,在紫山和积石山之间的黄河上游源头一带,
此前唐军南北两路大军就都翻越了积石山,一路沿黄河溯源而上,追击到河源、星宿川、柏海,
白兰羌也在这战中,被唐军击溃,折损许多。
战后唐军撤离,
白兰羌就更无法抵御吐蕃人了。
白兰人占据的位置很重要,南有紫山(巴颜喀拉山),北有积石山,处于黄河上游源头,这里是吐蕃北上、东进的必经之路。
白兰若让吐蕃人占了,那吐蕃真就要一路打进吐谷浑,甚至杀进青海湖畔了,连大唐在党项那设立的诸羁縻州,都要受到威胁。
历史上,吐蕃就是趁着唐灭吐谷浑,然后北上,不仅进了吐谷浑,最后还出兵松州,引发唐蕃松州大战。
李世民认真思索。
“吐蕃又派出使者,正在来京路上,他们今年还要再次请婚。”
“陛下,这个时候对吐蕃必须强硬,臣以为,不如趁这次慕容顺被杀,诺曷钵来京之际,直接把吐谷浑国废了,设立青海都督府,以河源郡王、弘化公主驸马都尉诺曷钵为青海都督,分置州县,朝廷派兵驻守戍防。”
“向吐蕃申明,吐谷浑旧地,皆为大唐统治疆土,青海都督府与吐蕃以紫山为界,吐蕃不得越界。”
“党项等诸羌,朝廷招抚,设为羁縻州,仍申告吐蕃不得侵犯。”
当然,只是口头警告肯定是不行的,必须得做好军事准备。
驻兵河源、白兰,肯定有些鞭长莫及。
但在茂州、松州、岷州、鄯州这四个都督府,增驻兵马,统领吐谷浑、党项诸部,却是很有必要的。
茂州都督府,也就是原南会州都督府,其统辖的是成都西汶山、鹤鸣山以西的茂、维、翼等十州,
松州都督府,更被称为川西门户,扼岷岭,控江源,左邻河陇,右达康藏,禁止天府,锁阴锤。
松、茂两都督府,都是地位川西门户,要防吐蕃,那必须先统领控制住川西诸羌,
要尽快把那些羌落抚招过来,设立羁縻州,加以管束。
黄河流域的党项诸羌羁縻州,统划归松州都督府管辖,
大金川流域的迷桑、东女、西山八国等羁縻州,统划归茂州都督府管。
武怀玉提议,要把邛崃山脉以西的川西高原地区,纳入朝廷的羁縻统治,把这片地区,做为与吐蕃的缓冲区。
不能让吐蕃人进入这片川西高原,他们敢越过紫山,就要组织起川西诸羌发兵抵御,朝廷出部份兵马,然后以诸羌羁縻州部落兵协从,
雅砻江、金川江、黄河上游,从布尔盖到阿坝,从马尔康到康定,从理塘到甘孜,
川西高原地域很广,也是很复杂的一片羌落地带,
朝廷想直接实控很难,但趁着如今国力强盛,携灭吐谷浑之威,先出兵把其中最强的党项羌拓跋部打服,然后再招抚其余诸羌,
把整个川西高原拉入大唐的羁縻统治,
那大唐就占据了战略高点,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尤其是能够限制住吐蕃向北向东发展的空间。
挡住他们,那就是扼住他们的咽喉,吐蕃若不能进入吐谷浑,那就成就不了历史上的霸业,仅雪域高原那块地方,不足以支撑他们成为跟大唐并论的霸主。
“陛下,臣想留在松州将功赎罪,臣不当都督不当刺史,给个折冲都尉就行。”牛进达听的也是热血沸腾,上次太憋屈,这次一定得一雪前耻。
樊兴也请求到最前线去。
皇帝思考了一下,
可最后却还是摆了摆手,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等见过吐蕃使者和诺曷钵他们再看吧,”
“拓跋赤辞,就交给侯君集去吧,”
皇帝已经任命了刘师立为岷州都督,公孙武达为鄯州都督、刘兰成为松州都督,李君羡为茂州都督,段志玄为兰州都督。
侯君集凉州都督、监护吐谷浑,检校兵部尚书。
惊之以威武,怀玉之恩信,对于党项、吐蕃诸羌,皇帝还是打算怀柔以德为先。
而对于樊兴、牛进达,皇帝对他们已经算是宽恕过一次,死罪改为贬降,该罚的还是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