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位于酆都之南, 相距并不算远,但却有着摄人心魄的凄凉。
在酆都还有生人,而不周山, 静谧的如同深及千尺的寒潭。每每踏出一步, 空荡荡的回响总是不绝于耳。
渠莒牵着我的手,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欣喜而满足。
“丫头, 如果我们能平安的救出大家,等所有的事情都了了,寻一处开满繁花的地方, 就我们两个人,隐居起来好不好?”
我抿着嘴低下头偷偷地笑着。
“你是叫我每天都守着你吗……我可告诉你, 我喜欢看美男, 你要是想留住我那就得全力的修习法术, 每天都换一副好看的皮囊给我看!”
渠莒站住脚,转头拍了拍我的脑袋, 满脸的宠溺!
我嬉笑着一转头竟看到一个闪着银色光芒的法阵,而在那中间似乎还有一丝儿的金光闪现。
“诶,那是什么?”
渠莒皱着眉顺着我的眼风望去。“没有什么啊,那不就是一堵墙?”
我不由得大吃一惊,甩开他的手笑着朝着那边走去。“怎么会, 这么亮的光芒你都看不到吗?”双腿一迈居然闯进了那个法阵里面。而身后却没了渠莒的影子。
“搞什么鬼?”
我抬手朝着身后那面青苔密布的墙体拍去, 却丝毫不见任何阻碍。整个人又从里面穿了出来, 而渠莒也是一脸讶异的看着我来回的从两处穿梭而过。
“这,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我跳到渠莒的身后, 探寻的看着那个光线越来越亮的法阵,心里面生出一丝丝的恐惧。
渠莒拍拍我的手, 慢慢的朝着那面墙探去,然后一双玉手便生生的停在了墙的外面,再难靠近分毫。
天空越来越阴暗,空气里面渐渐卷起了一阵不小的龙卷风,期间还伴着一阵低沉的嘶吼,脚下的土地也随着这嘶吼而震颤。渠莒神色一滞,暗呼了一句不好,从腰间扯出一面小巧的镜子,允自掐诀。
“哈哈,不要白费心机了,进了不周山,看见了长明灯,你们还想活着走出去吗。你们把我烛阴的脸面置于何处!”
一声响彻云霄的嘶吼,大地开始震颤,天上阴云渐拢,慢慢从云层之中探出一个龙头!
那是何等的大啊,仿佛它一张口,整个天地都将要被他吞噬而下,我难以想象,若是整条龙从云层里面探出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
渠莒的脸上微微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十根手指上的动作不见迟缓,却逼着自己挑起嘴角轻声一笑。
“相传烛阴在不周山沉睡数万年,今天能看到神龙醒来,本座倒是荣幸万分。”
烛阴吐了一口浊气,地上卷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旋风。
“你是谁?我感受到了召唤!你是谁?”
渠莒脸色一滞,眼中闪现一丝的困惑。继而朗声笑道:“天界渠莒。”
烛阴仰头藏进云层,一阵电闪雷鸣之后传来他狂妄的笑声。“渠莒?黄齿小儿,闻所未闻!你来我不周山做什么?”
渠莒略一躬身,我瞧见那面小巧的镜子上面的光芒越发的刺眼。
“不过是路经宝地而已,我们要去的是黄泉,实不相瞒,我妻子是一介凡人,难以穿过奈何桥,无法才决定从这里取路,还望神龙能网开一面!”
云层之上传来一阵讥讽的笑声,闪电将这片凄凉的土地照的惨白一片。
“网开一面?哈哈哈,当真有趣,你可是忘了本座乃是父神戾气所化,凝集了普天之下的所有刚正不阿,要我网开一面?妄想!”
这一句妄想说出口,烛阴冲破了云层,甩动着硕大的身子朝我们扑来,与此同时,渠莒大呼了一句“开”,将手里面的镜子甩了出来,一道白光从镜子里面射出,我只觉得周身一阵温暖,定神一看,渠莒和烛阴竟然都失去了踪影,剩下的只有周围流水一般的银色物质。那上面模模糊糊的印着一些人影,怎么瞧都瞧不清楚。
“渠莒!渠莒!”我喊了一声,周围一阵静谧,就连回声都听不见。
四周的银色物质微微一动,画像似乎在移动,我心心念念那会不会是渠莒的影子,飞身扑去,却被一道荧光拦了下来,然而在我双手触及的部分,那模糊的影像居然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极美极美的女人!
额间一点朱砂痣,面若桃红艳三春。一袭青花羽衣,两尾紫玉簪钗。好一个绝世佳人。
似乎是在一个湖畔,女子掩口对着不远处一个麻衣少年巧笑嫣然,少年握着手中的竹笛放在唇边娓娓吹来。我似乎可以听到那乐曲的美妙。
画面一闪,不知几时河岸之上居然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人,金光闪现,女子和少年被人群紧紧包围,前无出路,唯有身后这一方湍急的河水。人群中,一人挺身而出,手中的权杖闪现出一道金光将少年打落水中……
画面又是一闪。女子猩红着眼睛抱着少年冷透的尸身。抬起头冷冷一笑,舍身跳入了河中。
……
头痛欲裂……
我似乎隐隐的看见了渠莒的身影,努力的张开眼睛,却发现我瞧见的不过是画面之中的渠莒,那时的他,白衣胜雪,头戴一条白色绦带,腰别一支白玉短笛,俨然一位俏公子。而一个白衣女子正满脸幸福的依偎在他的怀中。
我认出,那人便是阿藜。虽然与我所见的阿藜长的很像,但是神情却大相径庭。
她的脸上有着一丝的俏皮,一丝的艳丽,一丝的妩媚,一丝的成熟,但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善良温婉的女子,但不是我所见到的那个假阿藜一般的嚣张跋扈。我终于瞧见了叫渠莒心心念念三百年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
“我没有,你为什么不信我!”阿藜哭红了眼睛,站在彩云之端,望着面前黑压压的众仙,害怕的直发抖。渠莒握紧手掌,死死地盯着阿藜始终不发一言。
“偷了姑射仙子的伏羲琴,又害死人家的琴童,莫说你不过是一个凡人,就算你是一个神仙,今天也难逃审判!”
“对!琴姜之死,绝对不能姑息!”
阿藜疯狂地摇着头。“我没偷伏羲琴,我也没杀琴姜,她是神仙,我怎么杀得了她!”
另一个矮胖的神仙挺身而出。“哼,她是神仙,你一个凡人自然是杀不了她,可是你若用伏羲琴伤人,在场的众位仙友又有谁抗的下来,当日你与伏羲琴交相呼应,那可是我们有目共睹!”
阿藜有一丝焦急,但却百口莫辩,带着最后一丝的希望望向渠莒。“你信我的对不对?”
渠莒没有作声。他身后的一位老人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善恶到头终有报,她一个凡人本就不该留在九重天上的。”
渠莒转头看了看老者,又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姑射仙子,压着嗓子唤道:“仙子……”
姑射仙子垂下眼目,慢慢转身轻飘飘的离开,良久,才有淡淡的声音传来。
“琴姜历尽七灾八难才脱身成仙,对我就像是女儿一般,失去至亲的痛苦我明白,所以我不逼你,但是,我希望能对琴姜有一个交代。”
渠莒脸色悲恸,转过身看着不明所以的阿藜,慢慢掏出一面小镜子,双手微微颤抖着掐诀。
“神仙转世,历经千年,琴姜受的委屈,你要一一偿还,我将你封进昆仑镜一千年,待到琴姜归位,我便放你出来,你放心,我一直等着你……”
……
“阿藜,你站住!”
“我是走上层过的桥,我没有做过坏事,我没偷伏羲琴,我没杀琴姜,我还是你最初认识的阿藜——”
她望着渠莒,伸出手,想象我抚摸着他的眉眼,他的白衣,他的头发,然后仰身坠下了转轮台。
“阿藜——”
“渠莒,我爱你——”
……
“不要……”
“什么不要?”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柔的耳语,温暖直入心底,侵入四肢百骸,整个人也有了精神。我张开眼睛,眼前却根本没有人。
“是谁再说话。”
“你不要怕。我是宓妃,也是钟吾藜,但我更是你!我存在于你的意识,你看不到我,但是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觉醒。”
我的脑子一阵空白,难以理解她话语中的意思。“我是你?”
“你谁都不是,你就是你自己!”
脑子里面一阵混乱,但是我却没有时间再去思考她这话究竟是何用意,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解决。
“你有没有办法救渠莒?”
“得救之道就在你的心里,万物皆有缘法,你想就能得到!”
“轰”的一声,身下的着脚点突然震动起来,天色大开,一阵温柔的白光将我轻悄悄的托出昆仑镜。镜外,天色苍茫,黄沙漫天,不远处,那座奈何桥允自在风沙中矗立。渠莒他没有等我想出解救之法就已经带着我闯过了不周山。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他除却脸色有些苍白,周身没有丝毫的变化,就连白色衣衫之上都干净的一尘不染。
“丫头,欢迎来到黄泉鬼界!”